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

盧青淡然一笑，平靜的看向趙匡胤。

“趙將軍重情重義，盧某佩服。

不過，盧某雖然隻是一介商人，但平生最不能容忍的，就是親人受辱！”

趙匡胤點了點頭，站起身來拱手道，“多謝盧先生直言相告，青山不改，趙某告辭！”

說罷，趙匡胤長身而去。

臘月十九。

一大早，開封大梁城外，人頭攢動。

提前一天張貼出的皇榜，早已吸引了大批看熱鬧的百姓們。

就連滯留在京城的各路使團，也在城外提前找了最好的位置。

畢竟，這可是要公開處決一批膽敢公然刺殺當今皇上和皇子的謀逆重犯！

行刑台上，趙普和王政忠二人連同他們的直係家人四十餘口，以及劉守忠和石守信兩位殿前軍高級將領，即將在這裏被公開腰斬！

這一天，除了監斬台上的趙匡胤之外，再沒有朝廷任何一個官員在場。

趙匡胤早早就已經來到，親眼看著一個個熟悉的麵孔穿著厚厚的囚衣被押到了台上。

除此之外，行刑台上，還擺放了三大壇子酒以及一些酒碗。

趙匡胤首先來到了石守信的麵前。

旁邊跟隨而來的親兵，分別給趙匡胤和石守信一人倒了一碗酒。

石守信雙手被縛，背上插著刑牌，跪在木墩前，神色木然。

趙匡胤盤膝坐在他麵前，將酒碗端在石守信麵前，長歎一聲。

“三弟，為兄已經盡力了！”

石守信淒然一笑，“大哥，我明白！要不然，恐怕我的家人一個也活不了！

啥也別說了，兄弟對你隻有感激，絕無怨言，送我上路吧！”

說完，石守信低下頭，將麵前碗裏的酒咕咚咕咚喝得幹幹淨淨！

趙匡胤擦了擦眼角，同樣喝光了碗中酒，“三弟放心，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站起身來，趙匡胤揮了揮手，暴喝一聲“驗明正身！”

話音剛落，一旁的親兵上前剝掉了石守信的上衣，瑟瑟寒風中，石守信光著上衣，木然抬頭，眼神空洞。

趙匡胤閉上眼睛，扭過頭去，艱難的吐出一個字來，“斬！”

噗——劊子手一刀下去，石守信直接被攔腰斬決！

“三哥！”

兩旁的王政忠，劉守忠與趙普三人幾乎同時悲呼一聲！

趙匡胤又邁著沉重的步子，來到了劉守忠麵前。

“大哥，多謝你護住了小弟的家人！”

劉守忠淡笑著說了一句，與趙匡胤對飲一碗，同樣從容赴死！

一連處決兩人，行刑台下百姓們已然有人忍不住散到遠處。

雖然是腰斬之刑，但也要比砍頭還要血腥！

尤其是其中還有一些帶著孩子的百姓，更是逃也似的帶著孩子遠遠的逃開了！

接下來，趙匡胤繞過王政忠的家人，來到了他麵前。

“對不起，七弟，為兄已經盡力，你的家人——”

趙匡胤再也說不下去了，喉嚨哽咽著。

王政忠臉色灰敗，神情悲戚。

和石守信與劉守忠不同，王政忠是直接參與了對柴宗宜的劫殺，萬死難贖，以至於和趙普一樣，連同其家人二十餘口，無一幸免！

“大哥——”

王政忠沙啞著嗓子搖了搖頭，“是兄弟們考慮不周，差點還連累了大哥！

總之，一天是兄弟，一輩子都是兄弟！

小弟隻求大哥稍後能夠給我那些家人一個痛快！

免得小弟家裏那些女眷太過屈辱！”

“賢弟放心！”趙匡胤和著淚水再次喝光了碗中酒！

最後，趙匡胤來到了趙普麵前。

連續看完石守信三人被處絕，趙普臉色早已煞白。

不同於石守信三人，趙普隻是個文人，即便在戰場上見到太多的生死搏殺，可一旦臨到他自已頭上，還是畏怯了。

趙匡胤盤坐到趙普麵前，親自給他倒滿了酒。

“趙先生——”

連續送走了三位兄弟，趙匡胤情緒已然相當低落，心情更是沉重無比。

“趙某能夠認識趙先生和幾位兄弟，三生有幸！

趙某這輩子沒有太多的想法，隻想盡自已一身本事，一展抱負！

可趙某真的從來都沒有想過僭越之事啊！

趙先生本有經天緯地之才，如果能夠安守本分，今日何至於此！”

趙普一雙無神的眼睛，落到了眼前的黃酒之中，嘴裏低聲喃喃著，“嗬嗬，是趙普狂妄自大，本以為一切都做的天衣無縫，卻沒有想到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時運不濟，徒呼奈何！

趙某唯一遺憾的，卻是連累了三哥，六哥和七哥無辜枉死！”

趙普有太多的話要說，可在這一刻，親眼見到石守信三兄弟被腰斬之後，隻覺心中發澀，再多的話也說不出來了！

同樣，趙匡胤也是如此。

要不然，他也不會最後才送趙普上路了。

他心中有埋怨，埋怨趙普一意孤行，以至釀成大錯。

也有悔恨，恨自己未能提早製止眾兄弟的野心！

可歸根結底，這四兄弟還是因為他而落得如此下場，又不說什麽呢？

默默沉寂了一會兒，趙普流著眼淚喝幹了碗中酒，又看了看旁邊哭哭啼啼的十餘個女眷，“大哥，兄弟走後，盡快送她們上路吧！”

趙匡胤擦幹了眼淚，吩咐親衛給其他人犯每人準備了一碗酒，待所有人都喝下之後，開始為他們驗明正身！

依據大周律法，行刑之前需要驗明正身。

即便是寒冬臘月，無論男女，也要全部解下上身的外衣！

至於影視劇中那些古代被行刑的婦人衣冠楚楚的樣子，想都不要想！

臨死之人，哪有尊嚴可言！

於是，在周圍上千人的目光下，那些即將被處死的男人還好一些，可其中還有十餘個女眷，卻早已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沒辦法！

律法規定就是如此！

無論男女，行刑之前都要走這個程序。

待所有人驗明正身完畢，趙匡胤暴喝一聲，“斬！”

噗——連續三十餘刀下去，行刑台上平靜了下來！

台下附近的百姓漸漸散去，趙匡胤忙了將近一個時辰，親手將所有人裝殮，送到城外安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