李鳳兒興衝衝的騎馬到了燕雀湖畔,卻發現莫家門口竟然圍了一大幫人。

好奇的擠進人群之後才看到,除了門口的兩個莫家家丁之外,還有一頂綠呢車轎,轎子兩側,站著二十多個衣著整齊的壯漢!

周圍的百姓們,則對那綠呢轎子指指點點,小聲的議論著。

李鳳兒隻隨意掃了一眼,便向門口走了過去。

“站住!”

門口的家丁將她攔了下來。

“你們不認識我了嗎?”李鳳兒指了指自已,“我是來找莫姐姐的,快讓開。”

“對不起,姑娘,周相公在裏麵,現在誰也不能進去。你還是等一下吧。”那家丁自然認得李鳳兒,不過還是沒有讓她進去。

李鳳兒無奈,隻好站到了一旁,想著等周相公走了之後再說。

不一會兒,隻見周宗,莫謹言,莫麟和莫三娘四人一起走了出來。

“莫姐姐——”見莫三娘要離開,李鳳兒連忙喊了一聲。

莫三娘轉過身來,這才看到李鳳兒,笑著衝她招了招手。

“鳳兒妹妹,你怎麽來了?”

盡管知道周宗的身份,李鳳兒還是無視了他,直接對莫三娘說道,“莫姐姐,青哥有事找你,要你到城裏的醉春樓去找他。”

“醉春樓?”門口的莫麟聞言當即冷笑一聲,“那醉春樓是秦淮河邊有名的妓院,你那個青哥去逛妓院,找我妹妹幹什麽!”

周宗本來就對盧青印象極差,冷哼一聲道:“三娘是什麽身份?怎麽可能到那種肮髒的地方丟人現眼呢?

三娘,別理她,咱們還是快走吧!”

莫三娘沒有細問具體什麽事,見周宗不耐煩了,連忙對李鳳兒說道,“鳳兒妹妹,我現在有急事出去一趟,稍後我再想辦法過去找盧郎。”

剛說完,轎簾就被周宗給放了下來。

無奈之下,李鳳兒隻好怏怏離開了。

車轎裏,莫三娘緊張的搓著裙角,不敢正視著周宗。

周宗則自言自語的歎息不止。

“唉!娥皇這些天也不知怎麽了,成天把自已關在房間裏,茶不思飯不想的。

她那間屋子裏到處都是扔滿地的紙,上麵亂七八糟的寫著詩詞,嘴裏還時不時的念叨著不行不行的,好象魔症了似的。

眼看著後天就要過年了,老夫實在擔心她的身體啊!

再這樣下去,怎麽行呢?

三娘,娥皇自幼就和你親近,這次你說什麽也要勸勸她,這樣總是不吃不睡的,身子骨吃不消啊!”

“恩相放心,奴家一定竭盡全力。”

說完這句話,莫三娘更加心虛了。

周宗不知道她那女兒到底出了什麽問題,莫三娘心知肚明啊!

肯定是盧郎留下那半首詞惹的禍!

隻可惜,就算她去見了周憲又能如何?

她又不會作詞,能幫上什麽忙呢?

要不是周宗親自找上門來,並且一直跟在她身邊,她至少可以先去找盧青,把後半首詞要過來。

可惜,這種事不能讓周宗知道,否則,說不定會給盧青帶去麻煩的!

為今之計,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其實,有時間莫三娘也挺不理解的,周大小姐家大業大,要什麽有什麽,何必因為一首詞就把自已折磨成那個樣子呢?

看來,盧郎說的沒錯,大小姐還真的有點過於矯情了。

抱著極為複雜的心情,莫三娘進入周府之後,就急匆匆的找到了周憲的閨房。

推進門一看,果然如周宗所言。

滿地的紙張!

上麵稀稀落落的寫著秀麗的字跡。

窗邊的書案前,大小姐手托香腮,望著窗外的天空呆呆發神,全然沒有注意到莫三娘的到來。

“大小姐——”

莫三娘輕喚了一聲。

周憲驀然轉身。

那原本就好象營養不良的身軀,更顯削瘦了!

尤其是那張傾城傾國的容顏,顴骨突出,眼窩深陷,莫三娘一看,頓覺心中隱隱陣痛!

“莫姐姐!”

看到莫三娘,周憲眼中總算泛出神采,發白的唇角微微上翹,幹裂的嘴唇一下撕裂開來,滲出絲絲血跡!

“大小姐,你這是,何苦呢!”

莫三娘強忍淚水,連忙迎了上去,隨手拿起地上的兩張紙看了看,又扔掉了。

看到眼前的美人,被折磨成這個樣子,莫三娘第一次對盧青產生了不滿。

寫就寫唄,何必要寫一半剩一半,看看把人都折磨成什麽樣子了!

周憲拉著莫三娘的手,苦笑著搖頭道,“都是我沒用,想了好幾天,都想不出合適的詞句應和盧先生。

可笑我一直以為自已博覽群書,想不到與盧先生相比,簡直不值一提!

唉!

對了,莫姐姐,你今天怎麽有空來看我啦?”

莫三娘翻了個白眼,憐愛的撫了撫周憲的臉蛋兒,“恩相親自到我家把我接過來的。

我要是再不來,說不定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呢!

你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

不就是一首破詞嗎,有什麽大不了的。

你呀,就是太愛較真兒了!”

“莫姐姐有所不知。”周憲神情楚楚的看著自已的閨房,落寞的說道,“娥皇自小就很少離開這個房間,除了琵琶,就隻有讀幾首詩詞聊寄情懷了。

難得遇上盧先生這樣的大才,娥皇心馳神往,如果能與盧先生唱和一首,也算娥皇這輩子沒有白活了。

可惜,娥皇愚頓,白讀了十幾年的詩書,寫了幾天的詞句,總是不能稱意。

也不知道盧先生後半闕詞,到底是什麽,唉!”

“這有何難。”莫三娘大包大攬的說道,“稍後我找盧郎把後半闕詞給你要過來就是。”

“這,這好嗎?”周憲聞言麵露喜歡,緊接著幽怨的說道,“還是莫姐姐自在,天涯海角,可以隨意走動。

可惜,父親不準我出門,否則,娥皇也能當麵聆聽盧先生教誨了。”

自在?嗬嗬。

真不知這位大小姐是怎麽想的。

外麵不知多少人羨慕周大小姐錦衣玉食的生活呢。

可她倒好,傷春悲秋,無病呻吟,為了盧青隨意寫的半闕詞鬧的要死要活的!

豈不知她莫三娘的所謂自在,哪一年不是幾乎用命換來的?

更何況,她莫家也隻是周家的家臣而已,哪裏有什麽真正的自在啊!

當然,這些事情,和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周大小姐是說不通的。

見周憲精神好了不少,莫三娘趁機勸道,“大小姐,你就不要胡思亂想了。

三娘先給你弄點吃的,把肚子填飽再說。”

得知莫三娘出來了,周宗趕緊把她叫了過去。

“怎麽樣了?”

“恩相放心,大小姐答應吃飯了,隻不過——”

“不過什麽?”

“據奴家所知,大小姐是為了半闕詞而茶飯不思的,就算今天吃了飯,恐怕明天還是這個樣子。

而隨同奴家一起回到江寧的高昌國師,是位作詞高手。

所以,奴家的意思,是請盧郎過來,替大小姐填上另外半闕詞,不知恩相——”

“哼!”還沒等莫三娘說完,就被周宗冷哼一聲打斷了。

“三娘,老夫知道你鍾情於那個姓盧的娃娃!

卻也沒必要如此抬高他的身價吧!

不就是作詞嗎?

我大唐國勢日隆,才學之士如過江之鯽,難道還比不過一個高昌小國的娃娃嗎?

這件事你不必管了,隻需勸說小姐好好吃了飯即可!

至於小姐那半闕詞,老夫自有主意!”

原本莫三娘還打算把盧青請到周府這裏,借著獻詞的機會和周宗緩和一下關係,如今看來,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