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楊訥將底稿交給世德堂之前,就曾交給吳逸檢閱過,畢竟他是這個故事的提供者,楊訥將截止至前五回的底稿盡數交到吳逸麵前時,吳逸的心情也有些說不準。
為了能力求還原百回本西遊的風貌,吳逸基本上在講述時已經盡可能地把故事的大部分細節都照顧到了,除了某些地方稍顯冗長的讚詩和寫景描寫之外,他都說的無甚遺漏,甚至連他自己都佩服起自己還記得那許多細節。
楊訥交上來的底稿,雖然文字描述上始終和吳逸前世所看到的百回本《西遊》有著一些差別,但情節的講述方麵,確實都按著吳逸的要求來,盡量用白話文來寫,力求既能通俗易懂,又有微言大義。
而當中一些不大要緊的讚詩,吳逸前世就記不得許多,這方麵當然由楊訥發揮。就這樣,一份署名“賢景散人著,華陽洞天主人校述”的全新《西遊釋厄傳》底稿前五回,在經過了吳逸通過後,被楊訥送往了京城世德堂。
吳逸從楊訥那裏了解到,世德堂在京城家極大,刻印工業相當發達,在各州府都有開設分坊。
由於前五回組成的第一卷隻是試刊,量少,且隻在京城書坊售賣,要不了多久就會成功刊印出版,吳逸心中既期待,也有些忐忑。
期待是因為這畢竟是前世的傳世名作,經曆數百年也仍舊魅力如故,他很期待在這個有些滿天神佛的世界裏,還能不能大放異彩。
至於說忐忑,那當然是因為這個世界不同於前世,這個世界不光實實在在存在著佛道神明,還有猶如過江之鯽的修行者,天知道西遊記裏那些個修行隱喻和涉及神佛的情節會引起怎麽樣的反響。
雖然就目前他講過的人裏,白蓮衣和青纓這兩個真正修行有道的都對此評價不錯,但其他人可不好說。
不過事已至此,聽天由命吧,反正等書刊印完應該還需要一些時日。
等到今天一大早送走了將消息傳來的楊訥,吳逸慣常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青纓走到了他房裏,見到了他這樣已是司空見慣,毫不意外。她坐在榻前道:“你這樣日日都睡,到時候兩個月一過神霄宗的人真要找來,打算怎麽辦?你難道要常住在京城嗎?”
天衍真人的事情,吳逸當然不是沒想過,這幾天下來,他偶爾會想到,等那什麽泰山大祭過後,神霄宗究竟會不會查到真相。
就算查到了真相,靈官廟一戰後那幾條神霄宗弟子的命,盡管當時天衍真人這個掌教沒有提,但恐怕也不會善罷甘休。
“對了,你似乎和那個掌教認識,不妨跟我說說,他這人有多厲害?”吳逸想到了天衍真人離開時使的那一手遁術,雖說是屬於“卯酉星法”的一種,但毫無疑問要比當初他在城隍陰司遇見的那種隻能移動一點距離的要勝過不知多少,理所當然地就對他產生了一些好奇。
青纓見吳逸提起天衍真人,一直清靜的秀容上又帶上了幾分沉重:“這天衍真人當初我也隻是隨同婆婆見了一麵,當時婆婆遊曆天下,在盤龍山偶遇了這神霄宗掌教采取煉丹之靈氣,這位登玄人仙與婆婆坐而論道,婆婆對於此人評價不低,說是當世南贍部洲道門第一人仙,假以年歲必得仙籙。”
當世南贍部洲第一啊……
還是成了仙體的,即使沒有見到這個天衍真人出手,吳逸也能隱隱感覺到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和神霄宗其他人都不同。
回想起來,初見這人時明明一身帶冠道袍,上頭又是太極圖又是金線雲紋的,華貴亮麗,但他行走在百姓之間,卻完全沒有顯示出修士該有的卓爾不群之姿,甚至讓人覺得他仿佛完全混在了裏頭,沒有半點違和感。
盡管不知道這是什麽緣故,但吳逸已經隱隱覺得,這個人多半還要更在拂雲老祖之上,道法越深之人,隱藏得也就越好。
“那他的修為和婆婆比怎麽樣?”吳逸他突然想到這一節,自然隨口而出。
青纓卻搖頭淺笑:“那是當然比不得的,婆婆久煉天地真陰而生,欲求太乙上仙,道法之高,我們姐妹跟她幾百年來,除了那銀角大王,還沒有能與她分庭抗禮的。”
就算不如銀角大王,那也是相當棘手啊……
吳逸想到了當初硬接銀角三掌,其實大半都是銀角放慢了速度又收了力道,這才讓自己得以打開清濁世界轉移掌力,如果像那拂雲老祖一樣之間跳出元神來攻擊,以他當時的修為,是決然避不開的。
拂雲老祖那元神出竅的額心一指令他印象猶在,這速度之快,令他全力運轉“造化會元”到幾乎失控的境地才能跟上。
一個長老尚且如此,何況掌教呢?再說了,自己在那一戰裏已經幾乎把壓箱底的術法都給使了出來。
除了三十六變沒怎麽用以外幾乎都用了,如果再和神霄宗他們發生衝突,以他們道門宗派的積累,大概是不會那麽容易再被他的身外身一時打個措手不及了。
更別提對方身為道門大宗,想必也有不少法寶,到時候真使出來,自己隻會更加被動。
現在他到了他想學新術法的時候,最能教他的聖尊師傅卻又閉關了,青纓倒是會別的法術,可在京城她又用不出來。
難道隻能靠他自己練了?
“唉……”吳逸想了半天,也隻得坐在**托腮而思。
青纓瞧他這時候才開始露出認真思索的樣子,不禁覺得哭笑不得,卻又柔聲安慰道:“你身上道法不同於他們,這兩個月內隻要肯認真修煉,未必到時候就沒有取勝之機,再者,神霄宗到時候也未必真會找上你。”
吳逸聽了她的話,雖然心上負擔仍未消除,但臉上還是愁容盡掃,坐著伸了個長懶腰,笑道:“也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門前是與非。兩個月時間尚早,想他做甚?”
說著他一把將青纓攔腰抱住,在她一頭烏發間嗅了一陣馨香。
“我是讓你好好修煉,你卻沒個正經……”青纓雖然語帶輕嗔,卻沒有拒絕之意,柔柔地依偎在他懷裏。
吳逸半打趣地道:“我是在修煉啊,睡覺的時候都在練。”
他說的其實並不假,但口氣輕佻地近乎於玩笑,青纓卻隻當他是在真的開玩笑,其實她也知道世間道門修行確有臥功的說法,但那樣對睡姿有著特定要求,絕不是吳逸這樣睡得宛如死豬一樣沒個正形的睡法。
雖然美人在懷,但吳逸隻溫存了一會兒,就起了身,決定再往京城逛一會兒。
畢竟京城這麽大,他還有很多地方沒有逛過。
嗯,說走就走。
吳逸在這邊打定了主意準備照常出門閑溜時,京城中另一片占地極闊,用來招待各國來客的會同館,也早已經入住了獅駝國的人馬。
會同館雖名為館,但實則房間樓閣不知多少,獅駝國人馬一應即使有數千人之眾,也完全可以不用擔心容納的問題。
挑釁大乘禪寺未果的王子摩訶薩自從隨使團入了會同館後,果然就遭到了會同館官員的問責。
他對此並不意外,因為摩訶薩還隻以為吳逸是京城的官員,出了這事情必定會為眾官員所知。
而在入城之前,摩訶薩就牢牢謹記著父王大國主的教誨,暫時做小伏低,韜光養晦,於是自然禮數周到地朝前來問責的官員賠了禮,也因為實際上並沒造成什麽實際上的損失,來會同館招待的官員也隻是詰問了幾句,並沒過於追究。
而在入住之後,摩訶薩就在大國主的旨意下,深居簡出,隨國師金壁風一起學習道法。
說實話,摩訶薩也能看出來,金壁風教他另有所圖,隻是當前目的還未展露,他也不好與之翻臉,隻得假意應付,去學一些他看來並不比父王以及二叔三叔所教高明的什麽道法。
盡管這金壁風教的道法相比較通行的道門術法而言確實獨特,難以言其宗派流傳,但摩訶薩還是覺得這玩意練了終究不如自己父王和叔叔教授給自己的厲害。
可沒辦法,又要裝作初學之人,又要暗中打探這個國師金壁風的底細,摩訶薩也隻能如此了。
到了這一日,國師金壁風閉門煉丹,摩訶薩趁著閑暇,在會同館內走動,正好走到了自己叔父,二國主所在的館舍前。
“二叔?二叔?”
叫了幾聲無人應答,舍門依舊緊閉,摩訶薩正欲敲門,卻聽來往的一位獅駝國侍衛道:“啟稟殿下,二國主當下已離了會同館,駕輦遊**去了。”
“什麽??”摩訶薩聞言皺起了眉頭。
而話分兩頭,在吳逸與青纓攜手遊觀京城的路上,他也看到了一副略有些意外的景象。
秦大夫?
他記得,當日秦大夫和孫女是被錦衣衛帶著一頂轎子給接走了,到如今不曾想又看到了他們。
而且,仔細看他還發現,在抱著熟睡的孫女小滿兒在路上走的秦大夫身後,還跟著一個人。
趙姑娘?
而且看態度,怎麽感覺那趙靈芙對秦大夫還挺敬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