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魂璧上映出的影像,在照妖鏡神光之下,毫無保留地被所有人看在了眼裏。
“草……”吳逸現在也隻想罵一句。
那影像之中,滅掉了天師宗一門上下的吳逸身影,和在這靈官廟廣場下的吳逸本人,除了衣服不同以外,一模一樣。
照妖鏡的神光並不能維持多久,這是上界威靈,在薩婉兒祭出留魂璧後,不消片刻,就雲收光散,闊大廣場之上又恢複了原樣。
留魂璧藍光收聚,落回了薩婉兒手中,她捏住玉璧之手用力到似乎要將玉璧捏碎。
“照妖鏡神光為證,你還有何話要說?”
收了術法的雲玉京也立刻調息站定,長長吐出了一口清氣,同樣注視著此時被圍在中央的吳逸。
而吳逸自己,他是無論如何都沒想過照妖鏡也不能分辨那個假冒他模樣的凶手的。
這下沒得證據,他更是百口莫辯了。
“師傅,這照妖鏡也會出錯嗎?還是說這小子在用術法誆我?”他沒奈何,隻好在這關鍵節點向著聖尊師傅求問。
結果剛用心聲問出去,吳逸他恍然之間就見到了一扇大門,陡然貼近了自己的視線。
那是履真宮的大門,而金碧輝煌的大門之上,赫然掛著一道牌子,那牌子上一行行雲流水的娟秀金筆字跡。
“閉關中,勿擾。”
得,關鍵時刻又沒影了。
吳逸長歎一口氣,一睜眼,是好幾雙炯炯目光,如道道長劍直指著他。
尤其是那個薩婉兒,殺氣升騰地簡直已經化為如有形質之物,隨時都有可能發難。
他長歎一聲:“各位,如果我說天師門的人真的不是我殺的,你們信不信?”
雲玉京也搖頭歎道:“閣下意思是認為雲某的術法有誤了?”
吳逸掃了一眼周圍那幾個已經開始各持法器的弟子,當中也有燕橫江這些當日見過一麵的人,淡淡道:“我如果真是凶手,當時追擊我的人裏,那個叫元大興的就不隻是暈倒而已了。”
一旁圍住他的幾人中的燕橫江冷笑道:“花言巧語,不過會些旁門左道遁術暗中偷襲,照妖鏡乃玄聖界上天威能,豈會有假?”
一旁荊烈海也已擺開了架勢,玄氣運轉於刀:“這回身在京城,你休想再逃!”
這裏是靈官廟,他們選在這裏布陣,本就已經做好了如果吳逸這個滅人師門的妖人膽敢頑抗,就在此地將他擒下的打算。
因為這靈官廟,就是他們道門在京城裏極少數能自由施展術法神通的地方。
而本來就怒衝天靈的薩婉兒,此刻在怒意行將爆發前夕,還是咬著牙向吳逸再問了一句:“那我最後再問你一遍,我西河天宗一門精銳死於你手之事,你是認還是不認?”
吳逸麵對薩婉兒的質問,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而是目光移向身邊的青纓:“他們都不信我,你呢?”
青纓與他四目相對,不過一瞬,她眸中就已堅定不移:“我相信你。”
“謝了。”吳逸強作微笑,又轉向薩婉兒,以他自認為很正式的語氣鄭重回道,“西河天宗那些人確實是死於我手,我一人做事一人當,他們該死。”
“該死”這兩個字才一出口,薩婉兒終於按捺不住,碧水劍劍形破碎,從有形之質化作了繞身劍氣,沒有任何多餘的話語,在她雙足離地前奔之時,順暢如流地在周身凝作了一柄太虛白帝劍,劍氣仿佛化作了羅刹惡鬼磅礴而出!
“我要你的命!!!”
“薩師妹!”薩婉兒動手之速,令原本還想著再談談的雲玉京也叫喊不及。
“走!”吳逸一把拉住了青纓的手,足下步雲履縱起金光高躍而起,他第一時間想到的,當然就是先跑再說。
但才離地數十丈,在將要遠離靈官廟時,吳逸背上突然撞上的一股觸感,讓他心中升起了一輪不祥的預感。
該不會……
他飛快地用餘光瞥向了身後。
靈官廟外天空,晴天萬裏,屋舍成林,可是,一層無形的障壁卻將他與靈官廟外的天地隔絕起來。
結界一類的東西?他想到了踏入靈官廟時,所瞧見的那一道蔓延向外的光流,不會是那種玩意吧?
吳逸停在半空,他的心頓時沉了下來。
此時,地上的雲玉京高聲道:“吳逸,王靈官糾察三界,明鑒萬裏,照妖鏡不會有錯,你最好還是束手就擒,等到了欽安殿處置,尚有一條生路。”
束手就擒?
吳逸沒奈何,隨手甩出一記重拳,砸在了身後的空氣上。
轟!
看似一無所有的靈官廟上空登時震開一圈圈將空間扭曲的波紋。
“說不得,就隻有打了唄。”
“一拳就能在老祖精心所設的陣壁上造成這種程度的衝擊,好深厚的玄氣。”雲玉京瞥見了那一拳砸出來的動靜,心中暗凜道。
吳逸瞟了一眼身邊跟著的青纓,他想了一下,又道:“姓雲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能不能把這位姑娘放走?”
“這位姑娘與此事本來無關……”
雲玉京正打算回話,結果吳逸身邊的青纓卻先開口打斷了他才到半截的話語:“你少來這套,不就是神霄宗嗎?我師傅遊曆四洲時,當時可還沒什麽神霄宗,你當日肯為了我獨戰踏空老鬼,我今日豈能棄你而去。”
青纓忘形情絲在手,向吳逸投去了一抹不甘獨逃的倔強。
吳逸沒得辦法,攤手苦笑:“這麽晦氣的事情,有美人相陪,也算不賴。”
“貧嘴。”青纓白了他一眼,佯嗔道。
爭端一起,劍氣盈身的薩婉兒怎麽會善罷甘休,看見吳逸還在這嘻嘻哈哈,恨不能當即殺之。
“你今天走不出這靈官廟!”
薩婉兒催動全身“太嶽紫霞”之氣,太虛白帝劍暴漲數十丈,迎麵就朝半空吳逸突刺。
有了上次的經驗,吳逸決定專心應對薩婉兒和還沒出手的雲玉京,他趁著這極短之機朝著青纓道:“我來對付為首的那兩個,你來對付剩下的!”
然後麵對突然而來的劍氣,吳逸理所當然地選擇了與青纓一分而開,讓如瀑流一般的雪白劍光直接傾瀉到了吳逸身後的無形障壁之上。
他當然是存著看這道攻擊能不能擊**後屏障的心思,結果在這一避之後,身後一片炸裂巨響,無形晴空之中除了留下巨形能量衝擊過後的圈圈波紋外,別無損傷。
薩婉兒見吳逸躲開了,也看出了他的打算,冷笑道:“拂雲老祖親設之陣豈有如此容易打破之理,想耍小聰明是沒用的,受死吧!”
意動而法隨,劍氣頓時化整為零,大如瀑流一般的劍氣立時散作百千把飛劍,飛騰如風似雲,攢刺而來。
這數百把劍的陣勢,從數量上雖然比當初陷仙門內一戰裏前任西河天宗掌教的術法劍勢稍有不如,但論起威勢和速度卻是猶有勝之。
吳逸一邊折扇瞬變大梵天王刀,左遮右架,且戰且退,另一邊卻用餘光瞧準了這薩婉兒渾身劍氣化整為零,聚而又散的這一空隙。
她這一手太虛白帝劍,在化為巨劍之時,包裹全身,威力固然極大,周身也被磅礴劍氣花所保護,等閑攻擊難以突破。
而現在劍氣分散化作的成百上千道飛劍,移動更加靈活,速度也更快,但是……
在這劍氣運化的一瞬間,吳逸觀察到了有那麽一瞬,薩婉兒周身圍繞的太虛白帝劍氣會因為這樣化整為零,化聚為散的變化相應而變得稀薄。
這種空隙維係的時間極短,由於薩婉兒的太虛白帝劍氣本身就處在不斷升騰的狀態,因此除非眼力極高者極難判斷。
但吳逸自從丹霞大聖一戰之後,道行又有增進,眼力也捕捉到了這一瞬。
他當即就判斷出了,薩婉兒和大多數道門中人一樣不擅近戰,擒賊先擒王,隻要本體受到影響,這萬千劍影不攻自破。
於是一邊揮刀飛速抵擋這來劍的同時,空出來的左手,則在佯裝不經意間,向著身後甩出了一抹尾指。
少澤劍!
少澤劍以尾指而出,變化精微,不僅無影無形,也沒有其他三種劍氣那樣長的劍氣,可謂是隱上加隱。
如同對青纓展示的那樣,左手尾指一道劍氣,在無形之中繞了一個大圈,從千百把飛劍範圍之外,直接擊向了此時還猶未察覺的薩婉兒。
劍氣劃出一道無形的飛弧,一直還在觀戰的雲玉京,原本就麵色凝重,此時驟然間像是警覺到了空氣中的某種變化,急聲向著薩婉兒處提醒道:“薩師妹,快運起劍氣護身!”
但是晚了。
薩婉兒周身的太虛白帝劍,就在那因為劍氣分化而向內收縮的一瞬間,她的側身登時炸開了一團焰光。
“什……”
她連震駭的念頭都沒來得及產生,整個身子連同天靈一起,就都遭受了一股突然而來的震顫,不由自主地向旁飛了出去。
而那吳逸,分明還在原地半空。
察覺到了薩婉兒中了那一劍,周圍的劍勢也陡然力弱之後,吳逸毫不猶豫地就抽身全速運轉雲體風身,照著那因為劍氣突襲而被打得身形失衡的薩婉兒腦門就是一腳。
至少得先躺下來一個!
這一腳起勢極快,除非薩婉兒能運起遁光逃脫,否則必中無疑。
可在吳逸看來,她不會有這個念訣的時間了。
這一腳裹風挾雷,幾乎已是必中。
可是,那原本所應有的必然,終究還是因為那“幾乎”,被阻擋在了那離薩婉兒的頭顱不過咫尺之間。
一道雷光閃逝,吳逸踢來的腳,瞬間就頓覺力道盡去,他及時翻身收腿落地,才將眼前之人看清。
一直沒有出手的雲玉京,一隻手止住了薩婉兒的飛跌之勢,一隻手虛張成掌,擋在吳逸麵前。
這小子……
吳逸的笑容稍有收斂了一些。
他知道眼前這人,也許比薩婉兒還要難對付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