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衛青非死賴著,“就一會兒工夫,人都在前廳吃喜酒呢。吃完就走。你才嫁人,有這麽怕夫君的嗎?這可不像以前的公主。公主二嫁,膽子也小了,是不是覺得低人一等,不如初嫁有底氣。”
深知平陽公主的脾氣,這激將法幾乎是百試百靈。
果然,平陽公主聞言輕哼了一聲,將鼻孔朝天,睥睨著衛青道:“哼,誰說的,我才不怕他呢。除了母後和陛下,本公主怕過誰呢?就算是母後和陛下,也能讓我三分,誰能比母後和陛下拽呢。”
“那是嘍,所以,我可以坐下來吃了嗎?”衛青嘴裏說著,人已經站起來,直接就把食籃提拎到桌子邊坐下了。
紅衣見平陽公主沒有再反對,而是起來整了裙衫,也走過來在桌邊坐下,也就不再說什麽,反而幫忙收拾桌子,把那些山珍海味拿到一旁去,騰出地方把食籃裏麵的地道美食拿出來。
果然,才把食籃蓋子打開,立刻就有一陣香味撲鼻而來。平陽公主雙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拿起豆漿就喝。
“燙口——”衛青提醒的聲音方落,平陽公主已經痛苦的蹙了下鼻子。
“嗯,剛磨好燒開的豆漿燙了也值,太好喝了。就劉記的好,從來也不偷工減料。”
有些口幹舌燥的平陽公主隻是微微皺了下鼻子,用手搧了搧燙到的舌,又接著端起來喝。這一回,她倒是有前車之鑒,喝得小心翼翼,一邊還誇讚劉老伯。
“是啊,十幾年如一日,倒是難得。”衛青撕了根雞腿遞過去,平陽公主立刻接過來,毫不客氣地大啃特啃。
她倒是餓壞了,但是衛青因為在喜宴上其實也吃過不少東西,算是墊過肚子了,就沒有那麽迫切想吃。然而,衛青的食量很大,所以,他想等著公主吃完了,再來做“清掃”工作。
可是……
平陽公主這回的食量也不少啊。一眨眼,一隻雞都快吃完了,衛青後悔沒有多買些。他咂巴著舌看著平陽公主吃,心裏卻充滿著幸福感。
“公主,要是能一輩子都守著你,看著你這麽吃雞,我就滿足了。”
“咳咳咳——”平陽公主一聽,莫名嗆咳起來,把小臉都嗆得紅了。
紅衣也“撲哧”一聲笑出來,揶揄道:“你啊,衛將軍,瞧你那呆樣。看著公主吃你能吃飽嗎?”
“能。”衛青想起方才紅衣攔著自己的凶勁,突然感覺到巴結一下她的必要,畢竟這不是平陽侯府而是汝陰侯府了,往後,要見公主,恐怕有紅衣的助力會事半功倍。
因此,衛青扭過頭來看著紅衣笑:“不過,我餓不要緊,紅衣姐姐也吃一點吧。跟著侍侯公主,從早到晚,都沒有怎麽吃,想必餓壞了,快吃吧。”
說著,他拿起一塊香煎羊排給紅衣。一隻雞都被平陽公主吃完了,幸好掌櫃的大方,香煎羊排打包了二三十塊,倒是三個人吃都夠了。豆腐腦也多,紅薯也多。因此衛青攥著紅衣要坐下。
紅衣抗拒著,卻沒有方才剛硬了,嘴角還隱隱含笑:“不用了,不用了,這成何體統。還是要有點兒規矩的。我站著就好,不用吃。”
平陽公主吃完了雞,喝了口豆漿,順了氣,笑眯眯地命令紅衣:“你坐下。衛青說得沒錯,你太辛苦了。雖然與禮不合,但本公主就是對你另眼相待,命令你坐下,你就坐下吧。難得大喜之日,哪來這麽多破規矩?”
“是,公主。”紅衣也是性情中人,俠肝義膽,也不再推辭,立刻坐下,吃起了羊排,喝起了可樂。
衛青看了,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卻站起來,轉到桌子另一邊去,拿起筷子道:“你們真好,吃平民食物,把這些山珍海味讓給本將軍,那本將軍就不客氣了。”
說著就夾起麵前的海參吃,還特意表現出十足的享受樣兒。
平陽公主與紅衣和衛青原本就是朝夕相處之人,深深了解他,因此互視一眼,都笑起來。明明跟他們口胃一樣,還在硬撐,平陽公主賞賜似的扔了一塊羊排過去。
“得了,別裝了。羊排、豆腐腦兒、紅薯都幫忙吃點兒吧。本公主剛咽下一隻雞,根本就吃不下那麽多,你們都幫忙吃點。”
平陽公主一邊說,一邊也沒有閑著,抓起羊排繼續啃。而後又吃了豆腐盒子以及豆腐腦。
衛青一聽說,立刻又跑過來,在平陽公主身邊坐著。
他某些時刻的心思還像一個單純的孩子。完全忘了之前平陽公主傷他多深,隻是覺得現在還能夠坐得和平陽公主如此靠近,已經是十分難得的機會了。
他要好好把握。
於是,一溜煙跑回來後也笑著開吃。平陽公主看著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紅衣也跟著笑起來。
哈哈哈——
大概是因為美食最能治癒吧。大家因為這美食而突然心情變得十分美好,也因為美食而不再顧忌什麽。享受美食的過程也是最放鬆的時刻。
紅衣一邊吃著豆腐腦一邊笑道:“我記得小時侯公主可逗呢,第一次聽說豆腐腦的時侯,還問:豆腐?有腦?哈哈哈——”
“哈哈哈,是嗎?”衛青道,“公主小時侯我是來不及見,不知道。不過自從我來了之後,公主就帶我去吃這些美食,我當時就覺得公主就像是天上的仙女,就是女神仙,充滿了愛心。一點兒都不拿我們這些下人當奴才看,而是當人看。所以,那時侯起,我就開始喜歡公主了。”
“閉嘴,不許說喜歡。”平陽公主立刻瞪著衛青。
衛青來了氣,故意道:“就說‘喜歡’,就說‘喜歡’。我就是喜歡公主!”
衛青朗聲宣告完,又無奈地低頭嘟囔:“不過也沒有用了,你又嫁人了。我能怎麽辦?”
“滾出去!”房門突然被用力推開,汝陰侯夏侯頗闖了進來,黑沉的臉色像塗了鍋底似的,“你這個騎奴,還能怎麽辦?當然是滾!”
夏侯頗轉眼間已經衝到了衛青麵前,伸出手就要抓他,把他架出去,但是衛青身手何其敏捷,一見他怒氣衝衝地撲來,早就往後一退,順道站了起來,全身已經調整好,以一個最佳的戰備狀態麵對。
夏侯頗那一抓自然是落了空,緊跟著的那一拳,還沒等衛青出手,平陽公主已經叉著腰擋在了衛青麵前。
“你敢?”平陽公主脆麗的嗓音不怒而威,夏侯頗立馬被震懾住,拳頭停在半空中一動都不敢動。
“公主——”夏侯頗委屈地大喊,“臣知道公主以往與衛青交好,與衛青的姐姐衛夫人也關係甚厚。可是,今天是我們成親之日,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作為一個年輕男子,闖入洞房,與你吃吃喝喝,這像話嗎?公主,你就算不顧及為夫的感受,也要顧顧夫家的臉麵吧?”
平陽公主也自知理虧,但是事情已經做了,自然也會圓過場去,因此愣了一下,傲嬌而自信地答道:“駙馬這是在怪本公主不顧及你的感受嘍?”
“不敢。”夏侯頗壓抑著怒火,沉悶地從喉頭裏擠出聲音。
“哼!不敢?你有什麽不敢的?未通報,你就這麽拍門而入,還敢在本公主麵前打人?你也知道這是洞房花燭夜,在這喜慶的日子揮拳頭,你認為就是一個好預兆麽?你怪本公主沒有顧及你的感受,可你有顧慮過本公主的感受嗎?本公主從早上出發到現在,肚子餓了沒有?你可曾問過?你可曾派人關心過?的確是有人送來了這一桌山珍海味,但這是為了等駙馬回來之後,與駙馬共飲的,可曾有人關心過本僅一喜歡吃什麽?究竟吃了沒有?”
平陽公主一番訓叱如珠炮彈似的丟出來。
她振振有詞,並沒有打算輕易放過夏侯頗。這是成親之後夫妻倆第一次交手,假如那般輕易放過夏侯頗,那麽就會成為一種慣性,以後夏侯頗一定會越來越威風,想耍脾氣就耍脾氣。
這個下馬威,平陽公主打定主意一定要給足!
夏侯頗被公主的訓叱給嚇懵了。
公主的話聽起來那麽有道理,好像不顧禮儀,不夠體貼的人是他。
“公主?臣……”夏侯頗囁嚅著,看著一桌子的雞骨頭和其他吃了一半的東西,似乎明白了點什麽。
“哼,不體恤本公主,就是一罪;不分青紅皂白就想打人,就是二罪。衛青曾經是本公主的騎奴,為了表示感恩之心,他放下如今將軍的身份,願意重穿奴裝,隻為了再送我最後一程,親自送我出嫁,這有什麽問題麽?作為一個從小就侍侯本公主的奴才,他深知我的喜好,並且體貼入微地幫本公主買來了可以吃的東西,這礙著你什麽事了?本公主已經餓得快暈過去了,衛青是本公主的騎奴,給本公主買點本公主喜歡的送來,有什麽不可以?你憑什麽一衝進房門就打他?”
平陽公主滔滔不絕,句句問到點子上,咄咄逼人的架勢,夏侯頗根本就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