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說九葉靈芝草,吳逸可能印象還不是太深,但見書裏提到了碧波潭,這他可就熟悉了。

書裏介紹這伏龍靈芝草最初是由碧波潭龍女,直上大羅天靈霄寶殿前偷來的仙草,後來又放在了伏龍寺的塔中,由一條老龍看守,後來伏龍寺塔倒,這草又被不老婆婆收入了大剝山中滋養。

這由來,和百回本西遊的九葉靈芝草倒是沒什麽大差別,隻是沒想到,名頭居然是這不老婆婆改的?

既然這草確實在不老婆婆手上,那最好還是祈禱這位老神仙好說話一點,能順利給自己靈芝草吧。

又翻了一會兒,吳逸將書放回了原位,一個倒躺,整個身子形同朽木一般倒在了床榻上。

睡覺。

雖然吳逸很想睡,但躺在床榻上,這一次卻意外的半點睡意都沒有,倒不是這床榻睡著不舒服,而是吳逸他自己,從他睡下起,體內就有一股莫名的鼓動感,越傳越大,將四肢百骸,五髒六腑都弄得溫熱,身體一熱,心神就難以靜下來,躺了一會兒,連翻了幾次身,反而越躺越熱。

什麽情況?

吳逸一下子起身,望了一眼四周,鳳目打開掃了一圈,沒發現什麽異常,非要說有什麽,就是這洞內所設的廂房如今四麵緊閉,連個通風口都沒有,室內卻是十分清涼,絲毫沒有悶熱窒礙之意。

但這點吳逸來時,領路人盤絲姑娘就已經跟他說過了,大剝山洞天內陰氣盛,會覺得清涼是很正常的事。

而現在吳逸像平常那樣還沒什麽,隻要一躺下,渾身就跟開火煮水一樣,體內迅速升溫,雖然熱度並不是高到不適的地步,但也確實搞得他想睡也睡不著。

不如,找那兩位哥們問問?

吳逸又是倒躺在**,兩眼一閉,在逐漸升高的體溫中,意識以清醒的狀態,奪取了體內深處。

撥開雲霧,履真宮又現眼前。

當身體飄到正門前時,吳逸發現,安靜,寧神兩位司吏八百年都不見得會換下的站姿,這回卻是換了,兩人都麵朝履真宮正門,背對著吳逸。

“兩位,師傅她老人家快出來了?”吳逸很自然地向兩人招了手。

安靜寧神兩司吏齊刷刷地回過頭,看向吳逸的一紅一藍兩張臉上還是那般萬年不變的一潭死水。

“快了,剛才是我等向聖尊匯報你的修煉進程,她要不了多久就能出宮。”

“這樣啊,那我有個問題,為什麽我來了這大剝山後,想睡覺是一點也睡不著?”吳逸也習慣了這倆如此回答,也沒想客套,直接就把問題拋了出來。

聽罷,安靜司吏就馬上給了他答複:“這是自然,你修煉經文以來,體內蘊丹之氣已成,大剝山又是陰氣大盛之地,山洞的床榻又是以寒氣襲人而著稱的月眼白貂皮毛所製,你一睡覺,體內丹氣與床榻寒氣相衝,丹氣反而愈加旺盛,你不懂調和之法,當然無法入睡。”

這樣啊……

吳逸聽懂了緣由,接著問道:“那有沒有什麽解決的方法?”

這回到寧神司吏接話道:“方法之前教過了,你按照誦經的步驟,在**行功運氣,半個時辰,自然能調和熱氣。說起來,但凡修行之人,每日都會如此,行功打坐如同家常便飯,你就沒試過自己閑時運功修煉?”

吳逸答得理所當然:“沒有。”

安靜司吏那鐵石一般的表情也在此刻略一皺眉:“惰性不改,如何成仙?”

吳逸也不反駁,轉身離去前向兩人灑然一笑表示:“一切隨緣唄,既然這樣,那我走了。”

安靜司吏目送著他身子消散在清濁世界,過後一會兒,才淡淡開口道:“這小子,當真是坐擁寶山而不自知。”

寧神司吏也道:“確實,有大聖尊親傳大道,是天上地下多少人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大緣法,他卻一點用功之意都不見,修行人中,有這麽懶的實屬罕有。”

安靜司吏道:“本來尋常凡夫懶漢也上不了修行之路,可偏偏他卻是如此性子,唉……”

“不過,他就算再懶,要不了多久,恐怕想不修煉也不行了。”

安靜司吏回頭望,履真宮巍峨浩浩,宮牆高聳,一直緊閉的宮門,仍沒有半點將要打開的跡象。

隻是從那金簷碧瓦的宮殿頂上,有一縷淡淡青煙,混同在周圍繚繞成簾的瑞氣雲霞之間,飄飄****,凝成一個安然睡臥的渺渺身影,仿佛從高處俯瞰著下方所在。

從意識裏遁出現實,吳逸一下子就起了身。

既然睡不了,那就不睡了,要打坐行功才能解熱,他懶得這麽做。

唉……有了老豬的命,卻也沒免了老豬的病,大概就是這樣吧。

躺也不是,坐也不是,那不如……

他望向了床邊牆壁上,那串掛著的銅鈴。

伏龍靈芝草的事知道了,那還剩下一個九陽泉,要不要打聽試試?

他爬上床,取下那串銅鈴,這時拿在手中細看,吳逸才覺得這銅鈴造型頗為別致。

渾身黃銅色,造型上像朵花瓣朝下盛開的金花,七片金瓣,外表鐫刻著五彩雲紋,拿在手中,輕的幾乎沒有重量。

搖一下這個就能叫來人?

吳逸拿著銅鈴往空輕晃了幾下,“叮鈴”之聲從銅鈴之中響遍洞府,餘音悠悠,不絕於耳。

沒多久,洞門口就傳來了幾下急促的叩門聲。

還真來了?

吳逸開門之前,本以為還會是那個領他進來的素衣姑娘盤絲,但當他打開洞府大門,看見的卻是另一個人。

“公子搖鈴,有何事吩咐?”

一個身著天青色緊袖袍衫,腰纏絲絛,碧釵束發的窈窕女子,立在門外,以清冽如冰泉的嗓音對著吳逸說道。

同樣也是和那位盤絲姑娘一樣,下半張臉也是被麵紗覆蓋,隻留一雙冷眉杏眼,眼角處還有一抹青影,平添了三分不近人情的距離感。

聲音是好聽,但比起不久前領他進門的那位盤絲姑娘,語氣上要更疏遠一些。

她也是這不老婆婆的手下?

“姑娘也是不老婆婆的侍女?”吳逸叉著腰笑問道。

“是,小女盤絲。”青衣女子簡練地回答道。

吳逸這下真笑出了聲:“哈,你也叫盤絲?那個白色衣服的仙姑她也叫盤絲。”

青衣女子簡短應道:“是,我們受不老婆婆統領的七仙姑,對外均名稱‘盤絲’。”

你們都叫盤絲,這樣都行?

吳逸道:“那這位盤絲仙姑,我呢,想在這山上遊曆一遭,因此有勞仙姑,能不能帶著我在這大剝山上逛逛,看看有什麽好去處可以消遣?”

青衣盤絲道:“大剝山乃是陰氣匯聚之地,也是婆婆所居洞天,山上大多數地方,都是要婆婆有令方能進入,你想去哪兒?”

吳逸想了一下,便問道:“我聽說,山上有個叫九陽泉的地方,能不能勞煩仙姑帶我去走一遭?”

提到九陽泉,青衣盤絲杏眼微光湧動,但麵紗下語氣仍是不冷不熱:“九陽泉是山頂重地,非婆婆金口玉言不能開,公子見諒。”

吳逸得到這個回答問題,雖然也在意料之中,但還是有些失落,看來要取水沒那麽容易啊。

九陽泉如此,那這伏龍靈芝草,想必也是重寶奇珍,憑一個侍婢帶路就想見到,似乎也不大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請仙姑,帶一個客人能去的地方,來這的客人不止我一個,總不會都窩在這洞裏吧?”

吳逸心想反正時間還有幾日,既然身在大剝山,總是還有機會。

“好。”

青衣盤絲右掌從腰後撚出一枚葉子,兩指夾著,手腕翻轉,便將葉子由小變大,倏然間變作了一丈長短,三尺寬的一葉扁舟,托舉在手。

青衣盤絲將葉子變作的扁舟一送,扁舟便輕飄飄地浮至吳逸跟前:“公子請上船,隨我來。”

還有交通工具?

雖然吳逸自己不久前剛學會禦風術,但要是能有代步的,他是一點都不會介意,自然是沒有猶豫,就踏上了葉子變作的浮舟。

扁舟載著吳逸,一路乘風直上,吳逸出來的洞門口眨眼間已被下拉了幾十丈。

清風過耳,吹得舟上吳逸鬢角發絲微揚,涼意漸生,他眼中往外一瞥,卻見那青衣仙姑,同樣名叫盤絲的女子,足下生出一團風卷,整個人雙手背在身後,踏著風卷飛行,這風姿又是和先前的素衣姑娘殊為不同,另有一番風采。

是更高級的禦風術?他遠觀青衣盤絲飛行的身姿,麵紗下露出的半張側顏,目若湖中粲星,清麗絕俗。

說起來,雖然感覺上她和那個素衣姑娘氣質上有所不同,但眼眉處看上去又好像有那麽一點點相像。

她們之間難道是什麽姐妹之類的關係?

這幾個念頭之間,青衣盤絲攜同載著吳逸的浮舟已經飄到了一處白煙籠罩的峰頭之上。

“這是……”

吳逸看到這座峰頭,又望向峰頭一側,是仍然不斷往上直參雲霞的大剝山山體。

大剝山山體筆直,卻並不是隻有最高處的一處峰頂,而是在山頂中間,各有幾處小小峰頭側立,高低不同,各有不同用處。

青衣盤絲道:“此處是大剝山中中間的觀月峰,那兒的朗星台,正是供客人參觀之地,公子可以去那兒看看。”

朗星台?

吳逸依照她所言,望向觀月峰頭,那白煙當中,果然有一處空闊之所,不知是用什麽搭就的一片圓形場地,寬有數裏,周邊有幾十道盤龍石柱聳立,明明是在月空之下,場地卻也能看的清晰,完全不像是正常的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