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醒轉後到能下床走路,吳逸大概花了不到半個時辰。
仙童清風端著茶飯進屋時,見到吳逸已然下了床,也是禁不住讚了一聲:“你倒是恢複很快啊。”
“快嗎?”吳逸倒是覺得這次是前所未有的疲累,雖說是用了救命毫毛,但一躺就是七天這種事屬實離譜,醒來之後,到玄氣徹底充盈四肢,龍虎二氣交匯更盛,也是足足花了半個時辰。
以前哪怕對付奎牛這等大敵時,都沒有如此累,讓他幾乎以為自己修煉《元天妙真訣》後,玄氣就會自動補充,讓自己氣力時刻保持充沛,就不會再疲勞。
現在想來,還是太高估自己了。
如果這七天內不是被與世同君所救,吳逸他多半就要摔在某個地方,一直暈著束手待斃了。
清風卻說:“當然,師父救你們二人回來時,曾命明月給你看過病症,明月說是氣脈竭虛之象,不用靈藥調理的話,玄氣沒有一年半載按說是恢複不了的,結果師父卻說你功法異於諸人,不需藥石靈物,大概隻要七日就能行走,片刻就能行走,現在看,師父所言不虛。”
清風說著麵色越是顯出對師尊與世同君的崇敬,下了床立起身子的吳逸卻是在心裏惴惴不安。
這與世同君連自己什麽時候能恢複都能看出來,自己剛剛扯的謊真能瞞過他嗎?
清風將茶飯擺在案桌前,吳逸一端詳,是幾盤糖糕花菜,玉屑米飯,還配著一壺清茶,望之色澤鮮美,香味也撲麵而來。
這飯菜給吳逸的感覺是滿滿的人間煙火氣,一如酒舍樓閣人家隨處可見的飯菜。
“對了,小仙童是千歲的仙人,平日也還需要做飯進食嗎?”吳逸在準備食用前,想到了這麽個問題,就幹脆問道。
清風聳聳肩笑道:“自然不需要,隻是家師有令,讓我們弟子衣食住行都要盡量從簡從樸,打掃院門,燒火做飯這些隻是尋常,不足為道,我們做了千百年,隻當是修行,早都習慣了。”
“原來如此。”吳逸一邊點頭,一邊往嘴裏大口塞飯,如狼似虎。
清風瞧他這副吃相,也是忍俊不禁:“慢些吃,等吃完了,我帶你去走一遭火雲樓下,省得你迷了路。”
等吃完了飯,吳逸體內龍虎二氣隱隱在體內傳出鳴嘯之聲,他一身氣力精神都已恢複完備,他查看衣服內裏,所帶的隱氣珠和匕首等諸般物品俱都完好。
在清風帶領下,吳逸也得以走出房門,見識到了這屋外的萬壽山景。
隻一眼,吳逸就被眼前所見給徹底折服。
高山峻極,大勢崢嶸,從吳逸所在的近峰頂處直望頂上高聳摩雲,瑞氣紅雲如絲絛環繞,日頭灑落金光,正對山頂群林,彩雲瑞氣之間,有白鶴青鸞飛繞,周邊鬆柏翠竹之間,又有玄猿攀藤,靈芝異寶遍地滿叢,澗水如玉帶輕流,九曲彎彎,整座山峰,道氣無處不在,極靈極秀。
“好一座仙山洞府!”
吳逸也不由得脫口而誇,一旁清風倒是習以為常,對吳逸說道:“小道友,你現在站的這兒是近山頂處的屋舍廂房,平日裏師兄弟住的,走,我領你先去火雲樓正殿看一遭。”
順著清風抬手所指,吳逸遠望峰頂之上,果然隱有樓閣矗立,祥雲瑞氣層層籠罩。
兩人沿著石階山道朝上慢走,吳逸向清風問了句:“對了,另一位明月仙童呢?”
清風背著手一邊走悠悠答道:“他啊,自然是睡下了,師父總說我倆懶惰貪睡,不愛用功,空活了這一千多年,才隻是個散仙。”
“深有同感,我也懶惰的很。”吳逸如遇知音,點頭笑和道。
說話之間,兩人周圍不時有玄猿飛縱,鸞鳳歌飛,一隻流光彩尾鳳忽而自吳逸頭頂上空疾飛而過,吹得香風驟起。
吳逸被這股香風一掠,不自覺地抬頭望向彩鳳飛翔之處,想要看清這隻飛鳳的長相形容。
而這一望,他卻發現,自己不知從什麽時候起,竟然沒法使用雲體風身了!
彩鳳在吳逸眼裏絲毫沒有放慢,流光輕縱,倏忽間就飛得遠了。
“奇怪,我怎麽……”
吳逸滿腹疑問,他內觀身體玄氣,明明龍虎二氣已然充沛,精神更是抖擻,可為什麽用不出雲體風身來。
清風走到半途,見吳逸停了下來,遂問道:“怎麽了嗎?”
“仙童,我當真已經恢複了嗎?怎麽現在好像用不出咒法神通來。”吳逸懷疑是自己體內還留有什麽後遺症,於是就將疑問對清風說了。
清風聽罷,卻隻哈哈一笑:“小道友多慮了,這萬壽山被我師父施了法,自有禁製,就是我等散仙弟子,也不能施展騰挪之術和其他咒訣,你是客人,自然也要入鄉隨俗了。”
不能施展騰挪之術?
吳逸又凝指掐訣,試圖念動禦風術,但無論他怎麽驅動玄氣,周圍還是半點微風不起,腳板還是穩穩地在地上一動不動。
“還真是這樣……”吳逸見不是自己的問題,半鬆了口氣,隨即又念頭一轉,向清風問道:“在這萬壽山不能用咒法神通,那萬一有妖怪來呢?你們師父要是不在,怎麽禦敵?”
清風笑得更是前仰後合,一邊領著吳逸往前走,等笑聲氣緩了些才一邊說道:“小道友有所不知,”這萬壽山是仙家洞天,自成天地,與外界山水隔絕,古往今來,還沒有妖怪能入侵的先例。”
兩人沿著山道直行,一路上,吳逸見識到了不少靈獸飛禽,奇花異草,都是在南疆一路上難逢的奇景。
行到山頂,吳逸也終於見到了這火雲樓的真容。
三重簷閣宏偉雄極,四壁牆垣間雕欄畫棟,紫氣盤繞,紫色鸞鳥停駐於角,梁柱間竟真有青龍盤繞,丹霞鋪就石階地板,一派巍巍道家仙宗之風,躍然眼前。
這也太大了……
一樓正門的五間大殿,吳逸對比起來,光是兩旁盤著青龍的梁柱,也有幾十丈高。
清風雙手慢慢推開正殿當中一扇巨大的雕花門,走進殿中,對吳逸作了個請的手勢:“請,這便是火雲樓樓下正殿,我們弟子每日在此行功課打坐的地方。”
吳逸摸著門,邁過門檻進殿,隻當自己手一觸到門扇之時,就瞬間感覺到了這大門的異常之處。
重,異常的重。
隻憑觸感,吳逸就斷定,自己來推這門,恐怕不會像這清風仙童這般輕鬆。
人不可貌相,這清風仙童,看上去倒是不像百回本原著裏那樣一無是處。
進得殿來,吳逸甚至不用清風介紹,目光自然而然地,就集中在了正前方之處。
那裏沒有神像,也不設三清牌位,就隻在壁上刻著大大的“天地”二字,字下方也隻立著一方朱漆供桌,桌上放一座黃金銅爐,淡煙嫋嫋。
這副畫麵,實在是經典,太經典了。
“仙童老兄,恕我冒昧,敢問這裏為什麽不見供奉三清四禦諸位的神像靈位呢?”吳逸雖說心裏大概能猜到一點,但還是裝出一副疑問的表情,向清風問道。
清風看向這塊光禿禿隻有“天地”二字的壁上,滿是驕傲地朝虛一抱拳,自信道:“小道友,說來你別不信,家師說過,這‘天地’二字,上頭的還當得起家師禮拜,下頭的卻還受不得我們的香火,隻是因為單擺天之一字顯得未免不夠齊整對仗,這才加上了地字。”
隻敬天這點,果然也像是原著裏鎮元大仙的作派,吳逸聽著,暗自點頭。
“至於三清四禦,嗬嗬,不瞞道友,三清是家師的朋友,若論起來,三清道祖比家師得道隻略早,總還是平輩論交,四禦帝君,則是家師的故人好友,九曜是家師的晚輩,十二元辰是家師的下賓,按理說,都當不得這裏的香火。”
意料之中。
這番狂妄已極的話如果是當時金鼎山奪寶的邵元世或者神霄宗的陸恒雲聽到,多半會當場臉色大變,斥責一通,直呼這是胡說八道的妄語。
但吳逸聽後,卻沒有太大的心理波瀾。
倒不如說,果然如他所料,這個與世同君,果然設定上和他前世所知的百回本原著鎮元子一樣,地位極高,養有草還丹,隻敬天地。
就是不知道這個世界養育出草還丹的,是不是還是人參果樹?
而吳逸在與清風共參大殿時,自然完全無從知曉,在這七天裏,外界發生的事情。
……
……
被金箍棒一掃之下的餘波震暈的金壁風,此時正一身狼狽地站在幽暗之境裏。
與他並排而列的,還有陷仙門被破了的四位掌劍使之一,陷劍使。
金壁風醒來時,發現自己已經遁離外界,回歸秘境,是絕劍使與陷劍使兩位施法將他從荒原之中拉回去的。
而他們兩人設陣圍殺吳逸不成,反遭一道莫名金光所震傷的事,眼下更是幾位掌劍使都以知曉。
“如意金箍棒?”金壁風聽到絕劍使說出了那道強橫到離譜的金光名目時,也是眉頭一皺,這名頭,他在不久前教中會議時也聽過一次。
絕劍使語氣凝重地點頭道:“沒錯,據說太清道德天尊煉就神兵裏,就有這如意金箍棒,能大能小,強橫異常。”
太清道德天尊這幾個字,教中諸人都知道意味著什麽。
正當諸人氣氛漸而凝重之際,黑暗之中一道更為漆黑的旋渦從中毫無征兆地顯現,立刻引起了金壁風與幾位劍使的注意。
“這是……”
“難道說此事連他老人家都……”
金壁風最先反應過來,立馬躬身下拜,高聲道:“恭迎大天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