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溫暖。宣德宮內一片喜氣洋洋。宮女們端著華麗的衣飾,來往穿梭。宜歌站在儷妃身後,拿一件件的頭飾在她的頭上比劃。

“這件不錯。”鳳凰尾高高翹起,顯眼的瑪瑙嵌進金子。這樣的發簪配上高高挽起的發髻,張揚又不失端莊。

宜歌挑了一件紅色打底,金線繡滿牡丹的衣裳,為儷妃換上。

儷妃滿意地看著身上的衣裳,“你這丫頭,眼光果然獨特。”

“娘娘儀態萬千,無論什麽衣裳在你身上,都掩不住你的風華。是娘娘你成就了這件衣裳。”宜歌是打心底裏佩服,一個女人走到皇妃這個位置,傲視天下。這樣的一個人,她的尊貴,是從骨子裏透出來的。

“不管是真是假,丫頭的話還真是讓人開心。”儷妃笑了,拉了她的手,走到長廊。

“娘娘你該歇息了。”嬤嬤命人抬了貴妃椅,放在長廊下。儷妃擺了擺手,“換張椅子,本宮今天精神不錯。在廊下擺上桌案,本宮要練字。”

嬤嬤準備了茶點。宜歌站在廊下,為儷妃研磨。

一手小楷,秀氣靈巧。宜歌一邊研磨一邊看著。她哪裏是在練字,分明是在寫信。看到一半,待宜歌反應過來,想要躲開已經來不及了。

“既然看到了,為何要躲開?”

“不是我能看的。”

“若是你不能看的,本宮會在你麵前寫嗎?”

宜歌一時嘴快,這會子想要說自己不識字,已經來不及了。一封信,推薦上東城城主的獨生子入朝為官。“這是寫給本宮哥哥的。”

“如今九州十二城,除了謨北城和海東城獨立執政以外。上東城是天厲王朝版圖裏,最富饒的一座城。天厲王朝建立至今根基越來越穩固。再過不久,九州十二城就沒有那些州長和城主的事了。這個時候,推薦城主的下一代入朝為官,實在不是一件明智的事。”

“陛下想要將這些人撤換掉,才是不明智的。這麽多年的積累,這些人,怎麽可能連根拔起。與其跟他們作對,還不如和平相處。”儷妃深歎了口氣。坐在龍椅上的那個人,有多大的野心,她比任何人都清楚。然則,水至清則無魚。

“可是娘娘實在是沒有必要,親自出麵。讓大司徒舉薦。”

“這件事,本宮不做,皇後想明白後肯定搶著做。她現在還在猶豫。畢竟這件事,如你所說,吃力不討好。甚至還有結交舊臣的嫌疑。”

“那娘娘就不猶豫嗎?”

“她比本宮傻,還在乎夫妻情分。”這話,聽上去讓人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那麽娘娘當著奴婢的麵,又是何意?”

“本宮的兒子,本宮最清楚不過。他留你在身邊,對你這樣信任,還將令牌給了你。本宮身邊可以自由進出的人,不多。舉手之勞,不會不幫本宮吧?”

“奴婢不敢。”宜歌連忙跪下,“替主子分憂是奴婢的本分。”

拿著這份沉甸甸的信,還要去奇貴人那裏接小皇子。一大群宮女嬤嬤簇擁著一個四五歲大的小團子。他坐在秋

千上,手裏抓著一個撥浪鼓,輕輕搖晃著。

“你來了?”一道女聲響起,宜歌猛地轉過身。見是奇貴人,規規矩矩地行了禮。“奴婢奉殿下之命來接小皇子。”

“不卑不亢,果然是厲奚容會看上的人。”奇貴人說著,伸出食指勾起了宜歌的下顎,仔細打量著她。“看著你這張臉,真讓我惡心。”

宜歌輕輕掙脫了奇貴人的鉗製,冷冰冰地別過了頭。自己的主子不放在眼裏的人,她也沒有必要巴結。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我喜歡我這張臉,和我母親很像。”

宜歌自知自己的五官多少遺傳了自己的母親,自我猜測可能和奇貴人眉眼處也有些相像。有也隻有一點點罷了,應該沒有人注意到這點。不得不說自己還是太低估女人的觀察力了。奇貴人居然一眼就看出自己和她有點像?實在是想不通。

“哼——”美人翻白眼的時候,也不好看。宜歌見她如此,也就冷冷地別開了臉。

“米兒,來!”奇貴人不再理會宜歌,朝著兒子招了招手。那小團子跳下秋千,跑到了她身邊,抱著她的腿。怯怯地看著宜歌。可愛乖巧,是宜歌對他的最初印象。

可直到將他帶出來之後,宜歌才知道,自己錯得離譜。

一開始,他還乖乖地被自己的乳母抱著。沒走幾步,就喊著要自己走。宜歌好言相勸,“小皇子,我們現在要去的地方叫昌輝閣,很遠。”

那小團子根本就不聽。自己跑開了。東竄西跑,一大群人在他身後跟來跟去。被轉得暈頭轉向。一會兒上樹去抓鳥蛋,一會兒又要去喂魚。宜歌著急時間不早了,不停地催。可是一大群人都是奇貴人宮裏出來的,哪裏會聽她的。

正歎氣,那小團子跌倒在草叢裏,沾染了些灰塵,頭發也散亂了。

“小皇子還要參加晚宴。身上這身衣裳弄髒了,你們先去拿件換洗的衣裳來。”宜歌差人去取衣裳。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無動於衷。

宜歌上前一把拎起了小團子。“你叫米兒是吧?”

“大膽——”被拎著懸在半空,小團子不甘示弱地大喊。

“你知道你今天的任務是什麽嗎?”

“我管你什麽任務。”小團子拳打腳踢,宜歌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將他抱入懷裏。緊緊地抱著,不讓動彈。就這樣他還是不肯放棄,不停揮舞著小手。

看他還是這麽不安分,宜歌抱著他跑了起來。原本不過是小跑,跑了一段路之後,甩開了那一群人。風在耳邊呼嘯,那小團子居然不鬧了。宜歌還以為,恐嚇有作用了。到了昌輝閣前的長廊,她很好心地停了下來。

正想開口教訓那個小團子,他居然開心地大喊:“哇——好快啊,太好玩了!”

瞬間,宜歌感覺,很挫敗。

小團子纏著宜歌還要再跑,賴在她懷裏怎麽也不肯下來。一直到晚宴,他也不肯鬆手。整個人就掛在宜歌身上,晃來晃去,好不愜意。

這個時候宜歌不得不慶幸自己是練過武的。臂力吃得消,要不然的話,還真受不

了一個小孩將她的手臂當秋千。

晚宴在暢音閣舉行。站在昌輝閣頂樓,遠遠望去偌大的宮殿,燈火通明從昌輝閣裏出來,走到。湖的東邊,有一條長堤,連接到暢音閣。

這會兒,小團子玩累了,趴在宜歌身上睡著了。看著那熟睡中純真的童顏,宜歌不禁露出了一抹微笑,“主子,這孩子賴在我身上,晚宴的時候,奴婢該如何是好?”

“交由我母妃抱著。”

宜歌深怕這個孩子不同意,到時候難免難堪。還得想個辦法才是。

“主子,今天下午儷妃娘給了奴婢一封推薦信。”

“母妃交代的事,你看著辦。”他沒有想要深究的意思。

宜歌微微垂下眼瞼,“奴婢想知道,主子派奴婢跟著安大人去見上東城城主,卻是為何?”

“跟著安靖,你可以學到很多東西。”

“奴婢為何要學?”不是她矯情,所有事情都是有原因的。得到的信任越多,知道的越多,所處的境地越窘迫。她沒理由讓自己那麽悲慘。

奚容沒有想到她會這麽回答,低低得歎了口氣,“你要知道,你是沒有選擇的。因為我是你的主子。”

這話可輕可重。宜歌琢磨不透他究竟是什麽意思。然則,她深知自己是不可能逃脫得了的。兩人緩步走在長堤,一前一後。

湖風吹拂著那楊柳,吹拂著他的長袖。宜歌遙望著眼前的這個男人,濃重的化不開的墨色,讓他看上去那麽孤高,那麽冰冷。其實,隻不過是個孤獨的人,罷了。

緩步踏進暢音閣,裏頭已經坐滿了人。見奚容來了,紛紛站起身來。宜歌舉目四望,見主座上的人都還沒來。他還是第一個。

宜歌因為抱著小皇子。很多人都給她行禮。因為人聲嘈雜,那小團子揉著惺忪的睡眼,不滿地嘟囔,“吵死了,你們!”

一個四歲的小孩,嗬斥起人來,還挺駭人的。一旁聽見的人,都閉上了嘴巴。宜歌一把捂住小團子的嘴,不好意思地笑著,退到了一邊。靜靜地站在離厲奚容不遠的位置。一旁受邀的大臣,以及侍候的宮女內監們,輕易不敢靠得太近。

“主子,我們是不是來得太早了?”宜歌四處張望,縮頭縮腦的,實在是害怕自己出什麽差錯。

“心裏沒譜的人才會選擇最後壓軸出場。”奚容隻覺得她的樣子好笑,故意加了一句,“你本來就該來得早一些。”

宜歌沉默,低頭看見了懷裏的小團子,連忙鬆開了手。

“你,居然敢捂我的嘴?”小團子顯然是氣壞了。還想說些什麽的時候,宜歌聽外頭一陣**,連忙安撫道:“小皇子,我們打個商量。”

“什麽?”小團子來了興致。

“你乖乖地在儷妃娘娘懷裏坐著。等晚宴結束的,我帶你玩好玩的。”

“不要。”

宜歌伸出手,神秘兮兮地往上指了指,誘(惑)道:“你要不要?”

小團子拍起手來,樂不可支。趕在重要人物登場之前,搞定了這個小子,宜歌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