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宋棠音用手抓住了自己左肩頭的衣服一角。
吳逸心頭剛升起一絲不妙的念頭,宋棠音就果然如他所想,指節用力,從肩頭處將衣服使勁一扯。
衣帛碎裂之聲驟起,宋棠音就在這大眾目光聚集的擂台上,竟將自己上半身的雲綢短衣一把扯碎了下來!
woc……她是在幹嘛?
吳逸有了前車之鑒,立馬移開視線側過頭去,急聲喝道:“喂!你幹什麽!”
突然此舉,大眾自是一片嘩然,個中不乏修行持戒的僧人道士,見了這番場景,更是如遇虎狼,紛紛避過頭去,持珠的持珠,念咒的念咒。
他們畢竟不是什麽潑皮無賴,登徒浪子,哪裏見過這陣仗。
“行啦轉過來吧,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宋棠音見這兩個吳逸都同樣側過頭不敢看她,也露出一副不耐煩的神色,“嘖”地一聲道。
她說著,手中拎著的那件扯破了的衣服,便利落地扔到了地麵上。
本來還在想著這姓宋的姑娘是不是在碰瓷的吳逸,此時卻聽到了一陣什麽東西沉甸甸地落地之聲。
就是這一聲響,令吳逸回轉了視線,重新望向宋棠音。
宋棠音扯開了衣服除了一雙雪練玉脂般的臂膊與鎖骨露了出來,胸腹這些緊要處,都被數層緊致的白紗裹得嚴嚴實實,脖頸處隻留原來的一串瓔珞戴著,整副上半身都窈窕緊致,不增不減,恰到好處,吳逸這個前世看多了美女的,也挑不出半點毛病來。
雖然即使這樣,對於一個女兒家來說也足夠離譜的。
而吳逸真正注意的,當然還是剛剛發出那一聲沉悶之響的所在地。
那是……衣服嗎?
剛剛的聲音,那是一件衣服扔在地上就能造成的效果嗎?
宋棠音扔了衣服,又慢慢抬起腳,將兩隻白繡履脫了下來,望空隨手一扔,又是兩聲重物落地的巨響,繡鞋有如巨錘落地。
活動著兩條臂腕筋骨,握拳裏指節發出咯咯輕響,一邊揚眉笑道:“這衣服和鞋加起來足有六百五十斤重,現在脫了,身上輕鬆了一些。”
六百五十斤?
這雖然不是什麽了不得的重量,但是要穿在身上,和人進行比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就是說,她從之前到現在,都穿著這麽重的一身衣服在打架嗎?
吳逸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就連呼吸都凝滯了一瞬。
掛比,這是絕對的掛比。
當空輦駕裏的不老婆婆,此時也似乎對宋棠音這一出格之舉有了些意見:“小女娃,你一個姑娘家,袒身露臂成何體統?”
宋棠音哈哈一笑,笑聲爽朗全無掛懷之意:“我這人打架上頭了,一身輕才好動手,出門時忘了換一身輕些的衣服,婆婆莫要見怪啊。”
她此刻及腰長發無風自起,隻有一襲雪紗裹著胸腹部位,臂膊自然垂在腰間,一點淡金靈紋在額,立姿宛如一尊渾成美玉的玉像,卻又帶有凜然而起的英武之氣,與之前玩世不恭的姿態有了明顯區別。
看台之上,一直握著方天戟看戲的李貞英,見了宋棠音呈現出的如此姿態,自然更是興致勃勃,兩眼放光,手中的酒杯也停了下來。
吳逸現在明白,對方從現在開始,才是動真格的。
盡管宋棠音在脫衣之後,周身縈繞的極淡金氣都開始慢慢收斂,但吳逸明白,這是更進一步爆發之前的力量凝縮,玄氣之強隻會有增無減。
她一個姑娘,為什麽會用爆衣這種變強方式啊!
“我說姑娘,你現在如此打扮,就要與我交手,就不覺得不方便嗎?”他在麵具裏有些苦笑地問道。
宋棠音愣了一下,看了自己手腳一眼道:“哪不方便?”
吳逸沒好氣扶著麵具汗顏道:“姑娘是女兒家,男女有別,你這樣我一個大男人該怎麽跟你打?我有眼睛,拳腳可沒有。”
“哦~”
宋棠音聽罷眉梢輕挑,還是全不在意,咧開嘴笑道:“打架要像你這麽計較,趁早認輸得了,我又不是光著身子,有什麽好顧忌的?”
得,看來還是要打,吳逸雖然實際上不介意對女性動手,但該問問還是要問的。
“那,接著打吧。”
有身外身在,吳逸自信就算她真脫了重物,也未必就能在以一敵二中占多少上風。
一念驅動,吳逸與身外身再次雙方成犄角之勢挾攻而上。
但他剛進入雲體風身的神速狀態,就突覺烈風撲麵,宋棠音竟一反守勢,已先一步揮拳攻來。
果然更快了許多!
來拳之速,吳逸即使是在雲體風身的神速之中也覺得迅疾非常,更勝之前對攻時許多,他本想起掌迎擊順勢後撤讓分身再攻,但一想自己畢竟是二打一,不如就勢將她拖住,讓她難以脫身,屆時二對一優勢更加大。
拳速勁急,也容不得他多做思考,吳逸當即運起金剛妙相拳之一的“擒龍相”,五指成爪,以腕格架,順勢就要連消帶拿。
“擒龍相”上一次使用,還是對付寶象府將軍穆天洪時,那一次他遠未全力,修為又尚淺,而今再用,卻已是登得九轉之境,威勢奧妙更不可同日而語。
一經催力,吳逸還未使“借相法”,爪出便已有龍吟之聲,一遇著宋棠音來拳,便順暢如流連消帶打,反拿住了她一隻皓腕,三指蘊氣,就要扣在宋棠音手背,以反製其身。
另一側的吳逸分身自然也衝身起腳,殺向宋棠音。
他這次也不留情麵,分身起腳所向,是宋棠音下盤的雙腳,雖說修行人並不像普通武人一樣依賴力從地起這套,但雙腳受創,行動同樣會受限。
這一套下去,合圍之勢既成,速戰速決就在眼前。
然而,當吳逸指力真正開始灌注,發勁扣在宋棠音手背上時,卻陡然間發現,自己的指力,好像戳到了一層極堅剛的屏障之上,半點不能滲入她手背肌膚之內。
等會?
不光如此,吳逸還發現,此時宋棠音擊來之拳的那一條被他拿住的手臂上,出現了一道蜿蜒曲折的純金色光紋,纏繞臂腕,直漫肩頭,那色澤,與她額上的靈紋極其相似。
而且,那紋路形狀,就像是……
一條龍?
吳逸這邊爪勢受滯的同時,分身從旁的一擊起腳踢,也破風而至,結結實實地擊在了宋棠音左腳的脛骨之位上。
但,這一腳卻沒有造成任何效果。
要知道,在那之前的一番二對一之中,吳逸的拳腳攻勢有著雲體風身加持,勢道強猛,如宋棠音也隻能固守,哪怕是格架住了一招拳腳,她也會身形微微受到影響,向後回撤。
可這一次,分身與本體無二的一記踢擊,踢中了她的脛骨處,她竟然紋絲未動。
這一瞬間,吳逸和分身都意識到了宋棠音發生的變化。
“亢龍金剛!”
擊敗李道符的亢龍金剛神通再次顯現,淡金色靈紋光芒愈盛,宋棠音此時上身因為沒了衣服遮蓋,金氣繚繞之下的變化終於露出了全貌。
她的雙臂之上,各被一條澄然亮金的龍形紋路所纏繞,渾身金氣在雲體風身的高速之中,也顯得生機煥發,如煙如火。
靈紋在額,更顯得威容煥發,這正是宋棠音一舉爆發擊敗了李道符正法明功自創神通,“亢龍金剛”的真正姿態!
而現在,“亢龍金剛”比之對付李道符之時,威力更是節節攀升,不僅臂腕自生抗力硬生生擋住了吳逸的爪勢,分身一腳掃踢之下,也不能動搖下盤半分。
一如“金剛”之名,堅剛無比。
“輪到我了,喝!”
宋棠音一聲冷笑,隨即凝眉厲喝,奮發萬千臂力,拳掌疾變,竟也依照吳逸的來勢,反拿住了吳逸的手腕,同時周身迸出一股亢龍金氣爆發,硬是將分身逼退開來,瞬間便解了合圍之勢。
這一喝一拿之中,宋棠音體內竟也有龍嘯之音共鳴而出,金氣升騰為一股憑空而起的炸裂之風,直接漫卷周遭,將地麵卷起一層石屑。
分身在如此之近的距離內,雖有吳逸一樣的神通,但畢竟隻是一氣化成的分身,不是血肉之軀,難以保持自身重量,被這絕強衝擊波震得身子離空而起,化作了一道清氣,消散無蹤。
“哼,果然隻是分身。”宋棠音扯開嘴角,露出得意之色。
吳逸萬沒料到,這什麽勞什子亢龍金剛竟爆發力如此之強,他這一驚便失了瞬息之機,被宋棠音巨力反擒,隻覺得腳下突而空落,眼前天地翻轉。
他竟被一下拋了起來!
身形失據的滯空之感一下子蔓延吳逸全身,他此刻身形倒轉,兩足朝天,一隻手臂被宋棠音反拿在手中,分身被破的危急之刻,吳逸鼓起內丹玄氣,再度催動“金剛妙相拳”法門。
金剛妙相拳·地龍纏!
吳逸身如遊龍再動,雙足猛然下潛,纏向宋棠音抓住他手的一隻右臂。
這一式“地龍纏”,其實是吳逸學成《金剛妙相拳》招式以來第一次對敵使用,其用法,以他前世的說法來說,大概更接近格鬥技中的關節技一類。“地龍纏”顧名思義,就如龍纏一般,將敵人陷入地麵以絞殺之勢克敵製勝,以龍軀之威將其摧筋斷骨。
如今緊要關頭,吳逸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他料想以宋棠音的能耐,按理不至於會被這招重傷,但也能幫自己擺脫受製之境。
雙腿一纏上宋棠音手臂肩頭,吳逸便身如滾龍,擰身發力,勢要將宋棠音整個身子拉墜入地!
在這瞬息之間,快逾風雷的變招攻防裏,吳逸體內的履真宮,還是巍然不動,完全不受外界幹擾。
聖尊師傅換了一個吉祥臥之姿,躺在金榻上,此時變了一副高帽長衫的道士打扮,一張淨白麵上貼了兩撇假胡子,慢悠悠搖著折扇,自言自語。
“亢龍金剛……嘖嘖嘖,這麽剛猛的法子,該當她一世無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