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萬壽山的通天教主,雖隻是從異域中遁出的一縷神念,並化身成一個全新的仙人模樣,但他沒有想到,這洞天之主,竟然一語道破了他的出身。
難道他就是那個破了陷仙門小子的師傅?
此人身上的道氣,就是比之元始太上,也不遑多讓。
人世間竟然能有這種程度的仙宗嗎?
“你到底是誰?”通天教主漠然的表情上終於有了絲微波動。
“貧道自號與世同君。”與世同君大袖飄飄,悠然答道。此時他全身道門玄氣蘊於內,整片萬壽山的天象也隨之而變,八方重雲聚攏,遮蓋天光。
萬壽山的天象都在呼應他的玄氣而動。
吳逸即使隔著護罩,也能感應到,此時天上是有多麽難以形容的兩股道氣,正在無形之中,進行著對峙。
這是以往吳逸所遇的任何敵手,都無法與之相比的龐然之勢。
奎牛,赤元真人,甚至西河天宗群攻之勢再大,都總還隻是在身上顯化,縱能影響天色,也隻是一隅之象。
但此時天上這兩股仿佛將萬壽山一片天空截然定分的無形道氣,在吳逸鳳目之中,全然是另一副樣子。
就如同兩截完全不同的天空,各自向不同的方向延伸至遙遙盡處,窮極目力,也難以望盡其之萬一。
無邊無極,無窮無盡。
而更讓他心中震撼的,還是與世同君口中說出的那句話。
他是通天教主?
他就是通天教主??
好家夥,先是青萍上仙和奎牛,又是陰司的赤元真人,再到不知是誰用西河天宗一幫子人當誘餌布下的陷仙門,最後連教主都來了?
自己最近怎麽老跟截教這幫人扯上關係?
話說回來,他要真是所謂的通天教主,這與世同君能對付嗎?
吳逸轉過頭看向身邊的清風,發現這上頭兩相對峙,劍拔弩張,隨時都可能發生交鋒,但這仙童清風,卻是幹脆地就勢坐在一旁的石階上,真就完全不見任何擔心的樣子,還向吳逸招手道:“別愣著,來這兒坐著看戲啊。”
這仙童,還真就完全都不擔心?那可是通天教主啊。
吳逸跟著坐到了石階上,笑道:“你師父如今正在抵擋大敵,你這做徒弟的怎麽一點也不擔心。”
清風從道袍中的腰帶側下取出一個布囊,從中拿出一個光餅,啃了起來,邊啃邊道:“怕什麽,師父既有能力護我二人周全,就代表這人還算不上什麽大敵,要真是什麽厲害的角色,估計就會跟師兄說的當年一樣,把我倆先送去別的地方了。”
“當年?”
吳逸剛聽到蹊蹺處,正要再問,護罩之外,更大的動靜卻已經開始傳來。
“知道我的名號,竟還敢如此大言不慚……”
通天教主從手中玉珠裏輕撚出一道青紫色靈光,靈光他掌中輕旋慢轉,漸成實體。
青芒霎時間輝耀萬丈,在通天教主掌中,凝成了一把三尺長劍。
與世同君泰然自若,拂塵不動。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麽能耐,敢不識我先天之妙!”
通天教主眸中神光頓現,掌中的三尺青芒劍,立時應心而動,向著與世同君所在方向橫掃而去。
一道五色混同的劍光掠過與世同君的蒼髯白發,卷得鶴氅道袍飛**,衣袂生風,半點傷痕都沒留下。
但劍光遠達萬壽山周圍時,卻引起了更為驚人的異變。
那一道五色劍光,所過之處,萬壽山的群峰翠嶺,山石流水,都在那一掃之間,隨之而變,青山**平變作了荒原,川流又拔地而升,變作了高峰,滄海桑田,一瞬而變,就連天穹都變了一番顏色,不再是碧空灼日,而是一片火紅色的天空,有兩個太陽,共懸於天。
整片萬壽山,除了被與世同君護罩遮蓋的火雲樓附近一隅山峰,仿佛接天連地,都被這一劍徹底改換了天象地貌,如今與世同君身處之處,已是一片全然相異的山水風貌。
“這……”
吳逸震驚於眼前景色的忽然改變,這已超出他的想象之外。
隻是一劍而已,就把萬壽山給……
如果隻是單純地把四周地形給盡數摧毀夷為平地,倒也不會讓他驚駭至此,可是這顯然已經不屬於人間景象。
“再立地水火風……果然是混元大羅金仙的能耐。”
與世同君瞥了這一片被徹底改變的萬壽山洞天之景,終是皺起了眉頭,“隻是你弄神通便罷,何苦要殃及萬壽山。”
隻一句輕描淡寫過後,與世同君便右手袍袖猛地迎風一擺,袖口處竟忽地大展而開。
變大袖袍一揮,霎時間,又有千萬道祥雲瑞氣從袖口之中不斷湧出,漫向四周山河。
“哼,枉費心機,這片洞天山河日月已變,哪是如此輕易可改!”
通天教主見他變大袖袍口中,無數祥雲瑞氣噴出,青芒長劍在手,嘲笑之中,又順手揮出一道五色劍光,欲要將那無邊湧出的祥雲斬碎。
但與世同君左手拂塵三千雪絲再次飄出,迎向了通天教主所揮出的五色劍光。
劍光鋒銳而極剛,而拂塵之絲卻處柔,兩相一碰,通天教主那改換山河的劍光卻被這根根銀絲亂拂而碎,劍氣於方寸之間盡數消弭。
而自與世同君袖口之中飛出的無數道祥雲瑞氣,彌漫四周,以極快的速度就充溢了八方四極。
然後,在這祥雲漫罩之下,剛剛被通天教主一劍改易的萬壽山洞天山河,又忽地起了變化。
荒原峻嶺一掃而變,又回複成了最開始的碧水青山,群峰攏翠。
萬壽山熟悉的景象,又出現在吳逸眼前。
舉手之間將萬壽山恢複的與世同君淡然攏袖,麵不改色地道:“你有改易地水火風之能,卻也太小瞧我萬壽山靈根,靈根相係,你就是再有神通,也莫想動得這裏一草一木。”
“靈根?我是瞧你這洞天根基不錯才留了幾分餘地,你是當真不知好歹。”
通天教主麵沉如鐵,正要再出手,卻見那與世同君袖袍再次迎風飄**,與世同君將袖袍向上空一舉。
袖口不斷放大,一瞬之間,就長至無邊廣闊,大有將天地包藏的氣勢。
吳逸身在護罩裏一直旁觀著這名副其實的神仙打架,看到與世同君將袍袖展至比周圍群山還要更加遠,幾乎籠罩一切時,心底裏開始不自覺地浮現出這麽一個名字。
“袖裏乾坤?”吳逸喃喃念了出來。
這時吃著餅的清風當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兩眼一亮,叫出了聲:“哦,師父的袖裏乾坤!”
與旁觀的吳逸兩人所見不同,當通天教主看到與世同君挽起袖袍的動作,想要作出抵擋之時,卻發現,剛剛展開大袖的與世同君,不知何時起,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而此時通天教主周圍所處的,也已是一片與之前萬壽山截然不同的風景。
天地之間,除了山原與無邊浩渺重雲,再無他物。
這是那人的術法?
通天教主乃混元大羅金仙,萬劫不磨之體,諸法皆通,這種情況還不至於讓他亂了分寸。
他神意外放,向著這片無邊天地四方不斷延伸,觸及每一個角落。
這不是什麽障眼法之類的旁門之術,而是自成天地的玄門術法神通。
通天教主一瞬間就明白了,自己當下的處境。
而此時,天空之外,不知從何處而發的一道聲音也開始傳向通天教主。
“進了我這袖裏乾坤,你縱有萬般本事,也難以遁逃。”
通天教主冷眼抬頭,望著遙遙上空,一聲冷笑:“袖裏乾坤?好名字,玄門有你這等後輩仙宗,也算是一大幸,可惜,你竟要與我為敵……”
“廢話太多,聒噪得很。”沒有等他說完,與世同君就淡淡扔了下這一句,便在外收攏了袖子,恢複往常模樣。
籠罩火雲樓附近的護罩也解了開去,與世同君履鞋一點,便降下雲頭,輕身落地。
吳逸見與世同君瀟灑閑適,全不似像剛剛對決過通天教主的樣子,心裏還猶自擔心,便上前問道:“老前輩,這通天教主,被您的袖裏乾坤收了?”
“正是此理,你年紀輕輕,倒也有些見識。”與世同君看向吳逸時,眼裏帶了三分賞識之意。
通天教主也逃不過這“袖裏乾坤”?
吳逸這下覺得有些樂了,笑道:“這可是通天教主,混元大羅金仙,您就不怕他從您這袖子裏逃出來?”
與世同君一聽,撫須嗬嗬一笑:“這裏頭通天教主縱有神通,也隻是本體一念,不足為慮,再說了,就是當年有個本事通天徹地的混元一氣太乙仙,也不曾脫得此法,這通天教主,還是差了不少……”
他說時麵色慈靄,目光卻是始終在吳逸身上,意味深長。
這眼神看得吳逸渾身發麻,他別是看出了什麽吧?
而且說有個混元一氣太乙仙什麽的,怎麽看都像是在描述孫悟空。
可是,這世界明明沒有孫悟空啊……
莫非……
袖裏乾坤自成的一片茫茫天地。
此刻上下八方,正承受著來自通天教主的無邊威能。
廣闊天地,此刻已被通天教主翻手之間,轟了不下千百回。
無論是移星換鬥,以周天星辰任意卷舒的瘋狂轟擊,還是以劍靈蘊出橫斷天地的滔天劍氣,都不能破開這片無極天地的分毫。
通天教主的臉色終於變得有些難看了。
“沒想到,這比李聃的‘太極圖’中之秘境還要更加棘手,當真是小看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