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幕初臨,宜歌站在閣樓上看著天香閣外的世界。花街柳巷,夜色微茫。那一盞盞亮著的紅燈,看上去紅通通的,亮晶晶的。輕易的,迷醉了人的眼。斜靠在閣樓的窗欞上,往下看去,可以看見對麵青樓裏的姑娘,在招攬客人。長長的絲帕在風中飄揚,飛**著一股脂粉的花香味兒。宜歌感歎道:“紫柳姑娘,這青樓裏多的是庸脂俗粉。為何這世上的男子,還是趨之若鶩?”
“公子說的庸脂俗粉,是不是也包括紫柳?”不知為何,明知道她說的不是自己,可是紫柳還是忍不住貶低自己。抑或是她想要得到肯定。
聞言宜歌一愣,猛地搖了搖頭。“紫柳姑娘千萬別誤會。你是不同的。在我眼裏,你絕對不是青樓裏的姑娘,在我心裏,你比那月亮還要皎潔。你怎麽會覺得,我在說你呢?這可真是冤枉我了。”
紫柳撲哧一笑,“公子,你隻見那明月皎潔,卻不見太陽出來之後,那萬丈光輝裏,可沒有月亮。日之一出,月亮如何如此爭鋒。這太陽的光輝是月亮無法比擬的。這太陽也不會和月亮,一同出現。”她說的是日月,可想的卻是他們兩人。她一個青樓女子,如何能覬覦一個翩翩少年郎?
“紫柳姑娘有所不知。那明月之高之遠,不是所有人都能窺視的。她的明亮,何須和太陽作比較。明月就是明月,和太陽一起掌控這人間。不過是不在同一時刻罷了。”宜歌沒有想到那麽深遠,隻是覺得紫柳在說這番話的時候,鬱鬱不得誌的模樣讓人看著於心不忍罷了。宜歌知道,紫柳始終是介意自己的出身。
“也是!實在不行,孤高自賞也罷!”紫柳抿唇一笑,“公子方才看了那麽大半天的。可有發現寧二爺的蹤影?這條路,是來天香閣的必經之路,他若來,肯定會引得所有的花娘爭相哄搶。要知道,他出手可是很大方的。”
“真不知道,寧二爺在這裏,如此受歡迎。”宜歌一邊說著,一邊朝著巷子的那頭怒了努嘴,“你瞧,他來了。”
紫柳順著宜歌所指的方向看去。隻見寧二一身金色的錦衣,手上抓著一把偌大的折扇,看上去也是金光閃閃的。身邊跟著的侍從,一個個狗仗人勢的樣子。湧上前去的姑娘們,一個個都得了賞賜。雖然不過是些銅錢一些碎銀子。可是一個個都歡天喜地的樣子。還有幸運一些的,能湊到寧二身邊的。都極為殷勤。不多時,寧二的兩手邊各多了一位佳人。兩位佳人,那叫一個殷勤。身子使勁往寧二身上蹭,走路的時候水蛇腰扭得看見的人都覺得酥酥麻麻的。
寧二在眾人的簇擁下,一路走來。走到了臨近紫柳所在的閣樓邊的時候,停下了腳步,抬頭向上望。宜歌一個閃身,退到了窗簾後。紫柳見狀,向前一步,輕輕靠在了窗台上。她側著臉,用眼角餘光打量著寧二。
站在樓下,好容易看
見了紫柳出來。寧二很是興奮,高聲喊道:“對麵的姑娘,生得是春光滿麵。小生一見,寤寐思服。不知是哪家的姑娘,可否告知芳名?”
宜歌就站在紫柳身邊,聽見了她一聲冷哼。宜歌也忍不住笑出了聲,歎息道:“說實在的,這寧二除了偶爾會犯渾。這對待美人還是很有一套的。就他這樣一番話,還真讓人覺得他是第一次見姑娘你呢。”
“不瞞公子,奴家已經伺候了他兩夜了。他這個人,好酒。喝多了酒,什麽都不知道了。”紫柳嗤笑了一聲,帶著一絲落寞。宜歌難忍心中不舍,安慰道:“抱歉,是我不對,居然還給他說話。紫柳姑娘,如果你想離開這裏,我可以幫你。”
宜歌有這個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她知道天香閣是南洪烈的地盤。她就知道,如果她想要幫忙,紫柳完全可以離開的。
“公子真是說笑了。奴家要是離開了這裏,能去哪兒?”紫柳無聲地勾了勾嘴角,在宜歌開口之前,打斷了她,“公子千萬不要說,你可以養奴家。甚至你可以為奴家找一戶好人家。”
宜歌發愣。她好似知道自己在想什麽似的。“為什麽不可以?難道紫柳姑娘不想安頓下來?我倒是沒想過要給你找一戶好人家,畢竟那是你自己的意願,我不便幹涉。隻是,我以為你完全可以離開這裏。不必再過這種賣笑的日子。隻要你願意,我可以幫你的。”
“不,我不願意!”紫柳搖了搖頭。要說他開口勸自己,不心動,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她很清楚自己離開了天香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既然已經身在青樓,就不能指望有朝一日還能清白度日了。她已經認命了,在這天香閣裏頭過一輩子,未嚐不可。等到她紅顏老去的那一天,她不用擔心無處可去。
“為什麽?”宜歌吃驚,“你並不喜歡這裏。為何要勉強自己,去強顏歡笑。接待那些臭男人,你就心甘情願?你就沒想過有一天可以自己做主?”
“臭男人?嗬嗬……”紫柳看了她一眼。眼中一閃而逝的悲痛,驚動了宜歌。她驀然發覺,自己這是說錯話了。她完全沒有貶低紫柳的意思。隻是她不知道該如何開口解釋。一時之間,兩人相對覺得無比尷尬。
樓下,寧二還在自我陶醉。“美麗的姑娘,我想念你!”
聞言紫柳故作扭捏的回了一句。“別喊了,你再這樣,我關了窗關了門,看你今天,回哪裏去。”宜歌看見她在回話的時候,手上一個嫵媚地拋絲巾的動作,無端端地讓人心裏撓癢癢。紫柳願意這樣委身求全,難怪寧二即便是上次出了事,這次還是迫不及待地出門來尋歡作樂了。
想至此,宜歌突然好奇,落霞和水雲很久沒有傳消息過來了。也不知道寧府,最近有什麽新的事情沒有。寧二惹了那麽大的事,難道寧老爺把事情處理好了,就不
責怪了。宜歌揣測,這寧二在外頭的事,估計寧老爺還是不太清楚的。這寧府的老太太又是個沒有原則疼愛孫子的人。這寧二也算是有恃無恐吧。
隻聽得樓底下的人哄堂大笑。那寧二也沒再說話。宜歌見紫柳轉身往回走,不好意思地開口道:“抱歉,方才是我失言了。我有什麽資格,去說別人。人家是臭的,我還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難得姑娘不嫌棄,還在這裏寒磣姑娘。實在是不知廉恥。姑娘看在相熟一場的份上,別介意啊!”
紫柳撲哧一笑,“公子真是的,說的都是什麽話。你哪裏就又臭又硬了呢。是奴家方才在想自己的事,可沒有怪公子的意思。”
“那就好。否則,我可心裏不安了。”
“公子,寧二爺就要來了。我這裏不方便留你。或者你不嫌棄,就在屏風後等著。我自是要伺候寧二爺的。你要是想知道什麽,我可以幫你試探。或者……”
“姑娘誤會了。我還真沒什麽想要試探的。隻是巴不得這寧二再惹上點什麽事,好讓姑娘你能清靜些日子。”宜歌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總覺得自己有些什麽小心思,似乎都逃不開紫柳的眼睛。難不成是因為見的人多了。猜人的心思也特別準嗎?可為什麽,她這麽聰明,怎麽就沒看出自己是男扮女裝呢?宜歌沒多想,作勢要走。
“要寧二爺出事,還不簡單!”紫柳說著說著就笑了,“我倒是不介意他來打擾我。沒有他,還有別人。伺候誰,不是一樣的。公子,你是要走了嗎?”
她的眼神裏,多少有些舍不得,隻是她不是可以隨意挽留的人。“什麽時候,還會再來嗎?如果你不希望寧二打擾我們,我可以想辦法不見他的。”紫柳很聰明,曉得他是想要自己幫忙,讓寧二惹上些什麽事。他好借機去探查些事情。既然是他想做的,紫柳都願意幫她。
宜歌沒有留心去猜測紫柳的用意。隻是她舍不得見一個女人如此神傷,她忙道:“過幾天,我還會來的。來看看你。當然,到時候要是有機會,還要會一會寧二爺。既然今日不方便,我就先走了。”
話音才落,她已經爬窗跳下。一個躍身,人已經離開老遠了。紫柳依在窗欞上,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暗自神傷。片刻後,想起的敲門聲,喚回了她早已遊走的心思。她扯起了一個笑容,強打起精神,打開門,迎接貴客。
話說宜歌急著離開也不是因為不想打聽寧二的消息。而是她一早就決定在晚上的時候探探聶府。不多時,她來到了聶府後院。看著那不高的牆,心裏盤算著,如果這矮牆後就有巡邏的侍從,她該如何才能躲過這些人,並且不被發現。
思考良久,宜歌扯緊了自己臉上的麵紗,順道拍了拍自己夜行衣上的寒露。夜色已深,耳邊的動靜也越來越小。她終於決定,翻牆看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