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旁的冷凝雪看到冷凝霜同老夫人這般融洽的模樣,頭便垂的越發低了。

果然,這個大姐是變了!老夫人也變了!從前這個大姐可是從不肯吃甜食的,從前的老夫人也從不肯這般心平氣和的同她說著話。

因為冷凝霜早冷凝雪一步將郭嬤嬤的事稟了老夫人,所以老夫人也就沒多說什麽,隻吩咐此事就此蓋過,畢竟冷凝霜是主,郭嬤嬤是仆,若是叫冷凝霜這個做主子的受了委屈,將來又如何在府中立足。

再加上王氏這次也算是栽了跟頭,所以也並不願將此事鬧大。

如此,將軍府的表麵,又恢複了往常的寧靜。隻是在這樣的平靜背後,卻隱隱有一股一股子暗流在隱隱湧動……

日子不鹹不淡的過著,經了這樣一樁事,冷凝霜與老夫人的關係也算是突飛猛進。懷著私心想要求得老夫人庇佑是真的,但心中對老夫人的記掛也絕不是假的。

這一日,冷凝霜照例來給老夫人請安,可是老夫人卻並不在臥房,這倒是反常的很,直到看到老夫人的貼身丫頭端著東西從廚房拿處走了過來,伸手攔下了那丫頭。

“我來給祖母請安,可是竟不見她可是出了什麽要緊的事?”冷凝霜言語關切,這一份關切是決計做不了假的。

那丫頭微微一笑,解釋道:“大小姐來的不巧,老夫人正在招待貴客,大小姐不如先回去,等老夫人無事了,奴婢再和她說,您看可好?”

看來這應當是祖母的意思了。

冷凝霜朝著書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心中猜測,看來這個人,祖母並不想讓她看到。

冷凝霜收回目光,對著那丫頭莞爾一笑,絲毫沒有怪罪之意:“既然祖母有客,那我先行告退,祖母那處無需再說,原也不是什麽緊要的事。”

那丫頭行了一禮,恭敬道:“是。”

冷凝霜帶著青枝正欲轉身離去,書房的門卻開了。

冷凝霜聽聞動靜,下意識側頭。

隻見一道深紫衣身影正朝著自己這邊走來,身邊跟著老夫人,那人身著一身鎏金銀紋長袍,腰間配飾著一塊玉玦。

此人正是,北篁伊無疑。

冷凝霜身子微顫,垂頭身子朝後退了一步,雙手交搭放在腰間處,緩緩彎下膝蓋,“臣女拜見伊王殿下。”

北篁伊伸出手,看樣子是想要親自扶冷凝霜起身。

冷凝霜順勢起身的同時,身子向後微微傾斜,躲過北篁伊得手,低著頭讓人看不出去喜怒。

“謝殿下,臣女還有事,先行告退。”

冷凝霜欲要離開,北篁伊卻出言喊住了她。

“凝霜妹妹,本王剛才已向老夫人稟告,上巳節那天帶你去青水湖遊玩,不知你意下如何?”

冷凝霜抬頭,神色詫異的看向北篁伊,北篁伊何曾邀請過自己做些什麽,即便是有也是自己巴巴求來的,如今又怎麽會……

老夫人眼底閃過一絲不悅,這事她已經回絕了北篁伊,北篁伊卻又再提一次,可是她也實在不好駁了二皇子的麵子,一時間沒有說話。

一陣微風拂過,冷凝霜遲遲沒有回話,北篁伊等著有些不耐煩,端正了神色,嚴肅著道:“怎麽?凝霜是瞧不起本王麽?”

他表現的很好,冷凝霜還是察覺到他言語中的不耐,心中不由自嘲,當初她到底是看上了北篁伊哪兒?

低垂著頭,長長的睫毛遮蓋著眼底的冷意,她歎了一口氣若有若無,微微點頭。

“臣女,領命。”

見冷凝霜最終答應,北篁伊嘴角含笑:“明日,本王親自來接你。”

北篁伊側頭看向一旁的老夫人,拱手示意:“本王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來人,送伊王殿下出去。”

老夫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北篁伊率先走了出去,越過冷凝霜身邊的時候,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臣女恭送伊王殿下。”

……

月色朦朧,街邊燈火通明,城裏鄉間,到處張燈結彩,觀燈,猜謎,盛況空前。

上巳節在北篁一向是極其熱鬧的,因著上巳節一到,也說明豐收的日子就要到了。

民以食為天,百姓們都在這一天像司秋司穀兩位神靈祈求,盼著自己能有一個好收成,賺一個盆滿缽滿。

所以不論皇室貴戚,平民百姓,深閨淑女,均可破常規,順習俗。製燈玩賞,出遊嬉鬧。

玉漏銀壺且莫催,鐵關金鎖徹明開;誰家見月能閑坐,何處聞燈不看來?現下光景也正是應了這一句。

路邊商販喧雜,橋上幾對情侶拎著燈籠在談郎情妾意,河邊分散了不少百姓。

他們手持一盞花燈放入河邊,然後雙手合十,帶著他們的願望,順著河流搖搖曳曳的流向遠方。

在柔和的燈光下,北篁伊棱角分明臉龐,竟也柔和了幾分,他側臉看向走在身旁的冷凝霜,像是來了性質轉頭念念有詞道:“京中支流的盡頭,應當是京郊外的鯉亭湖,不知這些花燈是否能流到那處?”

對於他的這個問題,冷凝霜沉思了一會,這才給出了答案:“不管流到何處,花燈主人的心意總是不變的。”

她心中一動,沉聲說道:“殿下,臣女想要去放盞花燈給兩位故人。”

“哦?你有逝去的故人?”北篁伊好奇地往這邊探了探頭。

冷凝霜沒有說話,徑直向河邊走去,隻是眼中多了一絲恨意和悵然。

見她不願說,北篁伊也不惱,折扇緩緩扇著,跟她朝著河邊走去,有機靈的小廝迅速遞上兩盞精致的花燈,“客官,上巳節,放盞花燈吧。”

冷凝霜接過花燈,衝著小廝溫婉一笑,又徑自取過筆墨,小心翼翼的在花燈上流暢的寫下幾句祈福的話語。

她不知究竟哪個世界是真,哪個世界又是假,隻願上一世那些因為受了自己牽連而枉去的故人,這一世能夠投胎道一個好人家。

等到寫好,吹了吹上麵的墨水,站在河邊望了許久才緩緩蹲下身子,小心翼翼的把花燈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