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原來是西方來的靈虛子。”化身吳逸的聖尊師傅在聽的長安上空之人自報家門後,拉長了聲音,打趣道。
靈虛子居高臨下,足下懸空,淡然道:“閣下本事不凡,竟能以銀彈破這十萬惡鬼,不知是哪路山門?”
“吳逸”嘿嘿一笑,摸了下鼻子,道:“師承西牛賀洲萬壽山,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吳名逸的,就是你祖宗我!”
趙從道已經拿弓對準了他,隨時待發:“你爺爺我姓趙。”
靈虛子雖然對他這番明顯帶著挑釁的口氣有著幾分不悅,但也捕捉到了對方話裏所提及的信息。
他年輕俊秀的麵上,一雙刀削利眉間現出了些微驚異:“萬壽山?你是地仙之祖與世同君的弟子?”
靈虛子當然不可能沒聽過,這萬壽山之名自是如雷貫耳。
沒想到在這裏遇上了地仙之祖與世同君的弟子?
不會這麽巧吧?
靈虛子當然忌憚地仙之祖與世同君的鼎鼎大名,不過,他並不會還沒摸清對方底細就對外示弱。
於是仍舊語氣不變,似笑非笑地道:“確實,地仙之祖門下散仙無數,桃李遍天下,我聽說近年萬壽山門下兩個最小的弟子,清風明月二仙童,都有千歲之齡,不知足下是哪位仙童?”
“吳逸”聽罷,也是冷笑一聲:“你消息不怎麽靈通啊,近年與世同君他老人家已收了我做最末一名弟子,這都不知道,怎麽出來幹大事?就你還靈山腳下?”
靈虛子也不惱怒,隻將僧衣袖子輕抬,通身靈氣隨之而動,那靈氣自腳下而起,形如一朵盛開的黑蓮,像是承托著無邊怨氣,花瓣越開越大,隻頃刻間,那朵靈氣凝就的黑蓮,就擴大到了足有幾丈之大,托舉著天上靈虛子那小小的身軀。
“步步生蓮法,靈山玉真觀的複元大仙招數,被你用成了這副邪門歪道模樣,當真是暴殄天物啊,唉……”
說罷,聖尊師傅變化的吳逸也一聲歎息,足點碧瓦,縱身跳上了半空,直到身與黑蓮平齊,懸空而立,與靈虛子麵對麵。
聽到剛剛被道破了術法緣由,靈虛子又對眼前這個“吳逸”高看了一層。
這人看上去不顯山露水,沒想到一語就道破了我的術法門流,難不成他真是萬壽山地仙之祖門下?
靈虛子沒有再做口舌之爭,他現在腳下這一朵黑蓮裏,聚集著剛剛禍亂全城的數萬惡鬼邪靈。
正當他抬手之間就要下一步凝起指訣時,他腳下那片托舉起來的黑色蓮台外,炸開了一叢絢麗的焰火。
幾道黑色蓮瓣隨著靈虛子的眉頭微微皺起而迸炸開來。
另外那個凡人看上去平平無奇,開弓銀彈竟能破開我的“大黑天蓮台座”?
假吳逸回望身後,趙從道一彈既發,已經將又一枚銀彈搭在弦上。
“廢話太多,姓吳的,你不動手,我就先動手了!”
靈虛子以眼角餘光瞥見彎弓將射的趙從道,這個凡人實在聒噪得很,留不得。
“小小凡人,你以為倚仗一把弓幾粒彈子,就能破了我術法?”
他腳下蓮座被炸開的部分瞬間恢複了原狀,抬袖微動,憑空裏一道清風輕輕柔柔地拂向趙從道所在的鬆鶴樓頂。
風勢輕柔,但趙從道的神色卻是瞬間劇變!
轟!
整座鬆鶴樓七層高閣,都在一瞬之間盡成齏粉,完好的屋宇牆簷都被一股不容抗禦之力炸做了飄散四方的碎屑。
趙從道的身影,跳離了樓頂。
假吳逸閃身至前,接住了往上跳起避開了爆炸的趙從道肩膀。
“接下來你就在一旁看著吧,我來和他練練手。”
“喂!”
掌中力道勃發,趙從道的身子就在驚叫聲中當空被一股不容抵抗的巨力一路推到了數裏之外,穿過重重樓閣,跌入了一道欄杆之下,遠離了天上黑色蓮台。
靈虛子看著“吳逸”動手,道:“看來閣下是想單打獨鬥了?”
假吳逸從容不迫,開始不疾不徐地飄身接近靈虛子:“你自稱是靈山腳下修行,我也想看看,你有幾分能耐,就敢偷竊枉死城的十萬惡鬼作此大惡。”
現在長安城頂上遍空,鬼雲盡去,各處城樓高閣上駐紮的軍隊,現在都在抬頭望著這半空裏唯一的兩方人影。
哪怕是再對修行一竅不通的一介士兵,也明白了這是衝突即將一觸即發的前兆。
靈虛子舒展眉梢,袖中伸出一隻纖長白皙的手指:“閣下既敢孤身迎戰,那靈虛子也不敢藏拙了。”
話才出口,靈虛子食指指尖靈光大動,一道仿佛破開天雲的青色劍光,倏然如飛蛇般至。
假吳逸手中拿起了借來的太阿劍,單手負後,麵對劍光赫赫,劍鞘未開,僅以包裹起來的劍身,迎勢而進。
劍光疾烈,太阿劍鞘左遮右迎,假吳逸身遊而近,與以指驅劍的靈虛子,指頭方圓之間縱橫捭闔,劍光一化而十,十化而百,百更化千,遙相攻防。
劍光雖密,但卻無一道能近其身,假吳逸一柄三尺長劍,竟是舞如飛龍戲鳳,在靈虛子舞出的千百道刃光裏穿縱無礙。
被太阿劍格架擋飛的無數道劍光散落四方,成了半空裏飛灑而下的流星,幾十裏內,一時間無數屋房樓閣都難免被這些流光擊中,四方碎石木屑崩炸,引得各地守軍無不心驚肉跳,各自提防。
而在格架當中,假吳逸身形不退反進,身形騰挪之間,當他隻將劍鞘末端往前一指,身形落處,已到了那座不足數丈的黑色蓮台之內,與靈虛子麵對麵,鞘末直指靈虛子眉心一點。
“好身手,我的千機神劍被你寥寥數招就破的一幹二淨。”靈虛子麵對僅離他當頭不足三尺的太阿劍,仍是笑容不改,誇讚著眼前這個“吳逸”。
假吳逸收起劍,也笑了:“你最好拿些真本事,靈山腳下修煉出來的人,就這麽點東西?”
靈虛子看著他所站之處:“你倒是藝高人膽大,竟敢就這樣站在我的大黑天蓮台上。”
假吳逸不置可否,腳邊輕輕邁開了一個不丁不八的步子,從容應對道:“我不但敢站在這兒,下一記還要打你的左臉。”
說著,他前臂成掌,攤開了架勢。
蓮台上雙方對峙的情景,五鳳樓上觀戰的趙靈芙也遠遠看在了眼裏,她根基極淺,其實於道法一途修為並不算高,但也能感覺到,此時蓮台上的這個人,恐怕並不比那剛剛蔓延全城的千萬鬼影要好對付多少。
這種不需要望氣術也能一眼看出的壓迫感,如同實物一般,仍然籠罩在長安上空。
這小子,他能對付嗎?
此時摔出了很遠,剛站起身的趙從道也從一堆廢墟碎木裏爬了出來。
“這小子是想自己逞英雄?”他活動著筋骨,遠望黑色蓮台方向。
“趙從道!”
正要再前往戰場,趙從道才起腳,就被身後一道聲音叫住了。
他回頭一望,正是趕來的灌州使團總指揮康伯武。
康伯武本來正飛簷走壁趕往鬆鶴樓,途中驟見趙從道被一把打飛到幾條街外的這兒來,於是慌忙指著遠處天上的那朵蓮台道:“那是個什麽情況?”
趙從道朝那邊幹脆地撇了撇嘴:“不知道,殺鬼殺到一半,天上就冒出來了這麽一個東西,叫什麽什麽靈虛子,現在禦馬郎正在和他打呢。”
“禦馬郎來了???”康伯武也大為震驚地往天上看。
靈虛子化出的蓮台中心裏,假吳逸手執太阿劍,就站在他對麵不過咫尺之遙。
“嗬嗬嗬……身處險地,還敢出此狂言,小兄弟年紀輕輕,還是不要如此狂妄的好。”
靈虛子輕聲一笑,但動作,也在這點頭之間,瞬然而變!
假吳逸所站一片漆黑的地麵登時化作一片火海,焰光瞬間染紅整片蓮台。
聖尊師傅變化的吳逸隻低頭一眼,就麵不改色,足下生風,拔升出了火舌所能觸碰的範圍。
靈虛子淡淡道:“沒用的,你既入了蓮台,此地方寸四極皆在我掌握之中,要起水生火,皆在我一念之間,逃不掉的。”
火海登時追出兩條火龍,火舌纏住了正往上跳開的吳逸雙足踝上。
火龍之勢一觸即發,頃刻之間,就將吳逸整個人吞沒。
“哼……空有些身手,不自量力。”
靈虛子冷眼看著人影在眼前消失殆盡,一副不出所料地歎了一句。
“嘿!”然後一隻手就搭上了他的肩膀。
靈虛子渾身如遭雷擊,驚顫之中猛然向右轉身。
然後他聽到了一記極為清脆的響聲。
靈虛子的左臉猛然被一記劈頭蓋臉的巴掌,打得整張腦袋似乎都轉了一圈。
一巴掌打得幹脆利落,靈虛子身在自己最倚仗的蓮台主場,也不免身形晃**,這一晃,周遭火海盡皆消失不見,剛才吞沒吳逸的火龍也沒了蹤影。
假吳逸甩了幾下打完一巴掌的手,瞥著周圍依舊如故的黑色蓮台,不屑道:“本來想借劍來耍幾招劍法的,沒想到你的術法這麽沒意思,接下來就空手跟你玩玩吧。”
說罷,他直接將太阿劍,隨手拋向了遠方。
當空蓮台之外,太阿劍飛旋而落,精準地插在了五鳳樓頂層的地麵上,趙靈芙的腳邊。
說打左臉還真被打了一下左臉,靈虛子就是再有涵養,也絕不能忍受這般挑釁與嘲諷兼具的戲弄。
他一雙溫文長眼瞬間厲色十足,冷聲叫道:“你竟敢……”
“第二下,我要打你右臉!小心了,”
赤手空拳,一臉壞笑的假吳逸再次探出手來,大步流星地打向了靈虛子。
靈虛子雖是盛怒,但還沒失去理智,自己身處蓮台之中,一身黑氣也開始源源不斷升騰而起。
萬般皆在我掌握之中,豈能讓你再打到?
蓮台之上的環境,隨他心意而動,這一次又變成了一片孤峰林立,峭壁叢生的絕險之地,四周一眼難以窮盡。
靈虛子傲立一座孤峰,從他身後深淵中這一次直接竄出了數條飛騰奮爪的長龍,迎向假吳逸。
飛龍變化乃大黑天蓮台之功,而靈虛子自己,也並沒有一動不動,而是祭出了一柄通身鎏金,身刻有數道梵文的金剛杵。
“驅龍火杵,滅!”
靈虛子雙手高舉持杵,杵尖處的火光幾乎將整柄金剛杵燒得通紅。
四周峰頭雲亂,飛騰而出的幾條巨龍有了金剛杵法力相助,龍背上的鬃毛更是瞬化火雲,熾氣騰騰,聲威更壯。
假吳逸一人身形之於這數條長龍麵前,實在比一隻小蟲子也大不了多少。
“嘁,大而無當。”
雖然變換的是吳逸的樣子,但聖尊師傅麵對此等壯大攻勢時,臉上顯然沒有半點色變之意。
那表情,活像是在遊園信步,看人雜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