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妁沒有再直接與崔府誌針鋒相對,的確,她沒有真憑實據,僅憑揣測是無法將他定罪的。可是,這麽嚷嚷一下,至少會引起劉徹的注意,以後崔府誌有所警惕,不敢再那麽明目張膽加害義妁,這也是一個敲山震虎的辦法。

因此,她適時沉默了,隻是盯著劉徹看,美眸裏充斥著期待而祟拜的光芒。

劉徹陷入這樣依賴的目光裏,他輕咳一聲,板起麵孔訓叱崔府誌:“崔大人,你亦勿需多言。這些事實真相朕自會查明。而你,身為太醫令,隻需要管理好手裏的太醫醫女們,不要再讓他們搬弄是非,專心研製藥方,替主子們看病就行了。別的事情,你不宜插手。”

“是!”崔府誌也懂得順著台階下。

在這個時侯,隻要劉徹不追究,不怪罪,都已經是一件幸事了。

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了,義妁被當場釋放。

鄭詩蘊和崔府誌反被劉徹叱責了一通,灰溜溜地回到太醫院去了。

而義妁走出廷尉司時,這才看到被踹了一腳的解憂以及小蓮子一同到了,她們看到義妁被釋放,都高興地哭了,一把就把義妁抱住。

衛驍見沒事,鬆了一口氣。

劉徹看著衛驍,意味深長道:“又是你,衛大將軍。每次義妁陷入困境時,你都能及時出現,對她要真是夠關心了。”

衛驍趕緊躬身抱拳稟道:“陛下言重了。這是臣的職責,不僅執掌武庫,也執掌羽林軍,每天不定時各處巡查。臣對皇宮裏每個角落,每個人都關心。這裏的安危都是臣該要負責的事情,不敢怠慢!”

“嗯——”劉徹淡淡道,“倒是說得通。你下去吧。”

“是,陛下。臣回武庫看守了。”衛驍趕緊告退。

他雖然心裏放不下義妁。但是,衛驍也知道義妁極其機靈,凡事總是能找到辦法應對。從後來義妁的態度和語氣裏,也能聽出這是緩兵之計,她這是豁出去利用劉徹替爹娘報仇呢?

但是報仇之後,該怎麽辦呢?

她恐怕想過,卻不敢想。

衛驍想,關於這一點,或許就是他應該替義妁想的部份了。

在這當下,衛驍隻能乖乖離開,並且也漸漸懂得,隻有在表麵上,他越疏遠義妁,反而對他和義妁都好。

義妁看似隻顧著心疼解憂的傷,並且撒嬌似的替解憂向劉徹告狀,刻意抹黑崔府誌和鄭詩蘊在劉徹心裏的印象。

可是,她的眼餘光,始終沒有離開過衛驍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義妁心裏對衛驍充滿的感激。今天若非他及時出現,恐怕她要吃不少苦,想來極為後怕。

劉徹派人扶著解憂,親自送義妁回到桂宮,並且立即讓人取了觀音露,用柳條沾了,給義妁灑了灑,解解厄運。

接著他又令人傳禦膳,用十分豐盛的一頓禦宴,安撫義妁受驚的心。

“原來你叫‘義妁’,”劉徹灼灼地盯著義妁,感慨道,“可歎朕今天才知曉你的真實姓名。不過也不打緊,咱們就從今天重新認識吧。朕敬你一杯!”

義妁多少心裏有點兒感動,身為天子,能做到這樣真不容易,因為趕緊舉杯回道:“應該是臣敬陛下。臣何其有幸,得遇明君。臣雖有苦衷,然臣之罪,必死無疑,是陛下仁慈寬厚,愛臣民如子,臣才得以幸免。臣宛若重生,謝陛下隆恩!”

義妁先飲為盡,劉徹一邊飲酒,眼睛卻未曾離開過她。

大難不死,義妁的胃口極好,劉徹默默地陪著她用膳,唇畔的微笑未曾消失過。

終於吃完之後,義妁見劉徹還在盯著她,便道:“陛下若是真心垂憐,就請盡快幫臣查清當年案件真相。衛大將軍武功蓋世,可否請他來保護臣。若是刺客再次行動,臣也沒有縛雞之力。”

“你倒是不會避嫌。他和你的情義,真是令朕感動!”劉徹說著反話,一字一頓,瞳孔亦漸漸斂鷙。

義妁卻執意打破劉徹的心結,大大咧咧道:“認識很久,算是朋友,互相幫忙,也是應該的。但我不喜歡他那樣的。陛下若是不相信,臣也沒有辦法。你可以不相信臣,不派他來保護,要不換個人,讓常惠來可以吧。常惠一向很照顧解憂,當小妹妹一樣,若是他來保護,也會盡心盡力的。”

劉徹聽了,暗暗高興。若是義妁不喜歡,就算那小子喜歡,也難得芳心。義妁之難追,他算領教了。劉徹就不相信有誰會比他厲害,能那麽輕而易舉追到義妁。當然,是義妁動心的除外,但義妁說她並不喜歡。

這個重點,讓劉徹高興地馬上就同意她的請求:“好!讓常惠來!常惠帶十名羽林郎駐守桂宮,負責保護你們的安全。至於你爹的案子,朕知道了,那本丹心奇錄就放在朕那兒,你不必費心思去石渠閣查資料,朕會命人找出當年案子的檔案,查出真相。若確實有冤情,朕一定會為你爹平反。”

義妁聽了,抿著嘴兒,心裏十分高興。

雖然不能夠一舉消滅潛藏暗處的敵人,但因為劉徹的寬容和對自己的愛,危機竟然成了轉機,做回自己的感覺很好,她覺得一定要抱住劉徹的腿了。

“多謝陛下。陛下真是天底下最頂天立地的男子。陛下不僅有雄才偉略,並且有一顆俠義之心,文武雙全,大漢一定會在陛下的治理下成為曆史上最強大的國家。陛下也會成為最偉大的君王。”

義妁舉杯笑吟吟地敬劉徹。

真是甜言蜜語不嫌惡心,義妁看到劉徹開心朗朗地笑了,不禁也笑逐顏開。

劉徹走後,義妁趕緊讓人打水來,讓解憂和小蓮子一起跟著沐了浴。完了三個女孩子在屋子裏大暖榻上躺著。

困意席卷而來,義妁什麽閑話都不想聊,就直接睡著了。

待醒來時,已經是到了翌日早晨,窗外傳來陣陣雞鳴,窗欞裏射進來的黎明陽光,就睜開了眼睛,她略一翻身,身邊的小解憂也跟著醒了,揉揉惺鬆的眼睛,問道:“姐姐可是要夜起,若不敢去如廁,我陪你去!”

義妁聽了,感動不已。她抱緊了解憂:“沒什麽,睡飽了就醒了,天亮了,你若是困,再睡一會兒吧。”

解憂道:“沒事。我起來,給姐姐準備早餐去。”

小解憂一下子就坐起來了,義妁眼眶突然有些濕潤,拉著解憂的手道:“你的腰還在疼,千萬另動,讓小蓮子去做。我幫你擦擦藥酒。小解憂,謝謝你。你對我真是太好了。昨天那樣危險的關頭,你小小年紀,卻毫無畏懼生死,真是不容易。解憂,你這份情我記下了。”

小解憂笑了:“姐姐說什麽呢?這有什麽呀?你還不是對我很好。當年若不是你救我的命,我早就死了。就算替姐姐死了,也是心甘情願。”

“知恩圖報,忠肝義膽,小解憂,你以後前途不可限量。”義妁不禁感慨道。

義妁替小解憂塗了藥酒,推拿之後,兩人才穿上衣服,正式起床洗漱。

“幸而沒有什麽內傷,擦幾次藥,推拿幾次就好了,沒有什麽大礙。”義妁跟解憂說道。

解憂道:“我想也是。這些日子跟姐姐學習了不少醫術,自己估摸著,也能知道一點。不過,看崔府誌著急的模樣,越發覺得當年的案子就是他做的。若隻是一般出於責任舉報姐姐,斷不會對我恨成這樣。”

義妁點了點頭:“我也是這麽想的。可是,凡事要講證據。崔府誌雖然老艱巨猾,但早晚一定會漏餡的,你就放心吧。陛下那麽聰明,不會讓他躲過去的。”

“正因為陛下聰明,我隻怕他不會讓姐姐躲過去的。”小解憂調皮地向義妁吐了吐舌,眨了眨眼睛。

意識到解憂所指何事,義妁橫睨了她一眼,嗔道:“貧嘴!快起來,出去瞧瞧,常惠將軍來了沒有。姐姐這個提議,可是為了成全你呢!”

小解憂立即紅了臉,啐道:“姐姐,人家年紀還小呢!常將軍就像是大哥一樣,才不像你跟衛大將軍呢!”

義妁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十二歲了吧?馬上就是十三,可以出嫁了。我記得你說過,你的生辰是十月,這麽說的話,再過三個月,就是十三歲了。娉娉嫋嫋十三餘,豆蔻枝頭‘十’月出。可不是豆蔻年華到了嗎?可以覓佳婿了呢。咯咯——”

義妁忍不住笑道。

“誒呦,不來了,姐姐就會取笑人家。”小解憂早就穿戴好,這時侯,趕緊跑開了,去小廚房準備早餐,卻見小蓮子已經在那兒了。

解憂看小蓮子已經將早餐備好,連連稱讚,幫著她一起把早飯端到義妁房裏。

義妁讓她們兩個坐下一起吃。

解憂和小蓮子素知義妁性情,也就不客氣,坐下吃了。

義妁看著小蓮子,突然坦率道:“小蓮子,這次讓你快點兒去找衛大將軍,向他求助,你馬上就去了。可當時,你明知道我犯的是欺君之罪,你是陛下的侍女,為何你也相信我,並且盡力幫我呢?”

小蓮子愣了一下,突然回味過來,連忙離席跪下道:“義大人,請相信小蓮子。小蓮子雖然是陛下指派給大人的,不過,小蓮子既然認了義大人為主子,以後就隻會效忠於義大人了。對義大人絕無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