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吳逸赤手空拳,沒有念訣施咒,直接衝身而出。

龍威雖盛,但假吳逸穿身遊縱,全視那幾條身燃火雲的飛龍如無物。

巨龍攢火頂角而來,假吳逸卻是像在看一隻鬧騰的泥鰍,任它有摧山盤嶽之勢,假吳逸也隻是騰空將身一滾,就這麽輕鬆避開了那勢勝千鈞的一擊。

他在騰空之中瞧準了方向,又搖身一晃,變出了另一道身外身筆直如箭地直襲向靈虛子。

靈虛子此時寶杵威能赫赫,又身在大黑天蓮台的天地幻境裏,見這個“吳逸”幻身衝來,也將內蘊紅光的金剛杵尖處對準了遠處的“吳逸”。

“讓你看看我這寶杵的神威!”

靈虛子麵目怒發衝冠,雙手緊攥寶杵,僧袍鼓**不息,一副清秀俊逸麵容上此刻盡作明王奮怒相。

寶杵紅光大盛,在周圍數條巨龍之外,靈虛子身形之中,又凝出了一個五丈高,紅甲玉帶,金眼紅發的持杵金剛之像,從靈虛子身中湧出,吼聲若雷。

“哦?能用法寶加持元神變出法身,小夥子不錯。”

“吳逸”這邊又是一個燕子翻身,避過了從空撲來的一擊龍尾,尚有閑暇對靈虛子的這般變化評頭論足。

而他變化出的另一道身外身,在還未接近靈虛子前,就理所應當地迎上了靈虛子元神加持寶杵化身而出的金剛法相。

靈虛子變化出的法相之身足有五丈高,“吳逸”變化的身外身卻不過七尺之身,兩者身形相比較差距顯而易見。

紅甲金剛法相奮起神威,在周遭都是深淵孤峰的地形加持下,手中寶杵裹著雷火之氣,重重砸向這個眼中螻蟻一般的存在。

“吳逸”變化出的分身與本體一樣,都露出了不屑一顧的笑容。

寶杵聲勢如泰山壓頂,但於他而言,這和一隻蠢笨的豬沒有任何區別。

杵光化雷從吳逸偏身極險處一掠而過,那道奮起法相巨力的衝擊沒有傷到分身一根毫發,倒是一路猛摧破嶽,將分身之後的數座孤峰一連崩摧,炸作了一團碎石飛屑。

一下未中,金剛法相更是變本加厲,通身靈光繚繞,將一柄金剛杵裹風挾雷舞得深淵各處裏盡是狂風怒卷,飛沙走石,數裏之內各座尖峰都在為之顫動,仿佛隨時都要被這四麵八方的亂風杵影卷倒。

隻是,金剛勢大,而聖尊師傅變化的吳逸分身,卻在這沾之即傷,觸之即死的狂風杵勢裏,從容之態更顯。

閃轉騰挪,搖頭偏身,任那紅甲金剛將金剛杵舞得天昏地暗,搖山撼嶺,也莫能碰著這個“吳逸”半片衣角。

明明近在咫尺,卻又遠若天涯。

數十招倏忽便過,金剛法相那灌注著莫大威能得的巨力,終於還是被一隻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小手穩穩接了下來。

“五十招了,禮尚往來,差不多該我了吧。”

“吳逸”輕輕以手托舉著對麵五丈高金剛法相砸下來的巨杵尖端,任憑金剛法相威容奮力,雙臂上的龍虎巨力也未能將力道貫入半分。

此時金剛法相雖然是靈虛子元神靈氣所聚,本來並無自我智識,但此刻麵對著這個一個一臉笑嘻嘻,單手就扛住了它畢生之力所聚的一擊的小子。

本來威容萬古不變的紅甲金剛臉上,頭一次出現了驚恐的表情。

靈虛子與金剛法相一念相係,他高居後方遙遙指揮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等等……

就在這個念頭剛生之際,彼時還在威武奮勇,揮灑神威的紅甲金剛,下一個眨眼,整個五丈巨軀就碎作了漫天紅玉。

靈虛子愣住了。

這可是他的元神法相啊,一旦配合靈神寶杵祭出,就有降龍伏虎,翻江倒海之能。

怎麽會如此輕易就……

這個念頭還未在他腦中形成一句完整的話,身前所站的孤峰處,已多了一個人。

“吳逸”笑得如沐春風,負手站在了靈虛子身前:“還有什麽本事沒使出來?”

“你!”

突然被敵人近身,危機感令靈虛子強忍著喉頭腥意,顧不得那許多,手中疾出寶杵前刺!

但是一近身,若論起武藝來,靈虛子怎麽可能能及得上假托吳逸形容的這個聖尊師傅?不過一搭手,“吳逸”就輕而易舉地製住了靈虛子的右腕。

“論法術神通是邪門歪道,論武藝更是稀鬆平常,就這也配說是在靈山腳下練過?”聖尊師傅擺著吳逸的一副麵孔,做出了一副輕蔑至極的冷笑,左手處,已如探囊取物般奪下了他的“靈神寶杵”。

“吳逸”左手靈活飛轉著那一柄二尺長的金剛杵,嘴角上揚起一抹吳逸本人當下絕沒有的瀟灑意態:“這杵法在你手上使成這樣,真是暴殄天物,我就讓你看一手,什麽叫‘寰中少有,世上全無’!”

寶杵風聲再起,“吳逸”手中一柄金剛杵舞得首尾飛轉,貼身近距離內,靈虛子全無還手之力,成了一杆活生生地木樁。

肩,頸,胸,腹……

臂,掌,肘,指……

“吳逸”手中金剛杵尋橋而近,遇隙則擊,陽手握,陰手握,自在變換,一把金剛杵在手中如棍似刀,劈斬截削,從容不迫地演著一整套招式。

“吳逸”出手之間沒有任何運使神通法術之跡,是純正到不能再純正的武學招式,但卻法度嚴整,全無破綻。

看得靈虛子眼花繚亂,縱有反擊之心,也沒有了反擊之力,一時間身上好似爆竹一般,各處關節要害都在戳打中爆發出骨肉迸裂的脆響聲。

這種痛感絕非皮肉之苦所能企及,靈虛子元神已成,而“吳逸”談笑間所打出的一套杵法,雖看似沒有運使任何神通,實則招招都重入靈台,從筋骨皮肉,到天靈元神,無一處不痛徹入裏,節節相連。

頃刻之間,靈虛子身上就多了幾十道爆開的血窟窿,彼時還自信滿滿的他,現如今已是雙目神識散亂,瞳中所見除了飄飛的血沫,再無他物。

一套打完,“吳逸”像是扔開廢品一般棄了手中的靈神寶杵,一副已經玩耍膩了的表情,旋身一擊側踹,靈虛子那木樁一般的身軀就被輕而易舉地踹到了數裏之外。

靈虛子的身軀化作了一道長影,撞碎了沿途所及的尖石孤峰,周圍的景色在他的高速倒飛之中急速變幻著,從深淵石林,到火海,再到刀叢刃林,一路穿縱。

最後,靈虛子的身軀撞到了一切景致變幻的盡頭,那是一片漆黑色的花瓣所連接組成的邊界。

靈虛子撞碎了自己苦心營造出來所倚仗的黑色蓮台邊界,飛過了長安上空,去勢猶然未止。

主人已被擊敗,則神通自解,那一座懸空於長安上空,包含諸般幻界的黑色蓮台座,在靈虛子被一腳踹飛出了邊界後,也化作了一團黑氣,消弭無蹤。

隻剩下空中的“吳逸”一個人。

在眾目睽睽之下,城中守備的趙從道,康伯武等等一幹軍士,還有五鳳樓的趙靈芙,都看到了這一幕。

“禦馬郎他……成功了?”康伯武愣愣地看著此時天際,一片玉宇澄清,再無鬼祟之象。

趙從道那一雙丹鳳眼,瞅了半天,也隻能蹦出一句:“好像確實是……沒事了。”

隻見那天上的“吳逸”望著靈虛子被踹飛的方向看了一眼,身形一動,他自己也“嗖”地一陣,離開了長安上空。

而吳逸本體這邊呢。

在往岸上踹飛了蜃龍之後,他本想乘勝追擊,但突如其來地,他腦海裏像是插播廣告一樣,冷不丁地眼前就冒出了這樣一段畫麵。

這個貨,是誰啊?

吳逸看著眼前畫麵裏,自己好像在拿著一根什麽像是金剛杵的玩意,在給這個一身僧袍卻不剃度的家夥一頓好打。

而且看環境,這好像也不是長安城的樣子。

“怎麽樣?剛剛那套招式你學會了幾招?”正當吳逸就像觀影一樣看著眼前畫麵時,他體內的聖尊師傅也開了口。

吳逸此時有了大乘真經與大乘真解,看到這般招式,自然而然就映在了心神之中,手指不自覺地輕勾慢抹,歪著頭喃喃道:“嗯,五招……七招?不……十招。”

“嘖……白瞎了我用那廢物的一杆金剛杵給你使了一套,你居然連一半都沒記下來。”聖尊師傅像是從未離開他體內一般,在他心神深處一副無奈口氣撫額以歎。

“不是,這套武藝有什麽名堂,這貨又是誰啊?”吳逸早習慣了自家師傅對於自己天分的吐槽,也並不介意,隻是他對這個挨打的人,倒是一點印象都沒有。

聖尊師傅耐心解釋道:“這個妖人就是你對付的那個蜃龍的同夥,叫什麽靈虛子。蜃龍那半吊子大乘真經就是他給的,陰曹地府的十萬惡鬼也是他放的,這小妖崽子明明是靈山腳下的人,卻學了這麽一身邪門歪道。”

“靈山?他是靈山的人??”吳逸頭一次聽見有人來自靈山佛地,不免大吃一驚。

聖尊師傅卻不以為然:“有什麽好大驚小怪的,這就是個靈山下的野修,不能登堂入室。說正事,剛剛我用你的模樣的給你演的一套,是我無相門中的一套武學《大般若擎天二十四式》,學好了配合真解使用妙用無窮,懂了嗎?”

無相門?

這好像是自己師傅頭一次說自己師承相關的事情。

他雖然對這門剛剛師傅拿著靈虛子給他演了一遍的招式看不出如何神妙,但還是半懂不懂地應了下來。

回到現實,吳逸才發現自己已經追擊到了涇河岸上。

而不算太遠處的長安城樓方向,已經陰雲盡散,再不見一點詭異幽幽之象。

這意思是說,城裏的那些個鬼都被解決了?

吳逸再看眼前落腳處不遠的涇河岸邊淺灘,這裏離渡口甚遠,人跡罕至,地麵上被擊飛的蜃龍砸出了一道塹壕,延伸直有數十丈,砸在了一堆壘石中間。

而在那塵煙未散處的亂石堆邊,是另一處剛剛被砸出的一側淺坑,寬達數丈。

吳逸打量了一下,那個淺坑該不會就是……

“好你個小子……”

塵埃落定,亂石堆裏蜃龍的身影緩緩從煙中踉蹌走出。

而另一邊,靈虛子也拖著一身還在流血的殘軀,滿臉血痕的站了起來。

吳逸看了一下自己身邊,隻有一個素綾。

如果他說不是自己打的,好像對麵不會相信的樣子。

這鍋,看樣子不背也得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