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陳幸遇到周海明來宜州辦事,心中還是再次悸動了,忍不住寫信去大安詢問靖安侯府的事情,從嫁到大安的好友陳慶回信中得知,趙玟兒三年前死了……

後來,陳幸便製造機會與周海明相遇,直到周海明馬上要離開宜州了,陳幸索性穿上當年相遇的淺藍色衣裙,手裏提著一盞靖安侯忘不掉的花燈!

“不,應該是我跟你說聲對不起才是!”這聲“夫君”,頓時勾起了靖安侯無數的情緒,堅毅如他,眼眶也不自覺紅了許多,愧疚地將身邊人攬入懷中,真正話到嘴邊,靖安侯才察覺到言語的蒼白無力,苦笑道,“其實,說這些也沒有用……暗自賭氣那幾年,你受了很多委屈,是我做不好一個夫君,不論是趙玟兒還是你,我都沒有照顧好,我對不起你們!你們的委屈不是這輕飄飄的幾句話就能夠彌補挽回的……”

“造化弄人。”陳幸輕聲道,“都過去了,是我沒有照顧好你。”

如果是最初得知周海明連她和趙玟兒都分不清,或許還在怨恨周海明,但經曆這麽多事情,陳幸很清楚周海明的為人,至於孩子……也是被周老夫人和二房算計,如果說她心思簡單愚鈍,看不穿後宅婦人的陰謀手段,在嫁進來這麽多年的時日,卻還是沒有一個當家主母應有的謀算,何況是向來耿直,不懂這些彎彎繞繞的周海明?豈能強求他將自己照顧的滴水不漏。

“造化……”靖安侯搖搖頭,“還有寧兒和清兒,我也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寧兒失去生母後變得懂事有主見,常年遊學在外不讓我操心,每每來信都是報平安。至於報的血仇是清兒一手安排的,這些年來,我在府中時日不多,李雅萱掌府,清兒受了多大的辛酸磨難,十四歲的少女,卻變成心思沉重的樣子,看到她故意做些小女兒姿態來討我歡心,我都難受……這些事都是清兒有意讓我看到,若我能早些看清那些人,清兒就不會有顧忌,不敢在我麵前直言誰是好人誰是壞人。隻希望杜坡一行,能讓她做回自己。”

他這一生,作為夫君,沒能護住趙玟兒,讓她香消玉殞,讓陳幸受盡委屈……

作為父親,也沒能照顧好兩個女兒……

其實,他隻想要好好守護家人,為他們遮風擋雨,但到最後,卻似乎都做錯了……

“寧兒報喜不報憂,也是為了讓你不要擔心,她在外遊學,你安排了足夠多的人手護著她,每到一地你都會盡快安排,這份心意寧兒也知道。沒有什麽對錯,若寧兒在府中免不了遇到和清兒一樣的磨難,至於清兒也會慢慢明白的,會願意相信你的,或許她覺得事情與你我之前認知不一樣,不敢貿然說出。可我們要給她時間,相信以後有什麽事,她不會再變著法子讓我們知道,而是直接講出來。我這個當娘的,也不是一下子就走到清兒心中的。”

靖安侯一怔,隨即點點頭,道:“嗯……”

接著認真道:“我知道你也早已知曉周海洋和老夫人,隻不過配合清兒將他們的真麵目撕開。清兒的話我覺得她並不願意將所有的事情全都說出來,我也不為難,她有自己的想法。隻是小幸,以後我們這樣好不好?以後再出現你覺得行為不軌的人,盡管還沒有做什麽,隻要你心裏不舒服,覺得他們有意圖,你就直接告訴我。也許,有時候我和你的看法不同,但不管如何,我會記著你的話,慢慢驗證,但無論如何,你身後有我,我會讓你慢慢重新相信我的!”

相信兩個字,說起來容易,想要做到卻很難很難!

“好!”靖安侯並沒有迫不及待她如何回答,而是認真的,陳幸也的確認真思索他的話後,道:“夫君,我正想要跟你說五姑娘的事情。”

原本這件事也該讓靖安侯知道,加上他又說出這樣的話,或許可以先拿周嘉靜的事情做個鋪墊,便慢慢將內心的猜測說了出來:“雖然說她的性子變得開朗起來,這是好事,但她的心思似乎有些不純,說句不該說的話,她的轉變未必就是好事,到底不是親生的,也不是我和清兒這般關係,有些事說多了,還是我這個嫡母的不是了。”

聽到事關周嘉靜的話,靖安侯不禁皺起了眉頭,這個女兒因為是大姨娘的孩子,靖安侯甚少關心,不過該有的一切待遇比其他府中庶出的子女要高很多。

他對周嘉靜知之甚少,隻知道她以前膽小怕事,現在褪去這份膽怯,他本覺得是好事,或許是二房之前的壓製。可經過陳幸這麽一說,雖說還未察覺到不妥,他也答應會好好注意周嘉靜的言行舉止!

朔風漸起,寒意刺骨,那呼嘯的北風從枝丫上掠過,發出陣陣低沉而淒厲的咆哮,如同荒野上的孤狼,訴說這無盡的淒涼與顧忌。昏暗的天空上,漂浮著團團鉛灰色的雲朵,參差低垂,顯得厚重壓抑,仿佛承載著天地間所有的沉重與壓抑。

忽然,那漫天的雪花紛紛揚揚的灑落下來,迅速將天地染成一片素白。

紀承楓在趙府多呆了十日後,終於到了分別的時刻。

這一日,趙雲臻身披一襲淺粉色灰鼠鬥篷,靜靜地立於漫天的風雪裏,那粉色的鬥篷在紛飛的雪花映襯下,顯得越發嬌嫩。她的肩膀和發髻上都落了雪,臉頰和鼻頭被凍得微微泛紅,但卻不在意,和紀承楓道別後,眼中滿是神情與不舍,她看著他翻身上馬,昂首揮鞭,隻聽發出一聲響亮的馬嘶劃破天際,宛如一陣旋風,那匹駿馬迅速朝城門處直衝過去。

趙雲臻明亮的眼睛緊緊追隨著他的背影,一眨眼的功夫消失在視線盡頭。

飛奔出城門的紀承楓,身下的馬卻慢了下來,他笑了笑,眼裏卻沒有一絲溫度,眸中的光亮仿佛在一瞬間湮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