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驍聞言,挑唇笑道:“原來,你還是關心我的。你擔心我和我族人的安危?”
義妁冷睨了他一眼,一把將他推開,坐到床前的台階上,一縷月色從雕花的窗欞上灑進來,映出了一大片光影。
義妁坐在那兒抱膝,沐在一片光影裏麵。明暗交織的月色使她的小臉顯得朦朦朧朧,五官的線條也更加溫婉柔和。
衛驍走過去坐在她身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的側臉。
“一盆涼水潑不醒你嗎?”義妁冷冷道,“我們兩個注定不可能。你這麽強求,害了我,也害了你自己。別傻了。”
衛驍麵色也凝重幾許:“我知道你的謹慎是有道理的,也許真的還不到時侯,我太心急了。不過,今夜前來,不僅是要你答應我,而是想詳細問問你爹當年的冤案。我想先把你的事情處理好,這是我對你的承諾。”
義妁被衛驍一提醒,也點了點頭:“是得盡快查清冤案,還我爹清白了。這次師姐出了天牢之後,總覺得她不太一樣了。之前雖然看不慣我,處處想贏我,但在這皇宮裏,她還是知道要抱著自己人取暖,不會太為難我。可自從出了天牢,我搬到桂宮來,與她距離遠了。我三番兩次去長樂宮那邊的太醫院看望她,她都不予理睬,隨便找個借口避而不見。”
“我知道她受了傷,很重很重的傷。可是,她居然拒絕我的探望,解憂去,她也不見。可見,她對我是有怨氣的。我被陛下從天牢裏帶出來的時侯,她還在裏麵待著,依她偏激的性子,大約是怪我沒有把她及時救出來吧。”
“可你知道她還被行刺過麽?”衛驍問道。
“什麽?她被行刺過?”義妁皺了下眉,盯著衛驍追問,“到底怎麽回事?”
“我也不知道,那天幸好是我想去看你,正好撞見了,所以與刺客交了手,救了她。那刺客武功奇高,天牢地方又狹小,讓他逃過了。”
“這事陛下知道麽?”
“知道。可是後來陛下為了息事寧人,等崔府誌抓了那個可疑的小太醫和曹壽的奶娘出來頂罪後,他們很快就被陛下問斬了,你師姐也緊跟著出了天牢,刺客也就再沒有出現過。”
“那這真是太奇怪了。”義妁咬著唇沉吟,她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事出有因,這個刺客不可能無緣無故去刺殺鄭詩蘊。
“啊?”義妁突然想起來,眼睛一亮,“衛將軍,你說這刺客有沒有可能是奔著我來的?”
“你?”
“是啊,”義妁急切切道,“你想想,你之前到河東郡找過我,當時我忽悠了你,跑回了家,可是發現我養父被人殺死。我驚覺是我的仇家找上門來了。他們已經找到了我養父這條線索。那時,他們把我養父殺了,緊接著就該找我了。我的仇人來自皇宮,既然找上了我,我才會與師姐交換身份,先後入宮。可是,如今刺客又出現了。那麽,就極有可能,他們終於找到了線索,知道我們進宮當了醫女,隻不過他把師姐誤以為是我。師姐雖然令人討厭,不過說到要殺她的仇家,似乎也沒有。那些陷害她的真凶,巴不得她去頂罪,怎麽可能反而自己跑去天牢刺殺,讓陛下懷疑呢?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衝著我來的。”
衛驍恍然大悟:“如此解釋,果然通透。若是真的衝你而來,殺錯了人。那麽,待鄭詩蘊出獄之後,這些日子忙著平陽公主出嫁等等事情,宮裏這麽亂,那個刺客怎麽沒有再度痛下殺手呢?若不是在等待時機,就是已經發現殺錯了人。”
衛驍越說,心裏越恐慌,就連臉色都變了:“這麽說來,不是你師姐有危險,就是你有危險。義妁,不可以再等了。我必須盡快去找到那本《丹心奇錄》找到,盡快坐實凶手。隻要找到罪證,憑你現在在陛下心裏的位置,你去告禦狀,重審此案,一定可以還你一家清白。”
“嗯,”義妁激動地點頭,“我也這麽想。衛將軍,麻煩你了。若是我所料不差,一定是那個崔府誌做的,他一看就不是好人。至於有沒有同謀,這就難說了。若不是有同謀,怎麽會有那麽大的膽子連太後都敢加害呢?”
衛驍道:“在這裏胡思亂想也沒有用。我還是連夜去找那本醫書吧。若是找到了,一切就真相大白。若是找不到那就懸了,當年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麽久,誰會承認呢?又不是傻了。”
義妁亦輕輕歎息,的確如此,就算找到了那本《丹心奇錄》,要怎麽向劉徹告禦狀也是一個問題。劉徹會不會追究她欺君之罪呢。
義妁不敢想,也不願想,她輕輕搖了搖頭道:“走一步算一步吧。現在隻能抓緊時間,一步一步去做了。”
衛驍盯著義妁道:“我有一個建議,你聽不聽?”
“你說。”義妁道。
“我們與衛夫人素來交好,前些日子幫了她,如今也算是又幫了她弟弟,她心裏自然是明白的。衛夫人也是一個心善之人,知書達理,見識不凡。所以,接下來這些日子,我幫你去找這本醫書,翻遍整個太醫院,整個皇宮,都務必幫你找到。可是,你也要去清秋殿多多走動。你可將所有實情告知衛夫人,請求她幫你。”
義妁眼睛一亮,點了點頭:“對,這倒是一個好辦法。”
“必須要所有實情全部告知,不僅是你家的冤案,還有你與鄭詩蘊身份對換之事,還有你對陛下的感情。交待你與鄭詩蘊身份對換一事,是為了搶在對方揭發你的身份之前,提前告知衛夫人,至少將來,能讓衛夫人替你求情,說明你並非有意欺君,隻是為了保命,不想讓刺客知道。而交待你對陛下的感情,是因為自從你恢複容貌之後,特別是在陛下不加掩飾對你的感情之後,衛夫人恐怕心裏要有芥蒂,因為你也隱瞞了她,但若能對她坦誠相告。她就一定會幫你。她也不希望你成為她的情敵。”
衛驍的分析細膩到位,讓義妁欽佩不已。可見這些事情,平時可能也早在衛驍的思慮中。
“我明天就去和衛夫人套近乎,如今衛青馬上就出發去打仗了,隻有衛夫人可以倚靠了。”義妁還是感到了焦慮,兩道柳眉不知不覺蹙在了一起。
衛驍伸出手,於月色下,輕輕撫著她的眉間,企圖將她緊鎖的眉心再度舒展開來。
義妁於憂愁間,居然也沒有像平時一樣,直接將他的手打回去,反倒十分順從地接受著他的撫平,她的目光幽遠而惆悵,仿佛盯著遠方的某點,絞盡腦汁思索著些什麽。
“誒——”她長歎一聲,低下了頭,“師姐出獄那麽久了,不見我,怨上我了,可是她又沒有再遭遇行刺,是刺客沒有再找來,還是說她已經和刺客達成共識,要告發我了。你想一想,衛將軍,如果說他們知道我是仇人,告發我,讓陛下殺了我,是不是比直接刺殺我更劃算呢。”
“嗯,有這個可能。”衛驍凝神正色,“所以,他們才會等這麽久。也許是在等陛下這段時間忙完,也許是在等……證據。他們知道陛下在乎你,能讓陛下判你的罪,隻有拿出不容辯解的證據來。”
義妁道:“對!衛將軍,你分析得十分有道理。那證據是什麽?”
“人證。你家鄉的你。極有可能是你的師父鄭無空。因為隻有鄭無空指認,才能夠讓人沒有辯駁的餘地,也隻有他,看在師叔侄的份上,才有可能幫鄭詩蘊的忙。”衛驍 斬釘截鐵,一個字一個字地答道。
義妁點了點頭,欽佩地看著:“你說得太對了。衛將軍,那怎麽辦呢?現在,該怎麽辦?”
衛驍靜靜地看著義妁,突然將她攬過懷裏,低下頭,迅速擄獲了她的唇。
義妁瞬間瞪大了眼睛,同時心砰砰亂跳,魂兒飛上了九天之外。
衛驍抱得那麽緊,吻得那麽果斷。感受著衛驍全身力量的同時,義妁不知不覺地選擇了順從。
她沒有辦法再違心地將他推開。可是,待衛驍饜足之後,他緩緩地抬起熾烈如火的眸,盯著她緋紅如霞的小臉,她卻違心地說道:“就當是謝謝你幫我平反冤案,以後別再這樣了。”
衛驍瞬間怒火中燒,咬著牙道:“我恨不得把你捏死。”
義妁卻抿著唇笑了,一點兒也不怕他,反倒揶揄道:“你倒是捏啊,看你舍不舍得?”
衛驍的大手立馬掐住了她纖細的脖子,義妁臉色微變。
衛驍低沉著嗓音沙啞道:“別再考驗我的耐性了,否則,哪一天真的會不顧一切把你吃了。”
他立刻站了起來,快速走到門邊,頭也不回道:“保重。好自為之。再來時,你千萬不要再喊了。有任何消息,我會第一時間告訴你。”
衛驍很快開門出去,鎖上了門。義妁跑到窗邊,正好看見他的身影躍過宮牆,消失於暗夜之中。
她輕輕撫著唇,餘溫猶在。她忍不住抿著嘴,微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