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枝望著裝點得當的冷凝霜不覺笑的有些發癡，知曉自家小姐若是細心打扮起來，定是比表小姐還要美上幾分，隻是要除卻那一塊烏黑又碩大的斑點……

“小姐，依青枝所見小姐還是將容顏恢複了才好，這樣烏漆漆的一塊斑點，將小姐的風采悉數掩蓋了下去。”

話落，她端起銅鏡放在冷凝霜麵前，“小姐，您說您這是何苦，您為了二皇子毀了自己這樣好看的一張臉，卻又不肯告知於他，這哪一個男子不看重這皮相呢？您也對自己太不上心了些，隻一味地鑽研那些個兵法醫術，隻滿心的想著二皇子，最後隻虧待了自己。”

銅鏡裏，那方倩影眉眼含情，雙頰紅潤，儼然正值芳華，隻是右眼下一塊黑斑異常顯眼，像是一塊美玉偏偏磕出一道裂紋。

若是從前，冷凝霜一定會信誓旦旦，北篁伊不是這樣的人。可如今，才知曉他究竟有多在意那張臉，有多在意“聲名”兩個字。

望著鏡中的自己，她腦中不覺閃現出另一張滿是血淚的臉，兩張臉逐漸重合疊加，終於融為一體。

老天給了她這樣玄妙的機會，絕不能重蹈覆轍，絕不再忍辱偷生！

見冷凝霜一反常態的沒有接話，青枝雙眼放光，隻盼著小姐能早日恢複真容。

繼續道：“小姐，莫不如我們便將這毒解了吧，左右小姐自幼鑽研藥理，尋常的藥咱們院子裏也不缺，想必這製成解藥對小姐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

製成解藥對於她來說的確不是什麽難事，自己的生母正是名滿天下的醫聖，隻是母親怕樹大招風，從來不肯向旁人提及罷了。所以便是自己從小修習醫術，也是秘而不宣。

冷凝霜定睛瞧著那塊黑斑，上一世，她對北篁伊癡心絕對，所以才甘願為了他對自己下以這般毒手。

這一世，她滿心仇恨，自然也不必留它。

“這毒自然是要解的，隻是卻不是現在。”冷凝霜眼中一片冷冽，說罷，起身吩咐道：“去給祖母請安。”

緩步穿過九曲回廊，沿路的小廝和丫鬟連連行禮問安，畢竟昨天郭嬤嬤嚎叫的那樣淒厲，前廳又鬧出那樣的動靜，他們知道了冷凝霜的厲害，又怎敢像從前那般頭不抬、眼不睜的視而不見。

冷凝霜走進福安居的時候，老夫人已經打點妥當，室內的矮株玉蘭開著正盛，濃鬱的花香撲麵而來，讓人頓覺心曠神怡。

來迎她們的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兒劉嬤嬤，正欲屈膝給冷凝霜問安，便被冷凝霜手疾眼快的攔了下來。

“嬤嬤莫要折煞凝霜了！”冷凝霜帶著暖暖的笑意道。

劉嬤嬤麵上更喜，連忙道：“大小姐慣體恤人的，大小姐昨個走了之後，老夫人還念叨您，讓奴婢囑托下邊的人好好照看你的身體。”

冷凝霜笑著和劉嬤嬤頷首，又寒暄了兩句才進了正廳。

此時的老夫人正坐在梨木嵌玉的矮榻上，枕著一方金絲鉤花暗香軟枕，同冷凝雪敘話。

見冷凝霜來了，便連忙笑著道：“凝霜來了啊，快來，快坐在祖母身邊來。”

老夫人一邊說著，一邊朝著自己身側的空位上拍了拍，冷凝雪眸色微變，這可是她從來沒有過的殊榮。

“見過祖母，給祖母請安。”冷凝霜周到的向老夫人行了禮，又殷殷切切的望著老夫人，討好的成分實在不少。

老夫人眼中的笑意愈加溫和，她笑嗬嗬道：“如今可休整好了嗎？或者是身子哪裏覺得不爽？跟祖母說說。”

一旁的冷凝雪見狀，隨即軟糯道：“姐姐的身子本該是最要緊的，可不曾想園子裏的郭嬤嬤實在是個不成體統的，竟在這樣的時候叨擾了姐姐的清修。郭嬤嬤原是母親院子裏的人，出了這樣的事，雪兒也是脫不開責任的，還請姐姐莫要掛心。“

冷凝雪那張楚楚動人的臉上掛滿了自責，眼眶更是熬得通紅，仿佛隻要再多說幾個字演了便要流出來似的。

隻是這話明麵上聽著的確是關切和自責，若是細細聽著卻分明是在拐著彎兒的告狀了。

“若非是大姐姐已經打過那嬤嬤三十板子，又將她丟出府去了，妹妹定要替姐姐好好嚴懲一番！”冷凝雪繼續道。

她暗自得意，老夫人平日裏吃齋念佛，最是講究慈悲為懷，如今知道了冷凝霜因為這麽點小事便這樣嚴懲於郭嬤嬤，還指不定要怎麽訓斥於她呢！

隻是令冷凝雪沒有想到的是，老夫人隻是柔聲道：“以後若是再出了這樣的事，你大可告訴祖母，也省得你氣傷了自己的身子。你的身子好了才是咱們將軍府的萬幸，往後切莫要大意了才是！”

冷凝雪一驚，不敢相信老夫人竟這般三言兩語就將這件事草草帶過了。

冷凝霜眼中輕嘲飛快閃過，冷凝雪哪裏知道昨日她前腳剛出了前廳，後腳便踏進了老夫人的院子，將這事情仔仔細細同老夫人說了個明白，所以她現在說的不過是自己說剩下的罷了。

想要倒打一耙？不料她卻已經先聲奪人！

老夫人說完又順手從桌上的雕花木盒中抓了好大一把桂花糖塞給冷凝霜，親昵道：“這是你二叔特意差人從蘇州帶回來的，說是給我嚐個鮮，祖母人老了那還能吃這些甜膩的，便給你們這些小輩的解解饞吧。”

從昨日那件事上，老夫人可以瞧得出，冷凝霜心裏是有自己這個祖母的。人老了總是想要享一享天倫之樂，她自然也不例外。

說起這個二叔，雖也是將軍府的血親，但因著一早便搬到了遠在蘇州的別院，所以冷凝霜卻未曾見過。

她隻知道，大房同二房除了這樣的禮尚往來，並不親厚，也正是因此上一世冷家滿門抄斬之時二房也未曾受到牽連。

順從的往口中放入一粒糖，甜甜笑道：“祖母，這糖真甜。”

冷凝霜盈盈淺笑，兩汪梨渦淺淺，像是浸染了桂花的甜膩氣息，讓人不忍移目。老夫人雙眼一亮，從前她總覺著冷凝霜愚鈍不堪又相貌醜陋惹人恥笑，怕她丟了將軍府的顏麵，可如今想來她小小年紀便容顏盡毀，實在是令人疼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