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去就去!”
吳逸一口悶完了壇中最後一點酒,拍案而定。
雲玉京滿意地頷首微笑:“好,吳兄,為了表明君子之行,我此行不用困龍鎖一類法寶,這回也沒有其他人擅自幹預,吳兄可不能再耍花樣,臨陣變卦了,不然,恐怕就隻能與我神霄宗為敵了。”
他這話說到最後時,語氣平和如水,但威勢,卻仿佛已在水下呼之欲出。
威懾之意不言自明。
但吳逸可不是一般的道門弟子,且不說他的這個掛名的“萬壽山弟子”身份,就他這個半路出家,修行還不過短短數月的小子,對於道門魁首神霄宗的分量如何,是完全沒有任何b數的。
所以雲玉京這話對他來說,威懾力約等於無。
“我也去。”青纓見吳逸決定了赴會,也當即表態道,“正好,來到京城,我也想觀摩一下靈官廟。”
“好!”
雲玉京隨即笑著偏身做了個請的手勢:“二位,請吧。”
吳逸與青纓相對而視,事已至此,就隻能走了。
雲玉京說的靈官廟,位於皇城之外。
洛京京城裏其實遠不止一處靈官廟,身為天下中樞,一朝國都,城中東西南北四向其實都有靈官廟,而雲玉京所說的這座靈官廟,無疑是城中最特殊的。
這座靈官廟宇坐落於皇城正南門外斜下之處,與皇城不過一街之隔。
布局雄偉堂皇,屋梁漆金,紅梁碧瓦,吳逸與青纓兩人站在靈官廟正門前,還未進門,吳逸望著高門頂上那豎著三個金字“靈官廟”的匾額,就已覺這廟宇規模不小。
還以為會是大聖廟那種小廟,沒想到比我的富貴山莊老家都大啊。
廟門大開,雲玉京自領二人進入了靈官廟。
當一踏進靈官廟門檻,吳逸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抬頭上望,鳳目隻看見一道光流在遠處衝天而起,直向外擴散,遠到京城之外。
又一眨眼,這光流好像從所未見一般,完全不見蹤跡,隻有鳳目才能窺見一點蛛絲馬跡。
吳逸又看看領著頭的雲玉京,一點反應都沒有。
看來此行說不準真會有些變故,不過這是在京城天子腳下,他們就算是神霄宗,也敢光天化日之下殺人嗎?
過了靈官廟大門,行過一道兩旁滿栽桃樹的大道,到大院堂廣場前時,吳逸終於看到了幾個“熟人”。
雲玉京以外,燕橫江,荊烈海,練飛龍三人俱在自不必言,還有一共七八名同樣身著道袍的神霄宗弟子。而除了這幾個人之外,那個西河天宗的女掌教薩婉兒,也在這大院廣場之中。
她手中不離碧水劍,眼中殺機畢露,毫不掩飾。
吳逸嘴角微微抽搐,一想到之前分身拿石頭砸了這個凶臉道姑,現在冤家路窄,再遇上了估計說不好就要再動手。
唉,隻能寄希望於這個靈官廟真的有靈,讓王靈官證實他的清白了。
這大廣場占地廣闊,四圍皆是高牆大殿,整座廣場地麵,形成了一副巨大的太極圖樣。除了神霄宗等眾,再無其他閑雜人等。
而吳逸此時還注意到,除了雲玉京這些當初就碰見過的人之外,在那正北方靈官大殿深處,隱隱還有一處,讓他感到了不同尋常的壓力。
裏頭還有高手。
吳逸輕輕深吸一口氣,調整心緒,朝著雲玉京道:“雲兄,現在人來了,我想看看你打算如何裁斷。”
雲玉京站定轉身,又向旁在場上走了七步,才道:“吳兄稍安勿躁,是正是邪,自由天定。”
“起壇!”
雲玉京腳下輕一踏地,霎時之間,千百道光流,便從這一腳之間直蔓而出,遍布周圍百丈以內的靈官廟大廣場。
吳逸不明其意,本能地想要抽身而動,但他身旁的青纓卻先一步驚呼而出:“神霄靈官大臨五雷正法?”
“不錯,這位姑娘好見識!”
雲玉京一足踏落,靈光蔓延在大院廣場上,形成了道道或直或曲的符籙光紋,除了薩婉兒之外,其餘神霄宗弟子燕橫江,荊烈海幾人同時閃身齊動,各到雲玉京腳下符籙之光所及之處,圍成了一個大圈。
一共九人,加上雲玉京在內,總共十人圍起的一圈巨大陣圖符籙,將吳逸與青纓圍在了圓心之處。
“這什麽正法是個什麽東西?”吳逸悄悄偏過頭試著向青纓詢問。
青纓環視了一圈後,也壓低了聲音解釋道:“這是神霄宗五雷法中,為了讓玄聖界王靈官神威照臨而起的陣圖,極繁極雜,到時陣圖一成,隻要施陣之人念咒不動,就能向上達天界,奏請王靈官照下照妖鏡,辨別邪正。任何妖邪一遇到此陣,都會無所遁形。”
“還能讓王靈官照下照妖鏡?”吳逸看著這十人各個手持法器,身上玄氣升騰,宛如盞盞明燈的架勢,又看了下天空。
沒有變化。
要是真能讓王靈官這等神聖顯身,拿出照妖鏡來照,吳逸他自然是不怕的,因為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不信他一個人還能讓照妖鏡照成妖怪來。
倒不如說其中還有些好奇,畢竟前不久他就見過了涇河龍王上奏請來的三十六雷將之一鄧天君本尊,這還是涇河龍王這個正神請來的,這個叫雲玉京的,年紀輕輕就算再厲害,難道真能讓太乙雷聲應化尊降臨?
其餘九人各在其位,雲玉京額間靈紋突現,長吐出一口清氣,在正式施法之前,他還朝一邊旁觀的薩婉兒道:“薩師妹,有勞護法了。”
“哼!”
薩婉兒碧水劍已然執在手中,靈紋浮於麵上,目光絲毫未從陣中吳逸離開半分,冷然道:“放心,這中間隻要他敢動,我的太虛白帝劍氣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得了護法,雲玉京在靈紋催動下渾身玄氣升騰,這一瞬間,吳逸鳳目所見登時宛如一盞地上乍然升起的朝陽,耀輝灼灼,光芒之盛,連吳逸本人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玄氣的程度確實還要出乎他的想象之外,雖然當然是遠不如銀角大王和蜃龍這種等級,但毫無疑問已在與他分身較量過的西河天宗薩婉兒之上。
這就是首座弟子的分量啊……
雲玉京雙手連起印訣,急誦咒語:“誌心皈命禮,先天主將,一炁神君,都天糾察大靈官,三界無私猛厲將……”
咒起而手印不斷變化,雲玉京起咒迅速,其餘九人圍成的地上陣圖也光芒越盛,雲玉京宛如一盞地上明火,顯耀廣場。
咒訣很長,不多時,天上雲層當中就有了變化。
電閃雷鳴,亂雲飛湧。
吳逸當然也注意到了這天上雲層的異動,想不注意到都難,這天上的雲層像是被無形之力從中攪作了一團,形成了一道越來越顯眼的氣旋模樣。
而且,氣旋中的風眼還在漸有擴大之勢,仿佛與地上的十位神霄宗弟子相呼應。
這會是王靈官駕臨的征兆嗎?
天現異象,吳逸用鳳目朝天看了半晌,也沒有看出什麽端倪。
“弟子誌心稱念,都天糾察王靈天君太乙雷神應化天尊,奏請照妖神光駕臨,不可思議功德,急急如律令!疾!”
雲玉京將極長的一段咒訣念到最後時,聲氣陡然高昂向天,靈紋之光炸裂,玄氣光芒再盛,隨著他舉印朝天一指,百丈之內的陣圖一齊呼應,周身玄氣登時升騰出一道參天光柱,直升百千丈!
這參天光柱迸發之下,靈官廟頂上雲卷豁然為之一開,皎白雲光道道,從那雲層裂口當中傾瀉而出,正好灑在了靈官廟內的廣場上。
照妖鏡,開了。
那白光所照,不多不少,不偏不倚,正好隻照在吳逸等人所在的這一片靈官廟殿前廣場所在。
那光雖白,卻不像日光,照在吳逸身上時他不僅沒有任何暖意,反而覺得像是有如清泉之水流身,通體隱隱清涼。
“嗯?王靈官呢?”吳逸一邊抬起手,感受著這頂上之光的沐浴,一邊向天而望,這光雖大,卻很意外地一點都不刺眼。
青纓也沐浴在了這一層照妖鏡之光下,她雖是精怪,卻也持身守正,沒有半點妖邪之氣,雖然因為精怪之身受這神光所照,直透本相,微微有些不適應,倒也無礙。她看吳逸身上完全沒有異樣,欣慰地展眉笑道:“這咒訣是通過上奏王靈官,請來照妖鏡的,王靈官本尊遠在上界,豈是一人可以輕易召來,照妖鏡照在你身上完全不變,應當是清白了。”
吳逸轉眼看同樣沐浴於照妖鏡神光下的青纓,他眼中所見青纓雖然還是人身不變,但身後卻莫名照映出了一隻等人身高的蜘蛛之影。
這照妖鏡看來還真不是浪得虛名,如果真是妖邪,說不定已經當場現出本相了。
“一個蜘蛛修成的精怪,另一個,沒有變化?”請下照妖鏡神光的雲玉京看見此景,也不禁雙眉凝起,微微一驚。
“薩師妹!拿出留魂壁!”他馬上當機立斷,朝薩婉兒喝道。
薩婉兒知道這陣法持續時間並不久,機不可失,自然撚訣從腰間一條玉帶寶石裏,抽出了一塊圓形石壁。
她默念咒訣,將留魂壁輕送而出。
隻見一道藍光飛入了神光所照之下,悠悠懸空飛轉。
緊接著,留魂壁藍光一動,在照妖鏡神光之下,照出了一幕幕影像,就此暴露在了神霄宗諸人,以及吳逸與青纓麵前。
在那影像之中,是一片殘垣斷壁和熊熊火海,天師宗的山門匾額,被一隻無情的腳踩得粉碎。
在那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的畫麵中,一名弟子被一個人掐住了脖子。
在無聲中,炸成了齏粉。
而那影像當中行凶之人,也在照妖鏡神光之下,映得分外清楚。
一身簡練青衫,身材並不十分高達,一副十足的書生模樣,五官更是與吳逸一模一樣,完全別無二致。
這下吳逸徹底驚呆了。
同樣的,照妖鏡神光映照下,那個影像裏的吳逸,與他本人一樣,沒有半點發生變化。
簡直就像真的是他自己一樣。
“靠……還真一樣啊?”吳逸愣了一會,也隻能愣愣地得出這麽一句。
不可能真的有兩個他,更不可能是他的,這照妖鏡沒照出來,難道是失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