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拋舉石獅子,這在席間幾位文官看來,已是非常人所有的神力。
摩訶薩一連將那一人高數千斤重的石獅子單手反複拋了好幾次,每一次上拋的高度,都比之前還要更高出一點。
石獅子又一次飛空,這次直接飛出了三丈之高,當它再垂直而落時,接住他的,仍然是摩訶薩那隻足可稱四象不過的擎天之臂。
而王子摩訶薩本人仍舊氣定神閑,臉不紅氣不喘,連步下都沒有挪動半分。
“好!好一個四象不過之力啊!”
會同館大使李成方是文官,不通武藝也不通道法,但也不是瞎子,傻子都知道摩訶薩這一手展現出來的能耐,是多麽驚世駭俗,哪怕是京城四十八衛禁軍之中,恐怕也沒有他這般勇力之人。
李成方朝二國主舉杯賀道:“貴國有此太子,何愁江山不興啊!”
“多承李大人吉言,哈哈……”二國主舉杯回賀道,“我這賢侄自幼好武,還是承蒙金國師道法高深,他才有此機緣。”
金壁風聽到二國主的誇讚,視線望著舉獅而起的王子摩訶薩。
老實說,這王子服用了金丹之後的效果,實際上比他想的還要出色。
隻有他自己知道,這摩訶薩王子所服用的金丹,是他金壁風所製的截教金丹“乘鸞丹”,凡人服了雖不會成仙了道,但也足以擁有萬斤之力,要力壓牛馬也輕而易舉。
隻是真讓摩訶薩這個異國王子服下後,經過了一番簡單的煉氣導引,在今日所展現出來的效果,也讓金壁風這個國師師傅稍微有些訝異。
這小子也許是異國之人的緣故,身體吸收丹藥之力比他想的還徹底。
也好,這樣一來,摩訶薩王子的表現越好,自己就能進一步取信於這三位國主,還有兩個月時間,足夠自己潛蹤於此,拿到那獅駝國的至寶——陰陽二氣瓶了。
撐住石獅子的摩訶薩王子,信手將那數千斤重的石獅子從旁甩落,而正當席上諸官都以為這石獅子將重重落地時,隻見摩訶薩王子單手五指猛然運力,指如鐵扣一般將從旁墜落的石獅子在它離地不過寸分之際,牢牢地懸停而住,隨後,石座才與大地緩緩相合。
“獻醜了!”
“舉重若輕!好!!”
掌聲雷動,即使從不輕易讚許人的指揮使林敖,此刻也同李成方在內的諸官一起,為獅駝國王子這般表現而喝彩。
吳逸也隨著大流隨便鼓掌以示禮節,而當摩訶薩王子走下台,即將回往席中時,二國主也向吳逸問出了一開始的那個問題:“小侄這點伎倆,不知禦馬郎看來如何?”
“當然是年少有為,神力過人了。”吳逸雖然對這摩訶薩王子不大感冒,但也不會主動就找人家麻煩。
二國主聽完吳逸的話不置可否,而是直接轉向金壁風處,說道:“國師,你這一手靈丹妙藥下去,我這賢侄往後要找到趁手的兵器可難了,哈哈哈……”
金壁風連忙舉酒回禮道:“不敢,此乃殿下洪福,吾宗門靈藥威能無邊所致,貧道不敢占功。”
二國主受了這杯敬酒,微微一笑一口而入。
他心裏卻是鄙夷道,小牛鼻子,你不會真以為摩訶薩如今的表現是你那一粒破丹藥的效果吧?
哼!
金壁風回禮既罷,待到摩訶薩歸座後,也將目光投向了吳逸這邊,直接接上了前一句的話尾。
“而且,我聽聞這位少俠能在天雷之下急中生智,以遁術趕至將那妖怪擊飛,想來也是名門之後,不知閣下山門何處?修的什麽道法?”
被問山門的事,吳逸現如今也經曆了好幾次,再被問之下,他已經不會再有不安的感覺。雖然不知道這個叫金壁風的用意何在,但他也正好想借著萬壽山這個名頭,來給對麵這個獅駝國二國主稍微起到一點忌憚的作用。
於是吳逸也舉起酒杯,一副禮貌的樣子朝著金壁風道:“說來慚愧,在下雖然是祖籍南贍部洲人氏,但師承卻在西牛賀洲福地萬壽山,人稱地仙之祖的與世同君門下。不知金道長師承何門?”
他這聲音故意說得中氣十足,讓席間每個人都能聽到。
而這一句過後,席間陷入了短暫的沉寂,各方賓客的反應在這一刻都不盡相同。
趙靈芙與青纓,這兩個早就聽過自己師承的,除了停下杯望向自己以外,都沒什麽反應。
而此宴桌上林敖,李成方這種的朝廷命官,他們聽到了萬壽山的名頭後,表情也沒有出現一絲變化,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道俗有別的關係。
而那個獅駝國二國主,在聽說了吳逸自報師門後,握住酒杯飲酒的手,也出現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停頓。
地仙之祖……
果然,和三弟見到的一樣,他還真是地仙之祖的弟子。
哼哼……
而金壁風聽到吳逸的說話後,反應卻比獅駝國二國主還要更加平常一些,隻點點頭,回禮道:“萬壽山?貧道久居深山,孤陋寡聞,不曾聽過這個宗門,想來也是個隱世仙山。”
“哪裏哪裏,恩師深居簡出,不欲爭名,因此道長不知道倒也情有可原。”吳逸抱拳客套道。
金壁風麵上笑容不變,心中卻道:“萬壽山?不知道這小子自從金鼎山後又得了什麽機緣,地仙之祖這名頭倒是響亮,也不知道是何方地仙?但不管再響,應該不如我大教之門。”
他也自報家門道:“貧道金壁風,北俱蘆洲六魂真仙門下,家師散遊天下,行蹤不定,就連我也不知山門何處。說出來讓閣下見笑了。”
“北俱蘆洲……六魂真仙,久仰久仰。”吳逸確實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金壁風頗為自得地道:“殿下剛剛所展現的神力,說來也是家師所傳的煉丹法,丹成九轉過後,脫胎換骨便隻尋常事耳,此乃采日月華精,天地秀氣之功,強勝過那寂滅門中枯坐參禪,盲修瞎練,貧道家學不精,還望道友莫要見笑。”
他這話一出,其餘人都沒甚反應,青纓卻先是秀眉微微一凝,她雖是道門,但受不老婆婆家學影響,對三教從來敬重一視同仁,可這國師之言,卻讓他聽出了一絲對佛門的不屑之意。
吳逸也察覺到了,不過他本人倒是沒什麽,雖說三教合一是天下大勢,但世間修行者千千萬萬,有那麽些散人門下對別派有些意見也不足為奇。
他也不對金壁風這番話表達出什麽傾向,隻道:“道長教徒有方,煉丹有術,晚輩學藝不過幾年,於煉丹一道那自然是沒什麽資格見笑的。”
這邊二國主聽說吳逸這話,倒是先笑出了聲,讚道:“學藝幾年,就有如此神通,豈不是更了得嗎?國師常言,什麽養氣存神,調和龍虎,多少人苦修百載也不見得能有成就,禦馬郎年紀輕輕,強勝過許多庸輩,何必如此自謙。來,賢侄,給禦馬郎敬一杯酒!”
“是。”
摩訶薩依言倒滿了酒,雙手捧杯,笑吟吟地站起身朝向了吳逸:“禦馬郎,小王敬你一杯酒,聊表謝意,還望莫要謙辭。”
吳逸也起身準備舉酒相敬,原本大乘禪寺一事,他與這摩訶薩王子就有了些過節,但現在這摩訶薩王子既然還沒有針對他的意思,他也就暫且笑臉相迎。
而就在他們兩人各懷心思敬完酒,重新歸座的時候,獅駝國二國主,嘴角上那一抹藏在酒杯下的笑,也開始出了聲:“禦馬郎,開宴之前,本王就說過要重重謝你,說吧,想要什麽賞賜?”
“國主陛下,賞賜這個麽……”吳逸突然被這麽一問他也沒想好,一來是因為他光想著這二國主會不會突施刁難於他,二來他當下好像也確實沒想過這個二國主會給他什麽賞賜。
我說自己要他別對我打主意,難道他還真會照做嗎?
但是吧,好不容易來一趟,麵對的還是獅駝國的二當家,這種事情可謂千載難逢,吳逸想了一下,準備斟酌著該要什麽。
可他念頭還沒轉呢,這高台外就忽然快步跑來一個錦衣衛,那錦衣衛行色匆匆,直接在林敖耳邊說了幾句,林敖神色陡變,轉向了二國主這邊。
“國主,屬下還有一些要務,恕不能再陪宴會,先行告辭了。”
二國主問道:“哦?如此要緊麽?”
林敖起身俯首禮道:“是,公務在身,不敢拖延。”
見此二國主也不便挽留,林敖直接離了座,風風火火地就跟著錦衣衛直步出院宅之外。
不消多久,林敖再次出現時,已到了會同館外設下的錦衣衛衙署。
林敖一改迎客時的溫和之色,一臉冷酷地坐於案上。
“昨日那場行刺案有頭緒了?”他看向台下呈書而立的部下,那是他的直屬千戶,白鷹。
白鷹呈書而上道:“啟稟大人,由於昨日妖魔死於天譴,屍骨無存,但屬下差人排查了當時妖魔隱匿潛蹤刺殺之地,詢問了附近所見的百姓,才寫下供報一份。”
林敖打開呈上的報文,他知道這起刺殺案件恐非偶然,以前京城幾乎從沒有過這種案例,而今再發,未必之後就不會再有。
現在大祭將至,又是多事之秋,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極壞的後果。
林敖打開報文,這起行刺案的調查過程如他所想,錦衣衛根據在場多少百姓的目擊中,摹畫下了這個妖怪當時還未展露妖氣時的老者模樣,又按照這個模樣,排查了四方城門入城以來的所有記錄。
妖怪要想入得京城,隻能隱藏真身,以假身份蒙混過關,所以排查往來記錄是最穩妥的方法。
而最終,林敖在報文之中整理的一係列信息之中看見了有關於這個妖怪入城時的記錄,以及人身時的信息。
“陸氏戲班?”
林敖看到了文中這一則信息,根據排查,有些百姓目擊到,這妖怪偽裝的老者曾跟著一支來自鄰縣的戲班子入得京城,還是當時隊伍裏為首的幾人之一。
他當機立斷,下令道:“傳喚陸氏戲班相關人等。”
不多久,一隊人被錦衣衛帶到了大堂中。這些人都是戲班子中與老者相識之人。
林敖道:“本使召你們前來,隻為問話,先一個個報上名來。”
“是!”
從戲班班主陸明才起,戰戰兢兢地拜道:“小民陸氏戲班班主,陸明才。”
“小民陸德海。”
“民女王翠玉。”
“小民張四德。”
“小民馬川。”
到了眾人之末,是一個看上去年不過十八的少女,聲音糯糯地,低頭怯聲道:“民女……”
“民女……千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