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教主肆意揮縱,靈光劍氣揮斥八極,任意所至,所到之處,星辰分列,地陷千裏。

然而,無論他將這片地方拆得幾乎沒有一片完整的土地,星空都被撕裂得支離破碎,大小星辰都混同無序,散在天幕之中,這片袖裏乾坤形成的天地,也還是沒有現出任何出口。

在此之前,通天教主已經試過了八十一種咒法,五行攢簇,星象運轉,道門中正門傍門能用以解陣破陣的手段都用上了,但竟無一法能破這袖裏乾坤。

舉凡天下迷陣,幻境,洞天機關,通天教主自信都不出其道眼所窺,他是先天得道,曆劫不滅的大宗師,就是太上道德天尊李老君所設的迷陣異境,也不是沒有破陣之法。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絕無不可破之陣,這點通天教主自己這個先天道祖最為清楚不過,他絕不信,目前雖隻是異域之中遁出的一點真靈,但以自己萬劫不老長生之大能還破不了這名不見經傳的“袖裏乾坤”!

可是像這個萬壽山之主設下的這片天地,卻是大大超乎了通天教主預料。

袖裏乾坤之大,不光極闊極遠,也同樣固若金湯。

正因為沒有邊界,所以無論通天教主施以何等猛烈的術法,意欲強破,縱使打出去的法力天崩地裂,也是最終就像泥牛入海,消弭於無,不再見效。

這個袖裏乾坤,雖無殺機,但確實名副其實。

該死!

還真是小看那個什麽與世同君了,這一手比那老道德李聃煉製的法器恐怕還要更勝一籌!

他又是哪兒的地上散仙,竟然知道自己的名頭?

不過這樣一來,也弄清了敵方所在。

那個什麽萬壽山與世同君,應該就是破掉陷仙門那個小子的師傅。

若無此等師承撐腰,等閑斷不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招惹截教。

通天教主固然急切,但心緒卻絲毫不亂,再這樣下去,不想個法子破陣出去,後續也不好再做行動,自己大事未成,反而會後患無窮。

他目運神光,再次觀照這片無邊天地,將千萬裏內,一切有形無形,凡所能見之物,都盡收眼底,試圖從中看出哪怕一點可以破陣的關竅所在。

但,還是看不到。

這茫茫一片袖裏乾坤,竟真是近於無缺,找不出一點破綻。

通天教主收斂神光,心知再這樣下去,說不好還要生出什麽變故,既然無法遁走,那就隻能選擇壯士斷腕了。

一念及此,通天教主渾身斂聚紫氣神光,貫注神體,全身開始凝出道道光輪,覆蓋周身。

在這道神念最後的意識裏,通天教主將這個名為與世同君的對手牢牢地記在了心裏。

袖裏乾坤,與世同君,我記下了!

“本體一念?老前輩,你是說,這袖裏乾坤裏收的,還不是通天教主本尊了?”

吳逸想到與世同君剛剛所說,心裏不免有些擔心,便拋去那一點胡思亂想,向與世同君問道。

與世同君輕拂大袖,神態卻仍是一如既往鎮定:“自然不是,通天教主遠離此世已久,哪能輕易就到此,突襲萬壽山的這一點神念,也不過隻有本尊片鱗之力罷了。”

片鱗之力而已?這麽離譜的?

吳逸在護罩裏目睹了通天教主隨手一劍,就把萬壽山甚至是萬壽山外目之所及一片山河連同天象都改變的奇能,這已經令他歎為觀止。

而與世同君說,剛剛被那大神通“袖裏乾坤”裝下去的隻是一道神念?

與世同君見他陡然臉上變了顏色,撫須瀟灑一笑,安慰道:“小娃兒,不必擔心,此地我也隻是一道神念,本尊仍在上清天等候元始會,若他真是本尊大駕光臨,我自也不懼,如今時移世易,道術日進,今必勝古,早就不是當年他能興風作浪之時了。”

“真的?”吳逸看不透與世同君,雖然願意相信對方確實有這實力,但出於不放心,又多問了一句。

“你這小娃兒……哈哈哈……”

與世同君仰天長笑,就連吳逸身邊的仙童清風也是忍俊不禁,捧腹道:“我師父是地仙之祖,位同三清,就連那西方大力王光明菩薩也要讓三分,你是當真有眼不識泰山啊。”

吳逸本來也隻是順口一問,但聽到清風誇讚與世同君時,提到了“大力王光明菩薩”,不禁愣了一瞬。

嗯?

這個名字是不是在哪聽過?

與世同君悄然將目光移向了吳逸一瞬,若有所思。

這一分神間,與世同君的袖袍之中忽地如同炸雷一般,發出一聲震響。

“嗯?”

這一變動也引起了吳逸與清風的注意力。

與世同君卻反應平淡,冷笑一聲,將袖袍輕甩,寬大的袖袍口隨風而開,卻沒有任何東西。

“嗬,那通天教主的神念,為了能擺脫袖裏乾坤,已然自絕於裏。”

“自……絕?”

吳逸聽到此時,也是心底裏有些嚇到,雖然隻是一道神念,但就連赫赫有名的通天教主也逃不脫袖裏乾坤?需要自絕?

仔細想想,如果按原著設定的話,鎮元大仙的“袖裏乾坤”確實是非常強大的法術神通,強如孫悟空都要連栽兩次,通天教主遇上這與世同君,似乎也要輸上一籌。

“好了,事情暫時已了,這道神念也差不多該回歸本尊了。清風!”他看向清風,囑咐道。

“在!”清風站直了身子應道。

與世同君道:“通天教主之事事關重大,幾個月內,你與明月都要留守萬壽山,看護好靈根。”

清風極其鄭重地凝眉點頭,應道:“弟子遵命!”

“小娃娃。”與世同君又向吳逸道。

“哦……在。”吳逸沒想到自己會被點名,於是蹭地站直身子聽候。

“雖然你是客,這樣有些失禮,有一件事,要托你去辦,你可願意?”與世同君兩袖背在身後,頗具長輩風範地問道。

“不一定願意。”吳逸答得相當幹脆。

“哦?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呢,怎麽如此沒底氣?”與世同君聽到這果斷的拒絕卻也不惱,隻耐心追問。

吳逸長呼一口氣,舒展眉頭道:“老前輩貴為地仙之祖,安排的事當然沒有簡單之理,我嘛肉體凡胎,憊懶慣了,自問是沒什麽本事堪當大任的。”

與世同君目中精芒微閃,嘴邊長須微動道:“你是修行人,身懷這等奪天地造化的奇功,怎麽還如此懶散?”

吳逸有些不好意思:“沒辦法,懶病沒藥醫啊。”

清風瞧他態度散漫,不禁皺起責怪道:“你這小孩兒,我師父是長輩,他與你說話,怎麽這樣沒大沒小?”

“無妨。”

與世同君對於吳逸這般反應,神色也是如平湖靜水,不起微瀾,抬手製止了清風,他又道:“我猜,無利不起早,要有利可圖,你才肯答應?”

“不,有利我也不一定起早。”吳逸搖搖頭。

他又接著道:“我修行最初隻圖個保命清閑,本來就懶,若修行後,還要黃昏不睡,五鼓不眠,聽哪家有異寶靈藥,就驅馳前往;見有哪處神功妙訣,又奔波勞碌;天天忙這忙那,還修個什麽勁?”

吳逸一口氣將肺腑之言都說了出來,與世同君凝望他那一雙平淡卻隱有生機的眼神,長須之下,笑意更深。

“你倒是有些古之散仙的淡泊之氣,可惜懶散有餘,用功不足,這樣下去,你就是身懷真流妙訣,也難登仙道。”

吳逸對與世同君這番話也不以為意,揚起嘴角笑道:“再說吧,船到橋頭自然直。”

與世同君收斂笑意,語氣略微加重了一些,又問了一遍:“這麽說,你是當真無論如何也不肯答應了?”

吳逸又想著,與世同君畢竟是從通天教主手上救了自己一命,啥都不問就拒絕似乎也說不過去,於是就道:“嗯……要不您先說說是什麽事?”

與世同君如似遇見了頑童的長輩,搖頭苦笑了三聲後,才耐心道:“我也不瞞你,我這萬壽山後山,另有一處靈根所在,乃是鴻蒙初判,開天辟地的靈根,這靈根上所養的‘草還丹’,是我洞天至寶,珍貴無比,火雲樓裏有個專門打下草還丹的器具,名叫金擊子,這金擊子每隔八十一年,就要用山外的花草珠露滋養一次,才能重新再用,現下我兩個小徒守山,沒時間下山,你可願意替我萬壽山跑這一趟?事成之後,我讓清風明月剜下草還丹的一角,讓你也吃一口,如何?”

草還丹?

吳逸一聽他說起這個就想起來了,他確實聽汪象旭說過,此世也有與人參果類似的“草還丹”,一萬年才結一次果,人吃了一個,就能活四萬多年。

這是貨真價實,立地成仙的至寶。

就算隻咬一口,估計也能長個千百來歲壽元。

天下之人要得道長生,總還要煉氣存神,調和龍虎,捉坎填離,一路修煉下來,不知要費多少功夫,可這草還丹一顆下去,就抵上了萬千修行。

這**要說大不大,確實大。

真吃了一口,不知以後能偷多少懶。

本來無所謂的吳逸,現在也不由得咽了陣口水,但他當然不會貿然答應:“老前輩,這草還丹的妙用,與五行相畏的特性我都有所耳聞,隻是事關這等靈物,就算是讓我去采些滋養金擊子的藥材,是不是太看得起晚輩了?萬一……”

這可是西牛賀洲,吳逸之前從未踏足過,萬一遇上了什麽大妖,那可就麻煩了。

與世同君眼神略微一變:“萬壽山外方圓千裏都沒有妖精出沒,你出行又奉有萬壽山之名,何危險之有?而且……你初來萬壽山,是怎麽知道草還丹天性與五行相畏的?”

吳逸心裏“咯噔”一下,完了,說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