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牆,是個技術活。想要在高處還不引起人的注意,一定要選一個背光處,陰暗的角落。那樣被發現的幾率小。宜歌選擇的地方有一棵樹,一棵茂盛的大樹。濃密的枝葉,可以暫時的擋住她的身影。她翻身上前,隱蔽在樹叢之後,觀察著四周。居高臨下,可以看見遠處還有些燈火。一排的屋子,僅有幾間房還亮著燈。看那些房子所處的位置,想來是下人房,還有些事沒處理好。

再看巡邏的人。他們舉著長矛長劍,三五成群。有的在沿著圍牆巡邏,有的就在河岸邊上站著。再遠些的,宜歌也看不見。總之,這裏的守衛,並沒有她想象的那麽嚴密。至少她翻牆上來,躲在樹上,許久了也沒有一隊侍衛,從她所在的地方經過。她在暗處,看著人家在明處,看得很清楚。可為了安全起見,她還是決定好好地再觀察一會兒。不過一整天跑來跑去,和南湘兒在一起那麽久,宜歌都沒有吃飯。現在靜下心來的時候,肚子也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宜歌深吸了一口氣,吞吐氣息,以防泄露了自己的氣息。要是高手,她可是會輕易地被發現的。大概一刻鍾過後,宜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夜行衣,從樹幹上,滑了下去。她的身體緊緊貼著樹幹,往下攀爬,不發出一點聲音。力求不發出一點兒聲音。夜風吹過,樹葉沙沙。宜歌下地之後,沿著牆角,貼著牆壁,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她在樹上站了那麽久,也不是白戰的。她準備去書房看看有沒有什麽東西。再然後去一趟聶遠的房間。眼見著,就要度過守夜人最難熬的午夜。她不能逗留太久。所以選對地方,選好地方,是必須的。

悄無聲息地溜進了書房,宜歌抹黑來到了案前。從懷裏摸出了火折子,吹了吹。火折子的亮度,隻能看清眼前那一點點的地方。幸好宜歌的眼力還不錯,不然可是進來了也沒有用。她在案上翻動,突然一封信從書裏掉了出來。宜歌蹲下身,鑽到書桌底下,打開信,慢慢地看了起來。

原來是一封情書。也給左一蓮的。看不出來聶遠這人都五十多了,還覬覦天下第一美人。這封信的內容,除了對左一蓮的稱讚以外,還有著求娶之意。

宜歌皺眉。這左一蓮是寧誌逸的未婚妻,朝野上下,人盡皆知。這聶遠難道還是不死心。她以為,他對左一蓮是純粹的欣賞罷了。難道還存著據為己有的心思。這封信既然寫了,那麽遲早是要到左一蓮手裏的。

想來左一蓮的性子,如果不想嫁給寧誌逸一早就可以拒絕了。如今既然沒有任何說法,想來她是願意等的。隻是人家願意等,別有居心的人估計是等不下去了。宜歌突然想起一件事,皇後這些天一直拉著左一蓮,莫非是想要將左一蓮收歸己用?畢竟左一蓮和寧誌逸的婚約,也隻是一直婚約罷了。沒記錯的話,兩

個人都是庶出的。身份地位都不算高。兩個人的結合沒有誰幫助了誰,也沒有誰要高攀了誰。總而言之,是一樁,彼此雙方都沒有什麽好處的婚姻。因此,有權有勢的人,想要拆散這樁婚姻,也不是什麽難事。畢竟不會有人給他們出頭。

如今寧誌逸又沒有求娶的意思。聶遠要是從中作梗的話,也不是不可以。這麽一想,宜歌突然能理解,皇後近段時間為何一直拉著左一蓮。

宜歌還在納悶。突然之間,耳邊響起一陣腳步聲。宜歌連忙將自己手上的火折子蓋好。同時收拾好手上的信封。抹黑夾回書裏去了。再然後隨意收拾了一下桌案。她沒有做過小偷,自然不知道拿了人家東西,要擺會遠處去。

她隻是簡單地做了善後這件事,根本不知道這樣會暴露自己來過。在那人進來之前,宜歌爬上橫梁,揭開一片瓦之後,順利地溜了出去她趴在屋頂上,俯下身子,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進來的人不知道是誰。透過瓦縫,可以看見他點燃了案前的燈。再然後,他坐了下來。收拾了一下被她弄得稍稍有些淩亂的桌案。抽出了剛才她看過的那封信,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片刻後,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老頭,還真是死性不改。幾歲的人了,還想著娶人家小姑娘。”

他自言自語,聲音不高也不低。宜歌聽得很清楚,都開始懷疑那個人是不是故意講給自己聽的。他看了看信,最後還在信上加了幾個字。再然後,封好了信,喊了人進來。宜歌這才注意到。那人來的時候,居然還帶了幾個隨從。侍從進來後,那人開口道:“這信,想辦法送到皇後的人手上。”

皇後?宜歌納悶,這不是寫過左一蓮的信嗎?為何要送給皇後。送給皇後也就算了,為什麽這個人,有權利替聶遠決定事情。看這個人的年級好似不大,也不知道是什麽人。她怎麽沒有聽說過,聶府還有一個這樣的人物?

侍從拿了信,恭敬地低下了頭,回道:“少主,如果主子問起來,我們要不要如實回答。說是按你的吩咐行事?”

“可以!”那人的神色淡然,似乎根本就不害怕自己這樣的自作主張,會帶來什麽後果。宜歌納悶,這聶府,還有少主。她怎麽聽說聶遠年近五十,膝下無子,沒有繼承人。也正因為沒有繼承人,聶府女主人的位置,還是空懸的。有人傳言,隻要有人生下長子,聶夫人的位置就是誰的。也有傳言說是為了左一蓮才一直空懸著聶夫人的位置。不過,這左一蓮才幾歲,聶遠認識她也沒幾年吧。這聶夫人的位置空懸,還是因為沒有繼承人的原因吧。那麽這個少主,又是什麽人?怎麽都沒有人聽說。

“那屬下這就去辦。”那侍從垂下了頭,規規矩矩地退了出去。他出來之後,關門的時候,朝

上看了看。宜歌總覺得那個人似乎是在看自己所在的位置似的。難道自己被發現了。幸好那人隻是看了一眼之後,就離開了。

侍從離開之後,那人又在案前,看了一會兒書。宜歌見他也沒什麽動靜,就徑直離開了。在她離開的那一瞬間,低頭看書的人,抬起了頭看了看她曾經呆過的地方。那一小片瓦,被移動過。瓦的縫隙很小很小,可是他卻看得一清二楚。剛才在上麵呆過人,他也一清二楚。

隻是他需要那個人,去做一件事。聶府,也是時候換主人了。聶遠存的什麽心思他不知道,他要是想要去左一蓮,他會盡力。隻是其他的事,他要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裏。如今聶遠想要和皇後合作,那麽他就必須反其道行之。

這邊廂,宜歌離開了書房,來到聶遠的寢室。裏頭燈光微暗。打開側窗溜進去,躲在外間的角落。隱約可以聽見守夜的侍女在低聲交談著些什麽。

“你們聽說了嗎?少主好像來了。主子來京城之前不是吩咐少主,不要來的嗎?少主,居然敢違抗主子的意思。不知道主子會怎麽處置少主呢。”

“怎麽,你擔心少主啊?”一個侍女嗤笑了一聲,“誰不知道,你之前和少主好過。主子知道了,才把你要過來做了自己的暖床丫頭。你還沒死心啊。你惦記著他,人家在背後,指不定把你嫌棄成什麽樣了。”

另一個侍女沒有在說話。不多時,有一個侍女打開了門,走了出來。她回身關門,裏頭傳來了一陣輕笑。“都說了,她還真是沒有自知之明。少主當初也不過是和她玩玩而已。被主子睡過之後,再也沒理會她了。再說了,主子現在可寵愛青衣那個丫頭了。這裏哪還有她的位置。還在我們麵前擺譜。要不是看她可憐,誰願意跟她一起守夜。”

“就是,就是……”裏麵的女人還在議論著。宜歌躲在角落,看見那個出來的侍女,關了門之後。站在門口,愣愣失神。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滑落,一直不停的。很多很多。雖然沒有看清她的正臉,可是她的傷心,觸動人腸。

從聽到的這些話當中,宜歌大概能知道這侍女,是怎樣的處境。處在被人玩弄,又被人拋棄的境遇下,還關心著她心裏的“少主”。這個女人,也是癡狂。除卻癡狂,看她哭泣,也是背著人,偷偷地哭。想來也是個倔強的人。

被奪走了清白,也能這樣隱忍。想來也是個比較有能力的人。隻是造化弄人罷了。就在宜歌還在傻傻地揣測別人的時候。那個時候,已經發現了藏在角落的宜歌。她緩步朝著宜歌所在的角落走去。

她的腳步沉穩平靜。宜歌的心裏,突然間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她往身後看了看,那窗戶還開著。在那侍女越來越貼近的時刻,她沒有任何猶豫,翻窗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