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陣圖開啟的入口,裏頭的隧道筆直通往無盡深淵,一眼難以窮盡。
陸恒雲幾人見大顛和尚和那一男一女都已下去,他雖然還在疑惑這個入口開啟的太過於順利,比他想象中還要簡單不知多少,但那大顛和尚既然入了,他總不能落入人後。
於是陸恒雲師兄弟三人,與邵元世不約而同地,也都往這個直通下方不知何處的洞口縱躍而下。
吳逸這會開始慶幸自己幸好學了禦風術了。
這入口下的通道漆黑一片,數人在裏頭飛縱,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到底,如果不會禦風術之類的術法,恐怕就要一路墜底,天知道會摔成什麽樣。
與吳逸,白蓮衣甚至是後來居上的陸恒雲師兄弟三人所用的禦風術不同,大顛和尚笑臉不變,足踏虛空,袍袖鼓**,以垂直奔跑的姿勢,向著深處直縱。
這種身法步履輕快,全不在眾人禦風之下,看得吳逸也有些好奇,他禦著清風,飛近白蓮衣身旁,低聲道:“這和尚的步法是什麽名堂?好像比禦風術也差不了多少。”
白蓮衣看那大顛和尚步履如風,全然自在,目中也透出欽服之意,向吳逸解釋道:“這位高僧四輪具足,光明境造詣已經接近五輪圓滿,如果我猜的沒錯,他這是法相宗裏的‘明月流風’之相。”
“明月流風之相?”吳逸又一次聽到了一個全新的名詞。
“不錯,我聽說大乘禪寺法相宗,以精研六識,身合萬相為所長,當中就有一門神通,是千年前一位大衝禪師行路時頓悟而出,他望見一輪明月當空,清風拂山,當下六識之中的身識感應,悟出一門身法,如果說道家禦風術是禦風而行,那這身法,倒更像是自己融進清風之中,將己身化為有如洗盡碧空之長風,雖然算是佛門中易學的身法,但練到妙處,那又是極高深的境界,非我所能想象了。”
將己身化為流風……
這麽說來,倒和自己的借相法有點異曲同工之妙了。
吳逸這麽想著,他瞧那胖和尚衣帶飄搖,明明身量滾圓,但步履卻輕盈如燕,完全不像一個胖子能邁出來的步子,身有實相,卻似乎讓他恍然間產生了一瞬對方真的與清風融為一體的感覺。
有意思啊……
這隧道一路筆直,幽邃難明,不知還有多少路程,吳逸因為身邊有白蓮衣,周圍還有幾個人,所以禦風術隻能維持在當下的速度,不能太快,不然他早就帶著白蓮衣加速,或者用身外身直接下去探路了。
以吳逸的時間來算,大概飛了快一個時辰,那幽暗隧道的盡處,才現出一點盡頭的樣子。
盡處將近,但吳逸卻看不到有什麽光亮,隻能隱隱看見一個出口。
幾人飛縱而下,不多時,就從出口飛出,見到了隧道之外的景象。
陸恒雲與邵元世最先變了眼神,慨歎道:“果然是別有洞天。”
大顛和尚望著這番景象,也是喜色更增,合掌直笑。
吳逸與白蓮衣緊隨其後而至,在望見出口之外的這片景色時,也是都神色微動。
這真的是一座山下通道會有的景象嗎?
幽深隧道的盡頭下方,是一片堪稱廣闊的洞府所在。
這片洞府四周盡是尖峭山石,外圍的岩壁形成一座巨大的穹頂,將這一片地方包覆起來,壁上時有類似星鬥的圖紋鐫刻其上,發出爍爍熒光。
穹頂之下,不規則聳立的山石遍布方圓數裏,這其間有各式長得奇形怪狀的異草奇花,生在石縫之間,山石腳下,枝葉花瓣泛著各色熒光,更有一些似乎從地麵自生而出的怪石,形似石英,卻通體冒著幽光,煙霞繚繞,靈氣逼人。
這樣的東西,綿延數裏的洞府裏比比皆是。
陸恒雲自幼在神霄宗長大,遍閱道藏和各類雜書,所識的靈寶異花也算為數不少,見了這洞裏的各色奇花異草和煙霞繚繞的靈石,竟也一時間看不出是什麽來頭。
不過,他的注意力很快,就放在了另一處地方。
不光是他,他身後的兩位師弟,儒生邵元世,大顛和尚,還有吳逸與白蓮衣,都注意到了,這片山石連綿的洞天之內,最顯眼的一處風景。
或者說,相比較它旁邊的一堆山石草木,想不顯眼都難。
那是一棵足有數十丈高的參天巨樹,樹幹並不是由世所常見的木質組成,而是渾成鋼鐵,通身泛著異樣的金鐵光澤,枝葉繁茂,但每一片葉子,都是宛如玲瓏剔透的琉璃打造,就好像從樹枝分叉中生長而出,薄如蟬翼,透著星點熒光。
這是一顆……鐵樹???
不光是眾人看了之後眼色震驚,盡皆屏氣斂息,吳逸自進來後,也讓這一副奇景給開了眼界。
真的會有樹木長成這樣子嗎??
這棵開滿琉璃葉的大鐵樹下,似乎還立著幾尊石碑石像。
陸恒雲,邵元世等人不用多言,飛往了大鐵樹所在之處,吳逸也跟著白蓮衣同往。
幾人飛縱掠過重重山石,在琉璃鐵樹之前不遠處降落。
一落地,吳逸才看清,這棵渾身由鐵鑄就的大樹,幾丈合圍的粗幹上,纏著好幾圈青藍色的鎖鏈,鎖鏈分別係著三座石像。
三座石像都有近兩丈之高,而在石像之前,又立著一塊兩人高的大石碑。
陸恒雲見了如此情景,也知道此地靈秀之氣逼人,是來到了福地洞天,而且遍觀周遭,除了這石碑石像以外,還沒有其他人到過的跡象。
也就是說,他們是第一批發現這棵琉璃鐵樹和石像的人。
時也命也,雖然也覺得這中間似乎過於順利,但陸恒雲還是覺得機緣已到,不由得向前邁出了步子,想要一探究竟。
邵元世與大顛和尚,也湊到石像與石碑之前,觀察著這上頭是否別有玄機。
吳逸自然也不例外,他與白蓮衣也開始望向與琉璃鐵樹相係的這三座石像。
這三座石像,第一座是一個長衫負手而立的秀士儒生形象;第二座是一個手帶拂塵,大袖飄然的道士;第三座,卻像是一個跌足而起,僧袍寬大,腰佩戒刀,頭戴戒箍的行者頭陀。
三座石像所塑形象各異,但都有一個共同點,吳逸發現,這三座石像,不知道是被人為抹去,還是打造以來便已經如此,它們無一例外,塑像頭部都沒有臉。
沒錯,盡管衣著手腳都按各教特征,塑造得相當仔細生動,但這三個塑像,在頭部方麵,都沒有任何五官麵貌。
光禿禿的麵上,隻有一點銀色漆點,印在仿佛是額頭的地方。
“這塑像有些奇怪,怎麽其它地方都雕得好好的,卻沒有臉?”白蓮衣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麵露疑色。
“天知道,難道是這兒之前有誰來過,拿走了什麽寶貝,把這兒的塑像臉給抹了?”吳逸如此說著,他剛剛也有過這個念頭,不過轉瞬就打消了,如果這裏寶物已經沒了,那聖尊師傅沒必要讓安靜寧神兩位司吏給自己傳任務。
他邊踱步看著石像,正好聽見了旁邊一聲略顯驚訝的叫聲。
“師兄!”
聞聲而望,卻發現是陸恒雲所帶的神霄宗師弟裏,似乎是叫關遠庚的,指著那麵石碑,麵帶著些微驚訝地叫了一聲。
陸恒雲聞聲而來,吳逸也本著好奇的心思湊上前去,打算看看這石碑上寫的是什麽。
這石碑大約兩人高,丈許寬,通體材質似乎像是大理石一類。
上頭行行小字刻得密密麻麻,看不出距離現在有多少年頭,也不知是誰人手筆。
“這上頭寫的,似乎是關於此地千餘年前的一個傳說……”
邵元世與大顛和尚自然也看到了這碑文,各自都目不轉睛,凝神觀望。
而他們幾個身後的吳逸,卻是從這麵幾乎寫滿了一麵碑的碑文裏發現了一些似曾相識的字眼。
這上麵的碑文,大體上似乎是講述了一千多年前,此地所在的一片土地,還屬於火輪金鼎國管轄,大部分都講述金鼎國的風土人情,以及也提到了此山由來。
金鼎國國小民少,原本百姓安居樂業,公主更是有傾國之姿,一派祥和。結果有一日,天現異象,山河變色,一位魔君挾滔天黑雲而來,突襲金鼎國國都,擄走了金鼎國公主回到牛賀洲。
那大魔君神通廣大,號令百萬妖魔,甚至敢於上得大羅天盜仙衣仙草,不可一世,最終引得天兵臨世,李天王,哪吒太子,華光天王,普天星相,共計八萬天兵,架下天羅地網,捕殺大魔君,最終將大魔君擒下,金鼎國公主,也得以被送回故國。而公主回國後國王為讓愛女安居長住所封賜的一座山,也就成了如今的金鼎山。
文字上描述得繪聲繪色,天兵天將圍殺魔君的衝天威勢猶似在眼前。
而在那一大篇碑文中,吳逸看到的卻是這樣一小段文字,那是說到那位大魔君時,描述其來曆威勢的:
一自開天辟地,兩儀便有其身,曾教三界費精神,四方神道怕,五嶽鬼兵嗔,六合乾坤混擾,七冥北鬥難分,八方世界有誰尊,九天難捕捉,蓋世邪魔聞名怕,十萬總魔君。
“十萬總魔君……”吳逸看到此處,嘴皮輕動,以微不可聞的語氣跟著念了出來。
他總覺得,這段描述似乎是在哪見過……
而在吳逸悄然念動的同時,陸恒雲也看得入神,他出於習慣,不自覺地伸出手來前探,輕觸在碑文之上。
然後,碑文上的字似乎是為了響應誰的呼喚一般,驟然間,綻出了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