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

我覺得艱難。

我和魏莊就像是農夫和蛇,到頭來還是被狠狠地咬了一口。魏莊站在原地瞪著眼看了我一會兒,回身猛烈地衝向沈小曦,利爪毫不留情地撓向對方。雖是眨眼間的事情,但沈小曦畢竟不是吃素的,在爪子劃向他脖子的瞬間躲開。

“你對他說了什麽?”魏莊暴喝一聲,臉上的表情惱怒到了極點。

沈小曦的身體倒掛在天花板上,小臉滿是嘲諷。“你以前是怎麽想的,我就是怎麽說的。”

“笑話!你不是我,怎知我所想?”

沈小曦立刻一字不落地把剛才對我說的話再說了一遍,每一個字都跟釘子一樣地釘在我心上。等他說完的時候,魏莊一動不動地背對著我站立著,他身形不算高大,有些瘦,過了這麽久了身上出現最多的還是那一件舊式青衫。

衣袖寬大,襯得他更是瘦削。

我有些止不住地想笑,卻又不知道該笑些什麽。是笑自己太傻還是對手太不是個東西?

“……胡說!”隔了許久,魏莊才冒出這麽一句,語音懇切,言詞鑿鑿地轉身對我說道:“沈曦你不要受他蠱惑,我是真的喜歡你,想要跟你過一輩子!”

“行,我可以相信你。”我笑著告訴他,“隻要你能將沈小曦所說的都反駁了。”

魏莊沒有直麵我的答案,而是反問我,“你不相信我?”

“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我對你是真的!”

“然後了?”我眼裏又流出了淚水,臉上卻在發笑,這鬼太逗了!

“你對我是真的什麽?真的在利用我?”

魏莊的表情非常不好,拳頭捏著,也不知道在隱忍什麽怒氣,眼神跟箭一樣地射在我身上,“沈曦,你難道分辨不出好壞?我對你怎麽樣你難道看不見?你居然相信這麽一個黃口小兒的話都不相信我說的!”

我沒說話,隻是雙眼有些無力地看著他,我不明白為什麽他就不能直麵我的問題,而是顧左右而言他。

“魏莊,我問你一句話……沈小曦說的這些你敢一一反駁,告訴我這些都不是真的嗎?”

魏莊的臉繃得緊緊的,失了聲,隻緊緊地看著我。我低著頭笑了笑,胸口發緊,原來他連反駁都不敢。那麽沈小曦說的都是真的。

“魏莊,我也不怨恨你什麽的,反正這事兒結束以後橋歸橋,路歸路,你該幹嘛幹嘛去,別再折騰我了。”我的喉嚨有些哽咽,歇了一會兒才繼續說道:“其實我就一個普通人,經不起那些牛鬼蛇神的鬧騰。哦,對了!這事兒過了,你能重新投胎,重新做人了,我倆估計也不會再見麵了。”

魏莊沒說話,就看著我說。但是我每說一句他的臉就黑一分,到了最後那表情就跟要吃人一樣。我卻不怕他這個樣子看我,反正被他陰了這麽久,命早就擺在台麵上了。我與他對視,也不躲閃,等了半天不見他一句話,轉身就想要往外麵走。

“沈曦,你別走!”魏莊猛地擋在我麵前,伸手想要抓我,被沈小曦擋下。這兩隻又是一陣好鬥,屋裏東西碎裂的聲音弄得我一陣心煩,不由得吼了一句:“都給我停了!”

話音剛落,他倆就分開了。沈小曦落在我身前,一轉身那爪子就把我緊緊地抱住,“爹,你不許被他再拐跑了!”

我摸了摸他的頭,看著落在另一邊的魏莊,輕聲說道:“你好自為之吧。”說完,我就不再理他,帶著沈小曦出了門。

“爹,我們去哪兒?你這是要跟他分家了麽?”沈小曦趴在我懷裏,興奮地問道。

“我們去遊樂園。”我衝他笑了笑,但其實我現在連笑都不知道該怎麽弄了。剛才心口一直疼,現在心裏就是空****的。

遊樂園在城市的另一頭,說來也奇怪,正好就離以前見過的景弦的老巢不遠。我開著楚禦的車行駛在熙熙攘攘的車流中,卻總是走神。最嚴重的一次竟然差點撞到別人,這可把我嚇回了神,心中緊張不已。要不是沈小曦在,怕我今天就扛著一條人命了。

或許是習慣使然,我秉著對別人生命的尊重開車認真了。這也使我好受了很多,傷心的時候要做的就是轉移注意力,等時間隔久了,你再想起當日的事情也不會再如當時一般愁斷腸了。

沈小曦是第一次出來玩,一路上都興奮得不得了,跟隻猴子似的閑不下來。關鍵是他自娛自樂就罷了,還擾民無數。

我認真開車的時候他為了引起我的注意竟然把車窗打開,一會兒爬上車頂一會兒又鑽進來的,到最後要不是交警攔下了我不知道他還要鬧騰到什麽時候。

我被交警批評教育開罰單的時候,沈小曦就衝我賊笑。

被他這麽一鬧,我還真沒有什麽閑心去傷心了。等到了遊樂園,沈小曦就跟脫韁了的野馬一樣撒歡。

這是周末,本來就是眾家長帶著眾位小孩出來轉悠的時候,雖說這個遊樂園不大,也吸引了無數童男童女。

沈小曦的眼睛和嘴特別像魏莊,對著別人的時候一臉酷勁兒,對著我就各種狗腿。加上他模樣好看,不少大姑娘小美女都喜歡多盯著他幾秒。這小子不樂意了,直衝我說:“爹,我們走快點,我不想被那些人看了去。”

“人家看你,你又不會少一塊肉。”我鬧不明白這小孩兒的思想,隻能被他牽著走。小孩兒回頭諂媚地說了一句:“我才不想讓別人看我,我就想讓爹看。一天看一眼,一眼看一天。”

我輕詫一聲:“胡鬧!”

沈小曦不理,徑自將我拖到了那些小玩意兒的販賣點。他先給自己帶上了兩隻兔耳朵,那模樣是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後來給自己弄一個帶大鼻子的假眼鏡帶著。

“爹,好看不?”

他現在這樣子挺喜感的,我為了照顧他的心情就說了一句:“好看。”

誰知這小孩兒居然不領情,在攤位上嘩啦了半天,還嘟嚷著:“不能好看,好看就被人看去了。”我這下是哭笑不得,趕忙把沈小曦抱起來,他手裏正好拿了兩個麵具,先給自己帶上了一隻手繪小狗的,又給我帶上了一隻貓的。

“爹。”他甜甜地叫了我一聲,說道:“我就是你的忠犬。”

他這話說完,賣小貨的老板立刻用堪稱奇怪的眼神看著我,怎麽看怎麽像是在看猥瑣人士。我臉唰的紅了,惱道:“別亂說。”

沈小曦不幹了,不停地在我懷裏蹭著:“就要當忠犬,以後爹去哪兒,我就去哪兒。”他這話說的聲音還挺大,不一會兒就聚齊了一圈人在圍觀我倆,把我弄了個大紅臉,趕忙給錢走人。

沈小曦拿手把我的麵具往下一拉,臉就被遮住了,美其名曰:“我才不想讓別人看見爹的臉。”

我無語了好久,這小孩兒的占有欲強烈得需要矯正一下啊。

沈小曦是玩得停不下來,拉著我坐了摩天輪這種低強度的就算了,還非要拉著我去坐雲霄飛車。我從小到大在這項娛樂上栽了無數回,坐一次腿軟一次。但是架不住沈小曦懇求的目光,隻能打腫臉往那邊躥。

結果一到那兒沈小曦太小了,不讓上去。他一張小臉皺得緊緊的,我卻是在心中謝天謝地。誰知沈小曦在那兒跟工作人員軟磨硬泡的時候,一陣狂風忽然刮來,我手臂一緊就被拖上了雲霄飛車。

本來已經快坐滿人了,就最後兩個位置空著。我這一上去就滿了,旁邊坐了一個人,帶了一隻加菲貓的麵具。

雲霄飛車立刻啟動了,一下子躥出老大一截。沈小曦從剛才的爬車頂事件就被我強烈叮囑過,不許再做出異於常人的事情。現在這樣,他也隻能在下麵氣得大罵一句:“王八蛋!”

我隻是回頭看了一眼沈小曦,就想跪了。這簡直是要我命啊!

我轉頭戰戰兢兢地看著旁邊的人,這個人穿了一件白襯衣,款式有些老。可配著這人的身材也看起來挺舒服的。我現在是緊抓著安全杆,渾身顫抖地看著他,“兄弟,你誰啊?你究竟想做些什麽?”

這個人慢慢地將麵具推了上去,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我的眼前,是魏莊。我的臉色更不好了,他看著我,卻沒有先說話,而是抬起手來將我的麵具一點點推上去,然後伸過頭來親了我一下。

我被嚇得不敢動,要不早扭開臉了,他或許就是看準了我這一點。

“沈曦,你聽我解釋。”魏莊坐回身的時候輕聲說道,語氣裏是止不住地懇求。這雲霄飛車估計是受他控製了,以前都是高速運行,現在是一點點爬動,把一車的人嚇得驚聲尖叫個不停。尤其是我,生怕魏莊一言不合讓這車脫了軌。

“哥,算我求你了,下去之後咱們再說吧!”

魏莊沒答應,而是自顧自地開口對我說道:“我以前確實騙了你,但現在我是真喜歡你的。”

我嚇得要淚流滿麵了,隻能無語凝噎地看著他,嘴唇發青,渾身抖索個沒完。以前的雲霄飛車是一刀捅死我,現在是鈍刀來割肉。

但是鈍刀割肉肉更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