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倒回一點,原本吃了藥已經沉睡的司昂辰,忽然收到了司莞夏的電話。

這種時候都是梁逸替他接,說一些司昂辰在忙不方便之類的托詞搪塞過去,或者幹脆不接。

但是司莞夏的號碼反複打了三次,梁逸接起來。

電話裏老吳說司莞夏身體不舒服,突然進了醫院,讓司昂辰快點趕過去。

司莞夏畢竟年紀大了,這事梁逸不敢馬虎,但更讓他惴惴不安的是,祝雲嵐到現在都沒回來,他給劉秘書和祝雲嵐打電話都無人接聽。

梁逸意識到情況不對,用一針注射把司昂辰強行喚醒,這對身體傷害極大。

醒來的司昂辰難受地在**翻滾了一下,才慢慢恢複意識。他扶著沉重的腦袋,一邊聽梁逸的匯報,一邊快速穿衣服:“查祝雲嵐的定位。”

梁逸已經飛到電腦前在查了:“顯示在這裏,三公裏外的路口。”

司昂辰沒有猶豫:“去找祝雲嵐。”

“醫院那邊怎麽辦?”

司昂辰剛想說先別管司莞夏,可電話又來了。

老吳的語氣非常急促:“小辰總,您快來吧!老董事長被下病危通知了!”

“知道了。”司昂辰語氣冷靜,但穿衣服的動作已經慌亂起來,轉頭吩咐梁逸:“分頭行動,你去找祝雲嵐,我去醫院!”

梁逸:“不行,太危險了!”

司昂辰:“現在最危險的不是我,快去!”

梁逸沒辦法,其實他明白哪怕司昂辰知道眼前很可能是個局,但隻要有1%的可能是真的,他都要衝到病房前守在司莞夏身邊,他不可能讓撫養他長大的奶奶臨死也沒瞧上他一眼。

司莞夏對他的掌控是真的,對他的疼愛和付出卻也是真的,被掌控的孩子其實沒有選擇權,他們脖子上天然有一道繩索,一頭連著地獄,一頭連著天堂,無論往哪裏走,其實都是死路一條。

梁逸隻能吩咐安保部門派人護送司昂辰,自己帶人去了祝雲嵐最後出現的路口。

司昂辰在電梯裏還需要人扶著,腦袋裏交織著無數種可能的情況——奶奶真的去世了怎麽辦?蘇昭的死真的會是她幕後操作嗎?昂興集團應該交給誰?真相又有誰來告訴他?

……

無數種情況在他心中被預演。

但電梯門一開,麵對外麵往來匆匆的職員們,司昂辰立刻站得筆直,恢複尋常麵無表情的模樣,步子又穩又快地從大樓離開。

昂興有他這根脊梁硬撐著,暫時還經得住波瀾。員工們一如尋常進進出出,並未看出什麽異樣。

司昂辰在安保人員的陪同下急匆匆往醫院趕,梁逸駕駛另外一輛車與他走上了完全相反的方向。

大約開出公司兩公裏,梁逸就覺察到路況不對,他派人下車,小跑著去前麵探路,得回來的情報前麵發生了車禍,而且還是連環追尾。

車上的其他人第一反應是祝雲嵐和劉秘書一定在連環追尾的事故中,正要下車步行去尋人。

梁逸卻說:“不對。”

其他人停在原地,等他的吩咐。

這麽大的事故,不太像是司莞夏的手筆,即便她著急置人於死地,也不可能在主幹道上鬧出如此動靜來……想到這裏,梁逸說:“這裏離定位顯示還有一段距離,拆成兩組,一組在車隊裏尋人,一組跟我走,要快!”

想在混亂的車流中往前走並不容易,哪怕是靠步行。

這場連環追尾事故不輕,肉眼可見一些血肉模糊的傷員,安保隊伍力所能及地幫了一下最危重的情況,梁逸帶頭一腦袋往前紮,遇車爬車,輕掃障礙。

第一批趕到現場的交警見他往裏衝,還想阻攔,接著就發現這批人訓練有素,不僅可以開辟道路,還能分辨出傷患的輕重,為他們做好標記,方便後續醫療人員的入場。於是不但不再攔截,還幾個交警幹脆跟在他後頭蹭路,用最快的速度走了一遍全場。

等從廢墟中走出去的時候,負責人想攔住梁逸問一下情況,梁逸哪有空回答這些問題,一路狂奔,幾分鍾就來到了道路的岔口。

在那裏他見到了正在給祝雲嵐做包紮的人。

梁逸神經緊繃,幾個箭步衝上去:“祝雲嵐?!”

幫忙的人聽到他喊出對方的名字,說:“你是她家屬嗎?咱們已經報警了,為什麽交警和救護車都沒來?”

“前麵發生了連環追尾,路已經堵死。”他一邊回答一邊摸了摸祝雲嵐的脈搏,又查看了一下她傷口被包紮的手法。

雙方互相覺得對方很專業,同時開口問:“你是醫生?”

梁逸答:“我在部隊服役過,了解一下基本。”

那些幫忙的路人回答:“我們是從醫院退休的,都是醫生。你放心,這小姑娘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是也要趕緊送醫。那個大貨車司機傷得很重……”

梁逸犀利地瞥了一眼那個司機,見他捂著眼睛,鮮血糊了滿臉,一直在旁邊呻吟。

他冷淡地收回目光,開始製作擔架:“救護車太慢,我把人帶走,幾位留一個幫忙,剩下的人往前走,前麵的連環追尾也有許多傷員需要幫忙。”

那些人連忙動起來,別看都是一幫銀發老者,想到要去救人,二話不說往他所指的方向小跑起來。

梁逸製作好一個簡易擔架的時候,後麵幾個安保隊員也到了,他們訓練有素,飛快投入現場救援……

這邊梁逸剛忙好,那邊司昂辰就出事了。

派去陪同司昂辰前往醫院的汪隊長給他打電話,說:“司總的軀體僵硬很嚴重。”

梁逸明白,這是他發病期的典型表現,果然藥物被強行喚醒,副作用開始顯現。如果以這個狀態去醫院,無論是被人看見,還是被司莞夏發現,對昂興、對司昂辰來說都是一場災難。

梁逸感覺自己就像個救火隊員,撲滅一場又來一場,他無暇喘一口氣,說:“等著,我現在回去,在我沒到之前,別讓他進醫院大門,別管那個司莞夏的死活,我的職責保護範圍裏隻有他。”

“明白。”汪隊長掛斷電話,剛要把車門反鎖,司昂辰卻已經拉開了車門。

“司總!”汪隊長驚呼一聲,下去攔人。

“沒事。”司昂辰說話間,唇角溢出一絲血沫。

汪隊這才明白他為什麽還能有力氣下車,怕不是真把牙給咬斷了?!

司昂辰意誌力驚人,隨手摸出口袋裏的一隻鋼筆,往自己的大腿上紮了一下!猝不及防,讓汪隊長壓根來不及阻攔。

血色被深黑的西裝褲遮掩,這樣的疼痛卻讓司昂辰鼓脹的太陽穴略微放鬆,他長出一口氣,逐漸鬆開扶著車門的手,語氣沉穩地說:“走。”

汪隊也是上過戰場見過生死的人,這一刻司昂辰眼中的意誌讓他想到了某些為了信仰撲入炮火中的人。

他隻能選擇遵從,跟上了司昂辰的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