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靈山大乘真經有三藏。

有法一藏,談天;有論一藏,說地;有經一藏,度鬼。每藏都有五千零四十八卷,總計一萬五千一百四十四卷。

當年玄奘法師到達靈山大雷音寺,佛祖從三藏之中各取一部分,合為大藏真經,共一藏之數流傳中土。

傳到如今時移世易,幾經磨難之下,大藏真經原典不知所蹤,僅僅有各色經過了刪改注解的刻本廣為傳世,雖然於世間各業都仍有裨益,比如灌州的車馬軍備,都從真經刻本中汲取了不少訣竅,但終究沒人見識到真正的原典是如何模樣。

大藏真經當中,法,論,經三藏之經都各占一部,其中以“談天”的法藏所屬最為精深奧妙,傳聞是修真之徑,正善之門,有成仙了道之最高奧妙,可成無量壽身。故這一部分稱為法藏真經,又或者為天藏真經。

而這一部分天藏真經,也並不是五千零四十八卷中的多少卷,而是無定地分布在每一卷中的某些地方,比如吳逸學的一部分《大般若經》,裏麵就包含了一部分“說地”的論藏部真經和一部分“度鬼”的經藏部真經,以及極小一部分的法藏部真經。

即使有了輔助理解的大乘真解,但吳逸也不是說就完全理解了自己所學的那一部分大乘真經。隻是麵對同樣修習過大乘真經的蜃龍時,能臨機應變,麵對銀角大王那同樣動了大乘真經的第三掌時,能恰好百川匯海,頓時消弭那生死之際的絕強掌力。

就比如說裏頭那極少一部分天藏真經,吳逸就還沒完全理解透。而現在出現在他麵前和禦車將軍對峙的這個王真人,他卻在那一刹體內自生呼應,自然而然感受到了王真人流轉身中的那一股異常玄氣。

錯不了,大乘真經。

吳逸作為被聖尊師傅逐字逐句講過大乘真經的。其中不少章句所蘊含的精微修真之理也早被他融會貫通,因此一眼就看明白了王真人流轉的玄氣機要所在,而且還不止於此,這個王真人身上所懷大乘真經之精純,也是他所遇之人裏最高的。

不同於蜃龍那一部分被刪改過後,純度有所削減的刻本大乘真經,也不同於銀角大王那龐大妖氣裏夾雜著的一小部分大乘真經,這個王真人幾乎全身玄氣渾然一體,儼然圓融無缺,一團明月。

而這,也是吳逸第一次看見,當“談天”的法藏部原典真經真正拿來修煉會是什麽模樣。

王真人衣袖當風,鬢發飄飛,在宿鳳山洞府之中與禦車將軍對峙。

禦車將軍單手提釘鈀,變化仍未解除,即使對麵多了一個王真人,他也倨傲之色不改,笑道:“喲,又多了個道士。年紀不大,修為倒不淺。”

王真人看了一眼抱著玄練的吳逸,又看看這位提著釘鈀,變化道人模樣的禦車將軍和一邊倒地暈死的道童,說道:“閣下是何方人士,這洞府之主拆鳳真仙與我也算相識,平時雖竊居宿鳳山,但還算安分守己,是斷然不會做出如此行徑的。”

禦車將軍絲毫不顯慌亂,手中釘鈀迎風慢晃:“管老子是誰,玩得正歡呢,你這老道就橫插一腳,這是後陵宿鳳山,你莫不是神霄宗的小道士?”

王真人緩緩搖頭道:“貧道不才,無門無派,暫居當朝護國天師之位,這是後陵所在,閣下若擅自逞凶,不怕引動天譴?”

“天譴?”

禦車將軍仰天大笑,釘鈀在地上重重拄出一道窟窿,笑道:“他們二人答應的要靈草,我不過依約辦事,何談逞凶啊?還是說你要替他們把這事情辦了?那可就是另外的價錢了。”

盡管剛剛被這個王真人擋下了一記釘鈀,但禦車將軍還是完全不慌,他對自己的三十六變很有自信,對手上這杆五千零四十八斤重的上寶沁釘鈀也很自信,當下就算不顯原形,用出真實法力,他也不覺得這個道士當真就能當的了。

當然,他也沒打算在這裏就顯出原形,京城之中還有些事情等著他要辦,他可犯不著在這動殺業,之前拿吳逸試一試釘鈀當然也隻是出於玩心所致,順便看看他的底子,也沒存心要他的命,至於他能剩下幾口氣,那就看他造化了。

“貧道與閣下無仇無怨,犯不著大動幹戈,隻是看閣下對這兩位逼迫甚緊,不知可否網開一麵,放了這二人。”王真人道。

禦車將軍卻蒼眉一挑,表示無所謂道:“我是沒什麽,求藥的是他們,又不是我。”

“靈草?”王真人看向那早已被釘鈀罡風震碎石桌而掉落的靈草木盒,當即明了,隨即轉頭朝著吳逸二人道,“二位來此是為了求藥?”

吳逸道:“沒錯,我答應了這位玄練姑娘,要讓她功力恢複所以來取這一種叫碧無瑕草的靈草,卻不曾想,被這位假冒拆鳳真仙的人所為難……”

他這話並沒有說到盡處,王真人回首之間,腦後就已經罡風驟起,禦車將軍絲毫不講武德地單手掣起釘鈀已然打來!

王真人察覺到後腦威脅頓至,當下全身玄氣鼓**,大袖之中凝起劍指,回身迎向那築來之鈀。

“太乙先天雷指!”

手指相較於釘鈀這種兵刃而言,本應為脆弱之物,但流光之下,王真人那兩根凝起的手指卻似覆上了一層燦金之光,與猛如下山凶獸的銀色鈀齒激烈相撞,在中心處撞出了一團熾烈白光,照耀洞府。

整座洞府從地麵到四壁都被這股兩重相激的氣浪波及,壁上石屑紛紛震落,吳逸身在兩人周圍近處,也隻得擋在玄練身前護著。

這激烈的白光好在也隻閃動了一瞬,在一陣撼山之震過後,白光消散,禦車將軍仍舊單手持著九尺釘鈀昂然而立,而王真人,更似一座巋然不動之山,玄氣未息,衣袍飄**,蒼髯劍眉之上,一道似天眼形狀的靈光,爍爍而起。

這形態吳逸也曾見過,神霄宗那個叫雲玉京的也曾使出過類似的,叫什麽“大靈官咒”,好像是借助上界太乙雷聲應化尊王靈官的一絲雷氣加身,以此達到除魔衛道,增強修為之功。

當初雲玉京使出這招時,就給吳逸留下了相當深刻的印象,雷氣相激之下如果不是自己有身外身,單挑的話也得花費好一番力氣。

而這個王真人所使,雖然其理相通,但毫無疑問是要比當時雲玉京所用的“大靈官咒”雷氣要更勝出許多的,更別提還有大乘真經煉就的一身玄氣作為根底,如此方能以兩根劍指硬接九尺釘鈀一下,不落下風。

吳逸悄摸摸地看了一下自己的刀,自己也要使出“造化會元”之力才能用刀擋下那一記釘鈀,用手指估計也有點懸……

禦車將軍一擊又被擋下,他見王真人此時身上雷氣與玄氣並起升騰,整個人威氣之烈比剛才都高了不止一個層次,雷氣外放之下,他身上那喬裝變化的道人模樣,已經因為這道道雷火擦掠之下,出現了一絲破綻。

紫色道袍恍惚之間,仿佛又露出了一抹甲光粼粼的玄光。

那老道模樣也閃過了一抹與外貌完全不符的戾氣。

禦車將軍知道,再打下去,這變化的模樣終究不能長久,眼前這個橫插一腳的道士人仙固然有些道行,他自下凡以來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修行大乘真經原典之人,這一交手之下才覺真經傳言不虛。

不過,僅憑這點,禦車將軍當然還是不怕的,若他在此真的放開了手腳,這道人絕然難敵。

隻是當下這個情況,似乎不大適合動真格的。

也罷,玩也玩夠了,走他娘的吧……

隻是,終歸是被這麽個道士橫插一腳,未能見識到那小子更多的本事,不免有些遺憾。不如……

禦車將軍一念既通,隨即兩肩一鬆,也做出了罷鬥之勢,將釘鈀拄在地上笑道:“也罷,既然老道給你們出麵保了,這靈草就拿去吧!”

他另一隻手隨手隔空而取,那地上裝著碧無瑕草的木盒頃刻就自動飛到了手上。拿在手上後,他還專門打開展示給了麵前的吳逸與玄練看。

那盒中靈草雲光繚繞,確是真物無疑。

“接著!”

吳逸此時還不知道是不是該道謝,那禦車將軍就已經隨手將木盒拋了過來。

吳逸順手接了下來,那盒子其實不過一掌大小。

可是,就當吳逸接到盒子的一瞬間,禦車將軍也動了。

九尺釘鈀自地上而起,亮銀色的利牙再動,這一次卻並不是衝著吳逸而來,而是朝向王真人。

釘鈀脫手,化作一道橫空飛掠的流星,那光華極為璀璨,王真人卻在那一團光芒映照下,表情也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

法藏部真經為根基,太乙先天雷指再動,王真人萬萬不敢怠慢,那眉間雷光也豁盡修為,催至最高迎擊。

釘鈀與王真人再度交擊打,而禦車將軍他本人,卻也沒有閑著,在擲出釘鈀的同時,也動身大步,所向之處不是別人,正是一旁觀戰的玄練。

“雁過留聲,總要留些什麽!哈哈哈哈!”

吳逸早猜到這禦車將軍會有發難的可能性,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選擇空手而來,還不是衝向他!

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