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瞬之間,眼看紅綃被這銀角大王這一手莫名佛光照射的手段縱而又擒,吳逸抓了個空,倉促之下卻不免被他這一道佛光餘勢所照,當即周身如被巨震波及,瞬息之間,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又被吹到了百餘丈外。
而單手又將紅綃淩空擒在一團靈氣之中的銀角大王,另一隻手也手執芭蕉扇,火舞雲端,舞得彤雲照天,向著不老婆婆攢刺而來的玉火鉗焚燒而去。
不老婆婆旨在以玉火鉗快攻,逼得對手無暇顧及紅綃,招路變幻百轉比之前初次交手更快,但又見那銀角大王竟還能騰出手來複擒紅綃又使出了芭蕉扇,她恨聲之下,驟見火光撲麵幾乎就要焚身而至,不得已也隻能身形急退,往後撤開了去。
此時火氣將不老婆婆逼退了近五十丈方才消弭,銀角大王右手芭蕉扇身上開始纏繞著極淡如絲縷般的金氣,左手淩空禦氣仍是鎖著七仙姑之首的紅綃,傲立於太陰雲宮天上,他暗瞥了一眼芭蕉扇,自覺勝券在握調侃道:“婆婆,說好的以人換物,怎麽先動起手來了啊?”
不老婆婆此時周身雪袍上黑紫之氣相間激流,也不客氣地冷然答道:“彼此彼此,你在剛剛不是也暗施伎倆,想念動驅使這繩子的咒語反製於我?”
她與銀角大王此時雖是敵對水火不容,但剛剛的想法卻是一致,那就是決不肯真就讓對方毫發無損地回去。
剛剛動手的那一瞬,正是因為她察覺到了幌金繩的異動,才以玉火鉗出手,阻止銀角大王再念咒下去,隻是沒想到,那銀角大王竟能在抵擋她玉火鉗的同時,還能施展那種手段擒回紅綃。
那陣莫名的金光……難不成他真的……
她右手袍袖輕晃,幌金繩已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這下兩方之間的氣氛,又走到了劍拔弩張之境。
吳逸連退出了一百幾十丈遠,方才止住身形,他瞧了下自己身上,衣物都沒有明顯破損。
眼見兩方又陷入了對峙之境,吳逸這下是越來越覺得麻煩了。
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能繼續善罷甘休的貨色。
他心中擔憂紅綃隨時會被波及,還是咬著牙縱身衝了回去。
銀角大王對此也不多辯駁,隻笑道:“婆婆,如此看來你是真不打算要你這位侍婢的性命了?”
這一回他淩空所製,紅綃一身都被重重玄氣組成的霧鎖困住,本來嬌花照水的麗容,現下脖頸處被一道氣鎖勒緊,更是血色漸消,汗浸玉頸,生死似乎真就隻在他翻手反覆之間。
“既如此,那也沒什麽好說的了!”
銀角大王聲音驟變森然,眉目顯出三分厲光,手中瞬然再次揮出芭蕉扇,向著前方赫然掃出一陣更大的火光。
滔天靈火再現,茫茫星夜眼看又要被紅幕遮蓋。
吳逸才打算做些什麽,沒想到那銀角大王發狠起來如此之快,火光再度鋪天而至,竟比上次還要大上幾倍!
如此烈火,即使不老婆婆也不能正麵抵擋,更別說吳逸了,這樣下去,別說不能救紅綃,隻怕自己都會搭進去。
就在這一扇之火,眼看著又要將兩方距離再度拉遠之際,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變化,發生了。
隻見那滔天火舌升騰之中,本該撲襲而向不老婆婆二人的熊熊之勢,卻在一瞬間焰光自內裏發生了奇妙的顫動,像是被什麽東西給造成了巨大的衝擊一般。
緊接著,原本火熱無比,照映星天的絳紅飛霞,萬千火舌,竟開始像被一堵無形的牆壁所阻,蔓延之勢漸漸停止,未能再撲向不老婆婆那邊。
吳逸怔怔地看著,那芭蕉扇扇出的浩大靈火之前,似乎有一個火球,正在淩空運轉。
不對,細看之下,那不是火球……
而是一個,通身紅光繚繞的繡球!
如此熾烈的火焰,就被擋在了那麽一個不過手掌大小的繡球前,而那個繡球的主人,此時也淩空立在吳逸與不老婆婆身前。
吳逸當然認識她,她一身颯颯紅衣高係馬尾,正是大神哪吒的親妹妹,托塔天王末女,李貞英!
萬萬沒想到,她居然出手了!
吳逸看著她當空而立,素手雙雙推著繡球奮力抵擋,心中之驚異無以複加。
這繡球又是什麽法寶,居然能抵擋芭蕉扇的火?難道是哪吒的六般神器裏的那個繡球?
銀角大王同樣大為驚詫,剛剛那一扇他可比第一扇還要用力三分,芭蕉扇所生靈火更是非天火地火,而是五行之中采出的靈光火,等閑難滅,這突然冒出來的女子什麽來頭,竟然能抵擋這一扇之火?這是他第一次遇見這等情況。
她是哪路仙家不成?而且這繡球,他竟隱隱地有些熟悉……
被這一表現同樣震懾了的,還有此時大剝山山上眾多看熱鬧的賓客。
銀角大王這等大妖王已是罕見,如今李貞英突然出手更是令二三十賓客各都為之瞠目,甚至都忘了言語。
他們深知這是何等了不得的能耐,說是霄壤之距也不為過。
原本與李貞英一道觀戰的宋棠音,此時也不能免俗,眸中映著那一道迎風而立的紅色身影,神態像極了她小時候第一次看見禦風而行的修道人那般。
火勢在繡球阻擋之下,終於沒能再侵至前頭半分,焰光再凶,空中沒了憑依之下焚燒之勢也難長久,最終焰光消弭,李貞英也收了繡球,身飄後退了五六丈,一張小臉上也丹唇緊閉,血色半隱半顯。
這老妖怪當真厲害!
等稍稍緩過了一口氣,李貞英才得以張口,斜眼看向了銀角大王,道:“我說你這妖怪,不請自來已屬無禮,現在做個交易都要暗動手腳,本姑娘實在有些看不下去了。”
銀角大王攥緊了芭蕉扇,沉著一張白臉問道:“敢問仙子又是何方神聖?”
李貞英秀眉微動,瞳眸微動間露出三分狡慧道:“我不過是素知靈院的一介婢女,沒什麽聲名,姓名說了想必你也沒聽過。”
素知靈院?
銀角大王一聽此名,沉吟了一瞬,不禁恍然大悟,又是暗自罵道:“東勝神洲素知靈院,那是素知夫人所在洞天,素知夫人……這裏怎麽遇見的都是硬茬子!該死!”
他當然知道素知靈院背後代表著什麽,靈院院主素知夫人,雖然深居簡出,與西牛賀洲天高地遠,但她身份卻是極其了不得,背後支撐更是他銀角大王也要忌憚的極富極貴之大人物。
又是萬壽山,又是素知靈院……
這不老婆婆竟然邀請到了如此人物!
這下銀角大王他就算是想動手,都得掂量掂量後果。
本來憑借芭蕉扇所占的優勢,這下也大大削弱了,剛剛那一下固然還不是芭蕉扇最大出力,就是真的全力扇火,且不說能不能對付得了她,到時候真得罪了素知夫人,鬧不好可是會上達天聽,甚至驚動天兵都有可能……
這後果不堪設想……
而這邊,眼見火勢被李貞英瞬間而止,吳逸也頗為真誠地向李貞英投去了感激的眼神。
而她卻像故意沒搭理自己一般,兩隻星眸悠悠盯著自己手上遊轉的繡球。
好吧……
現在情勢不管怎麽說,有了李貞英橫插一腳,也算是得到了緩解。
該怎麽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吳逸看看著他芭蕉扇,深知此火厲害無比,極難對付,即使有李貞英在,他也不敢保證逼急了對方會不會在一不做二不休將紅綃一道擄走逃之夭夭。
畢竟那可是銀角大王。
說實在的,如果隻是單單銀角大王入侵,他大可以作壁上觀連管都懶得管,隻是現在牽扯到了這個紅綃姑娘,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畢竟在青青世界裏有了那一層特殊的關係,要他吳逸真的眼睜睜袖手旁觀,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
他雖然懶,不愛動,但這時候顯然不得不動了。
於是他瞧了下時機,整理了下口氣,稍微提了幾分聲音朝銀角大王說道:“銀角大王,晚輩覺得,本來事不該至此,是不是再好好談談?”
銀角大王斜眼睨視,看到來聲處是剛剛被一擊佛光餘波震退的那個萬壽山弟子,他心中雖覺得他道行還不值一提,但其背後的師門傳承還是讓他開了口回道:“小兄弟,前因後果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願以禮相賠,是這不老婆婆獅子大開口,本王要回自家寶物,何錯之有啊?”
不老婆婆接口暗諷道:“一部佛經而已又不是要你身家性命,你如此推諉,又以人質為要挾,若非心中有鬼,何必如此?”
銀角大王道:“不是本王不肯給,隻是婆婆要的條件委實不能做到,情非得已之下,不得不出此下策,婆婆若要倚仗人多勢眾……”他手中又晃了兩下芭蕉扇。
其意不言自明。
逼急了,他可不敢保證會做出什麽事來。
吳逸身飄著朝向不老婆婆,拱手道:“婆婆,晚輩有個法子,願意一試。”
他這話說的並不藏著掖著,即使對麵的銀角大王也能聽到,他此時也是進退猶疑,倒也有些好奇這個年輕人會怎麽辦。
不老婆婆麵具微微轉向,頗有些意外地望向了他:“你?”
吳逸道:“晚輩鬥膽,想一試調停,若成功了,還請婆婆歸還幌金繩,也請銀角大王放了紅綃姑娘。”
一聽此言,銀角大王當即笑出了聲:“你這胎毛未褪的小兒,就算你是萬壽山弟子,又有多大的麵子,能主宰此事?”
不老婆婆卻幹脆道:“好,你說的,如果能成,你身上那幾樣東西,一筆勾銷。”
吳逸嘴角泛起了一絲不為人知的抽搐,這下賭得夠大的。
李貞英這時也兩手環抱,竟也真的退至了數丈來外,顯示出了看戲的興致。
吳逸繼續道:“此事歸根結底,是在百兵大會所起,我身為會上賓客,自也看到了這位狐阿七大王是如何被收走寶物的,大王所求無非是幌金繩,咱們二人就地立個賭約,若我贏了,還請大王放了紅綃姑娘,大王今日也不必再糾纏幌金繩,大可過些時日再贖;若我輸了,幌金繩是大王的盡可拿走,當然,也請大王放了紅綃姑娘……”
“嗬……原來我無論輸了贏了都要放了這位姑娘,小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我若是贏了,那放與不放盡皆在我,得了幌金繩放了她也無妨;可我要是輸了,你怎麽能讓我甘心放人哪?”銀角大王像是聽到了一個笑話,眼神裏頗帶著幾分嘲弄。言下之意,顯然是不打算空手而歸的。
這個老狐狸!
吳逸暗罵他不要臉,眼神卻是堅決不改道:“大王若輸了,在下以文始真人的神弩作為交換,這可是我從婆婆百兵大會上所得的道祖之寶,在大王眼裏可比一個女子有分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