毗藍婆菩薩?

吳逸想起來了,百回本西遊記裏出現的神佛之一,天庭昴日星官的母親,這世界也有毗藍婆菩薩?

“正是,公子也知道?”顏夫人柔聲問道。

吳逸搖頭:“不,我又不禮佛,也不認得那許多菩薩。”

顏夫人笑道:“這毗藍婆菩薩是西牛賀洲所傳的諸佛之一,小婦人家中經年禮佛行善,才求得一些,公子遠行,就贈予公子一枚,可保路上免遇災殃,平安順遂,就當是餞別之禮。”

如果是別的什麽東西,吳逸可能還要推辭幾下,但見到這藍色雲紋紙符起,他的鳳目就一下子起了反應。

這紙符上竟然透著一絲極淡的金色靈氣?

難道真有什麽功效?

反正這靈氣看著也不像妖邪之物,拿著應該也沒什麽損失。

“既然這樣,那在下也不好拂了夫人的人情,就收下了。”吳逸將盤中紙符拿在手中,向顏夫人回了一禮。

用過早飯後,吳逸沒有再多留,回房收了五十兩銀子,揣在懷裏,拜別顏夫人,準備往顏家莊門外走去。

等到吳逸大踏步走出了正門,目送他人徹底消失於視線之外的顏夫人,一直掛在臉上的三分笑意,才如湖上微波,漸而彌平。

裙袂浮動,她回身便往後廳處走,直向閨閣之所在。

不多時,閨閣深處,便又有竊語之聲悄悄傳出。

“請帖已經送了出去,這小子是跑不掉了吧。”

“嘖,沒辦法,姐妹幾個就算分不成一杯羹,還想嚐嚐湯頭的,可惜了……”

“昨日異象一出,驚動了老夫人,你要是忍不住了,恐怕夫人第一個罰的就是你,姐姐還是安分些吧。”

“哼,知道了啦,多嘴……”

“你……”

“哎呀,要我說,不妨讓我先出去一下,看能不能在那小子進去之前,采他幾滴血來煉作丹藥?”

“好了,都別吵了!百兵大會在即,接下來此地各方人馬混同,不容掉以輕心,要忙的事還有很多,我們不能誤了事。”

“知道了……”

“嘖……”

吳逸此時已經恰巧走出了迎陽鎮,他聽力再好,自然也是聽不見閨閣深處那近乎於蚊子呐的私語的。

雖然顏夫人跟他說了往西走不太平,但他還是一出來,就往西方大剝山所在的方向邁開了步子。

倒不是他想,而是任務要求,但凡沒有那點破事,吳逸他是往東往南往北走都不會往西去的。

行走時,吳逸悄然攥緊了顏夫人贈的藍色符紙,希望這玩意能有用吧。

與此同時,西方四百裏外,一處枯山裏,洞府內幾處篝火明亮,有旌旗豎立,刀槍成叢。

上百妖兵,此時盡都匍匐兩旁,而位居一塊大石鑿就的王座上的,是一個玉麵長髯,金盔寶甲,一杆烏黑大戟在手,身量壯碩的武將模樣巨漢。

座前一位伏地以拜的黑袍小妖稟道:“啟稟大王,洞府向外派出去的一夥凡人賊寇眼線已經被滅了。”

“切,就知道這兒的小賊不成事,怎麽死的?”

座上的那長髯妖王,自然就是六賊口中的大王狐阿七,他鋼刃一般的眉頭一挑,語氣卻不甚在意。

小妖報道:“七人都是死於刀傷,像是劫道未成,反遭殺害。”

狐阿七摸著長髯,露出後槽尖牙道:“這幾日要不是咱們幾個不能傷生沾血沾妖氣,也不用招這幾個賊寇打下手。”

“大王啊……”

這時,狐阿七所在的石座旁,一個狐頭細眼,棕毛短尾的執旗妖兵,尖聲細語地說道:“小的多嘴,問一句,咱們離了壓龍山,來這大剝山,就為了應這什麽不老婆婆的百兵大會,也不知是否值當。”

狐阿七一聽到“不老婆婆”幾個字,臉上本來因為手下被殺的晦氣之色瞬間都沒了蹤影,嘖嘖笑道:“你哪裏知道這不老婆婆是何等人物,傳說她是個得道女仙,成道之時,容顏永駐,據說絕色無比,又極愛美,旁人欲見一麵而不得,又家藏珍寶無數,要是能得到一二件靈丹妙藥,那不知要省下多少工夫。”

“小的自然不知,不過,那什麽不老婆婆既有能耐擺下百兵大會,廣邀群豪,自然有些能耐,大王,這天下妖王臥虎藏龍,小的是怕……”

狐妖語氣小心地收斂了幾分,又接著道。

狐阿七聽到此處,鼻音輕哼,“蹭”地立起身來,手中長戟離地,迎風一舞,大戟卷起狂風,將整片洞府都刮得呼呼聲響,群妖抱頭。

“哼,我手中這杆大戟重三千六百斤,沾著就死,擦著就傷,等閑不能抵擋,除了兩位外甥,我還沒怕過誰!”

“大王神武!”

“大王英雄了得!”

小妖們知道自家大王的脾氣,趕緊伏地相拜,高聲呼喊不停。

狐阿七收了戟勢,一杆杵在地上,撫著長髯,學著那廟裏關公之態,裝腔道:“更何況,我為保萬全,還向洞中家姐借了一樣寶貝,兩樣利器在手,又有我一身武藝,不愁她看不上眼!”

狐阿七言語之間自信滿滿,其實心裏固然胸有成竹,但論起究竟來,心底裏還有幾分慶幸。

呼……

幸虧蓮花洞那兩位外甥已經行功閉關,沒去應那不老婆婆的請帖赴約,自己這個老舅才能接到請帖赴約,不然他倆若真去了,自己是半點機會都沒了。

萬幸萬幸……

“大耳鬼,小骨蟲!”狐阿七收去雜念,麵色一沉,向部下發令道。

“在!”

兩聲異口同聲的呼聲齊出,妖兵之中,走出了兩個小妖來。

兩個小妖禿頭尖耳,一副看上去憨頭憨腦的樣子。

狐阿七道:“讓你二人負責探查大剝山周圍數百裏山洞,可發現有其他精怪山主前來?”

兩個小妖中身量稍大的一個,便是大耳鬼,他甕聲甕氣地答道:“啟稟大王,這兒得了請帖來的目前隻看了幾處,分別是牛王特處士,黃皮嶺的寅將軍和熊山君,還有東邊從東寺的金池老僧偕同冥報和尚,狼精淩虛子,流沙河的妖僧媚陰和尚,也在赴會路上,剩下的還有多少,就不知道了……”

“金池老僧?那個好幾百歲的妖僧?”狐阿七聽到此處之時也不禁一聲冷笑,“他這把老身子骨也來湊熱鬧,真是……”

狐阿七本來還擔心有什麽強手會聚,如今聽到部下匯報中,沒有令他忌憚的對象,心下便也放了一半。

他喝令道:“你二人再去附近巡視看看,再探有沒有什麽山精野怪,或者僧道修士,一個時辰後再來回報!在那之後,你們都在這紮營等我赴會歸來!”

“是!”

離開迎陽鎮一路走,走了半日,吳逸估摸著天色估計已又是到了下午,遠望前路,還是霧色深濃,遮蓋群山,不見前路。

雖然看不見遠方山景,但吳逸也知道,前方還不到大剝山。

不光是因為距離,根據與世同君的紙箋所述,大剝山為陰氣所聚之山,終年清涼,山體遠望之下,無論白晝夜晚,都是一片黑,而且沒有霧。

路途尚遠,搞得吳逸都想直接用雲體風身直接在地上跑過去了。

他目眺遠方,前後四周都不再有迎陽鎮那樣的聚落,如果慢悠悠再走下去,到了夜裏,陰盛陽衰,說不定真會遇上什麽妖鬼出沒。

要不,用雲體風身趕路試試?

吳逸用鳳目瞧了一邊周圍,確認了四下無人後,悄然快步走向了一處林子間,念動隱身,驅動了雲體風身術,一縱之下,在草木之間劃出了一道淺淺的影子,消失無蹤。

本來如他所想,剩下這一兩百裏的路,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跑到,但還沒出幾十裏,吳逸就發現想錯了。

他停下了步子,解除了雲體風身。

原因不是別的,前方的霧氣擋住了他的視線。

這霧氣的濃鬱程度,比之前吳逸遠望時所估計的還要強許多,吳逸置身於霧中,竟完全看不清數丈之外的前路,眼前諸遭所見,至多不過一兩棵樹的距離,再往外看,就是白蒙蒙一片,霧氣繚繞有如無形白牆,將吳逸困在了這裏。

這霧濃的有些不尋常……

吳逸瞧準了身旁一棵樹,將身一縱,足下連點,便身似猿猱,連縱至樹上,攀著枝杈,試圖遠望前路。

但即使爬上了樹,那霧氣之高,也令吳逸無法登高望遠,遠方的視線都被遮蓋,不見山,也不見雲。

之前看的這片霧氣有這麽大嗎?

吳逸放開了手落地,鳳目驟開,金瞳掃視之下,竟也看不出這片包圍四方的白霧有什麽蹊蹺之處。

是落入了什麽迷陣?

吳逸心中如此猜測著,難道剛出來不久,就要用上新練成的招數了?

前路難明,這片霧又望去沒個頭,不知是到了什麽奇特地界,還是有誰暗中搞鬼,吳逸想來想去,還是決定用出那招看能不能驅散這片白霧。

一念剛生,吳逸正打定決心,剛準備動身,就要盤膝坐下,卻隻聽得那片縹緲白霧當中,傳來一道空靈女聲。

“貴客手執請帖,光臨大剝山,不老婆婆命我等特來相迎。”

嗯?

吳逸剛準備彎身坐下,這聲音一出,就打斷了他剛才的念頭。

大剝山不老婆婆?

自己應該離大剝山還有些距離才對啊,怎麽會?

還有,請帖又是什麽情況?

正當時,白霧之中,有一道嫋嫋纖影馭空而出,周身素白色輕紗籠身,足踏玉履,薄紗覆麵,發纏珠玉,一身雲霞靈氣,體態極盈。

那素衣女輕足踏地,向吳逸欠身道:“公子手拿請帖,是婆婆的貴客,特令小女子盤絲,前來相迎。”

請帖?等等……

吳逸心中一涼,頓時發現,自己手上拿著那張顏家莊夫人送的所謂毗藍婆菩薩的護身符,赫然一變,成了一張金紙請帖模樣。

還是被擺了一道?

還有……

“你剛剛說,你叫盤絲?”吳逸似乎想起了什麽,嘴角微抽,強扯一個不失禮貌的微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