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吧,你若能把閩越之戰,疫情控製妥當,回來之後,朕立刻封你為女侍醫,解憂封為‘醫女’,讓她留在你身邊當助手。若是辦不成,那後果可嚴重多了,不要忘記你自己所說的話。”

劉徹語氣和目光都陰沉沉的,像閻羅般肅殺。

義妁心中一懍,緊抿了下唇。

“不會忘記。謝陛下。陛下記得自己的承諾,奴婢也會記得自己的承諾。”

劉徹看著義妁倔強而略帶“瑕疵”的臉,突然冒出一句:“這一路上也要運送草藥,到了軍營,那些老太醫也未必事事聽你一個醫女的話,朕還是讓韓嫣送你和解憂上路吧。有她在,別人不敢造次。”

義妁驚詫地看了劉徹一眼,連忙伏地跪謝:“多謝陛下。”

聽說韓嫣是劉徹的心腹愛將,情同兄弟,貼身侍衛,在劉徹遇刺後,本該讓韓嫣緊緊跟隨其後,可在這個時侯,卻把貼身侍衛給了義妁,讓他去保護她和解憂,義妁能不感到奇怪麽?

劉徹為何要這麽做呢?

這個問題,義妁一直想不明白。上路之後,義妁和解憂坐在馬車裏,一路顛簸南下,這才知道,有韓嫣這樣雄赳赳氣昂昂的將軍沿途護送有多麽重要。

於山道蜿蜒盤旋時,突然從山坡下衝下一隊山賊,直言要取來自皇宮國庫的珍貴藥材,這轉手一賣,就是一筆大財富。

韓嫣怒極,率領手下一百名侍衛,把五六百名山賊殺個落花流水,四處竄逃。

“韓將軍,你真乃神人也。”義妁誇讚道。

解憂亦道:“是啊,若不是你威武神勇,不敢想象我們會變成什麽樣子。”

想到方才那群山賊見到她時,嘴角都快流口水以及目光猥瑣的樣子,解憂不禁感到後怕。

韓嫣自嘲地笑道:“兩位謬讚了,保護你們是我的職責,也是陛下的旨意。至於神勇,怎麽也比不上在戰場上廝殺的各位將軍。那五路將軍在戰場上所遇到的絕對是比現在慘烈得多。畢竟,對方也是訓練有素的將士,這些烏合之眾怎麽能與之相比呢?”

義妁聞言,不禁想起衛驍,以及那個惡夢。確實,在那個夢境中,所見的戰況比現在慘烈多了。

“咱們快上路吧,”她突然焦躁起來,“若是那邊戰況更加慘烈,一定急需好多太醫。”

義妁立即抓著解憂縮回馬車廂裏麵去,同時催促馬車夫快走。

韓嫣挑了挑濃眉,不解地笑道:“你是去預防瘟疫的醫女,可不是什麽隨軍太醫,你管傷者做什麽呢?”

“是啊,管那麽多做什麽呢,姐姐。咱們還是快點把任務完成要緊。”解憂也跟著說道。

義妁冷笑了一聲:“你們可真是糊塗,一旦戰爭開始,哪裏能夠分得清哪裏會成為疫區,哪裏又是戰場呢?整個閩越,隨時隨地,都會有戰火或者疫情蔓延。我這是提著腦袋在做事呢。不!我是提著兩個腦袋在做事,包括解憂的腦袋。你這個傻丫頭,還這麽傻傻地跟著我。你要是後悔,可以隨時回皇宮去。”

解憂咬了咬唇,沉吟片刻後道:“姐姐,你到哪裏,我就到哪裏。我不怕死。如果沒有你,回皇宮也沒有什麽好結果的。隻是姐姐若明白這實情,又何苦在陛下麵前立下生死狀呢,這不是給自己添堵麽?”

“可有什麽辦法呢?隻有這麽說,陛下才會毫不猶豫讓我來。陛下肯定不要模棱兩可的理由,他要的是我有這樣的能力。否則,這些至寶丹,這些官銀,又要從何而來?”義妁笑盈盈地看著解憂,“每個人的一生都會遇到各種選擇,各種博奕。認定,並且孤注一擲,才有可能贏。”

她看解憂還是滿臉困惑的樣子,不禁一把將她攬進懷裏:“小解憂,其實跟著姐姐很危險的,因為姐姐原本就是豁出命的人,不怕死。可你還這麽年輕,若是你有什麽意外,我可怎麽過意得去……”

義妁一臉愧疚。

解憂抿嘴莞爾,把手指插到義妁的指縫裏,與之十指緊扣:“那我也是把命豁出去的人,我也不怕死。”

義妁欣慰地笑了:“自古是‘人以群分,物以類聚’,這也是我喜歡你的原因。來吧,我們來寫一些告示。”

“告示?”解憂直起身子,眨了眨眼睛問道。

“是啊,告示。我們要讓閩越的老百姓配合我們做些防疫措施,是不是要廣而告之,告訴他們該怎麽做?原本,到了閩越之後,可以讓當地的官衙配合即可。可是,當地的官衙不都是越繇王居股的人麽?他們原是我們的對頭,又是生死攸關之時,不顧著死戰,哪裏還會顧著老百姓死活?況且,真正的閩越人不都遷往江淮了,那兒的老百姓其實也是我們的大漢子民。因此……”

“因此,這廣而告之的活隻能我們自己做。了不起,讓韓嫣率領侍兵們去做唄。隻有讓老百姓清楚自己可能遭遇的麻煩,才會讓他們自主去保護自己。否則,人數眾多,這麽多老百姓,我們就是把這批藥和醋全部發放完,也沒有辦法拯救所有人啊。這……就是河東郡境況的重演。”

解憂滔滔不絕地解讀著,小|嘴皮子叭嗒叭嗒沒個完,義妁含笑拍拍她的小腦袋:“不錯,不錯,聰明絕頂。正是這個意思。還有一個是,因為這些藥丸必須讓老百姓吃下去,又是預防疫情發生,而不是治療。這種先見之明並不是每個人都欣賞和領受得起的,所以,還真是有點難度。”

“不會的,姐姐,”解憂拉著義妁的手,堅定的目光熠熠生輝,“你也說了,那些老百姓原本是大漢子民,並非真正閩越人,所以,我想,一定會聽從聖上的旨意,乖乖聽話,不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的。”

“嗯,”義妁聽此言,也立即信心滿滿,“那我們來寫吧,反正閑著也是閑著。寫完了,也配製一些至寶丹,怕是不夠用。”

於是,義妁與解憂就在小小馬車廂裏麵,寫寫告示,製製丹藥,一個月路途,就這樣一刻也不停歇地勞作者。

韓嫣的馬就隨同保護馬車,他騎在馬上,透過馬車小窗看著這兩個女醫天天嘰嘰喳喳,忙忙碌碌,偶爾還唱唱小曲兒解悶,不禁唇角勾起一抹微笑。

無論如何,這兩個醫女是勇敢的,能在這時侯,自願上戰場,一定是具備了無畏的勇氣。

隻是,這種勇氣,估計還是基於對戰爭不了解的懵懂無知,因此,一到接近了閩越之後,那空氣裏傳來的腥風,著實令義妁嚇一跳。

但是,腥風還隻是腥風,當離戰場越來越近時,眼見的血雨才真正讓義妁和解憂觸 目驚心。

原本,韓嫣得到的探子說是五路大軍已經攻下於山和烏山,並且直搗越王山,一路乘勝長擊,直抵越繇王居股的老巢,簡直是勢如破竹,即刻就能取下居股的頭顱。

於是,韓嫣就跟義妁講了情況,讓她什麽都不必擔心。並且問要怎麽做為好。

義妁便說道:“隻要沒有戰火蔓延的地方,我們都去,可以把侍衛分成幾十支小隊,每個縣去一支防疫小隊,帶著告示,醋和藥去,我呢?再一個地方一個地方巡查一遍,發現有疫情隱患及時消滅,發現有患者就及時治療,這樣速度會快一些。”

“懂了,讓老百姓自發自救,更加快捷。行了,本將軍來安排。”韓嫣豪邁地一揮手。

待他安排完之後,侍衛們各領命走了之後,韓嫣問義妁道:“如今隻剩下我們三個,我們要先往哪裏去?”

義妁道:“我知道這裏有一條閩江,大凡閩越人都是飲這裏的水,水源是生命不可缺少的東西,是萬物之源,也是萬病之源。假若因為戰爭,各種死屍,包括人和動物的屍體落入江中,是極易滋生病菌,再讓人喝下,不生病,不傳播疫情才怪。所以,如今最重要的是快點去保護好閩江。這才是重中之重的事情,從源頭就斷了病源。”

“誒,不早說,那這事應該多幾個人幫忙,我卻把他們全遣散走了。”韓嫣懊悔道。

義妁搖頭:“咱們才帶多少人來,那麽大的一個閩越,他們的任務已經夠重了,並且,你多留幾個人也沒有用,閩江那麽長,從頭至尾,需要多少人才夠啊。所以,我們還是趕到閩江邊,去跟那兒的老百姓說,讓他們知道這事的重要性,他們肯定會自救。如果不行,我們就直接去找那五路大軍,讓咱們自己的軍隊來幫忙,如何?”

“嗯,也好,那我這就護送你們過去。”韓嫣當下就把她們送到閩江邊。

誰知道在閩江邊,看到了血雨。

義妁正坐在轎子裏麵,突然之間,聽到外麵一片排山倒海般的廝殺聲,她與解憂互看了一眼,隨手撩起轎簾,探出頭去想看看發生了什麽事情。

驟然“嗖”一聲,一支利箭破空而來,淩厲地照著麵門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