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珞伽山……守山大神?”
宋棠音兩道葉眉聽到此處時,也在眉心皺起小小一團,純然眸裏驚彩四溢。
她雖然整日遊**無方,酒肉不離身,但畢竟是東勝神洲妙慈院的第一天才,自然是聽說過南海珞伽山的名頭的。觀音勝地,慈航道場,對於人間的修士而言,距離也不比普通人遠多少,都是遙不可及的存在。
如果那是守山大神,那也倒是說得通了,難怪強得如此離譜……
守山大神望了一眼身後遠方的參天鐵壁,道:“雖不知你這七日來究竟修煉了什麽,但進境之大,遠超我想象,當能破得這鐵壁。再過不久,天兵也要開戰北俱蘆洲,鐵壁後麵就是刀山火海,你現下就是本領大進,恐怕也難以萬全。你仍要進麽?”
宋棠音雙拳啪地一合抱緊,筋骨之聲咯咯作響,麵對眼前浩大無比的絕壁,皓齒間輕吸了一口氣後,笑意自信如初:“不是他們打過來,就是我打進去,一樣的,再說了,對朋友不能見死不救。”
守山大神聞言,一聲輕歎道:“唉……也罷,臨走之前,我送你一樣東西。”
“哦?”宋棠音展顏露出期待之色。
隻見那守山大神黑熊精默運元神,竟從那僧袍大袖之中,以一根毛茸茸的手指,取出了一點靈光,靈光取出之後,光芒漸褪,是一滴懸空指上的露水。
“水?”宋棠音也沒料到這頭大黑熊居然掏出了這麽個東西來,她那雙晶眸映照出水滴的異彩流光,能隱隱感覺得到,這裏頭內蘊的能量實在非同小可。
守山大神隻將指間輕輕一彈,那一滴水露就倏然飛入了宋棠音眉心。
這一滴水速度奇快無比,就是宋棠音有心躲避,也萬難躲開,在水滴入體的一瞬之間,她恍惚之間,眼前宛如看見一條亢龍直升天際,飛到極高點處時,恰好圍繞在一團廣大無邊,卻又和暖無比的佛光身邊,那佛光之影離她極遠,卻又好像極近,她想要去看,卻始終看不分明,那是哪尊佛像。
隻聽得一道守山大神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現實:“這一滴楊枝甘露能救你於生死之間,救完人後就趕緊出來吧。”
宋棠音得了一滴甘露,還不知道具體用法,正要回話,卻忽而聽得遠方一陣疾風驟響,破空之音直從萬裏之外,一路逼近!
守山大神也側目而視,有什麽東西,要來了!
不需多久,一道疾影果然從極遠之處一路破雲飛縱而來,並且帶著極大之威,就這樣撞在了那道橫絕南北的參天鐵壁之上,就在守山大神和宋棠音兩個人的麵前。
頃刻之後,那上下四極都仿佛鐵板一塊的鐵壁上,終於是出現了一絲絲極小的裂紋,雖然很小,但那終究是裂開了。
那鐵壁堅固已極,宋棠音七日之前,還對這鐵壁完全束手無策,任何神通俱都無用,現在卻被來自遠方的一道衝擊給撞出了裂痕。
這還不是真正令宋棠音吃驚的,因為她所見到,相隔數裏之外的鐵壁上,那撞出裂痕之人的身影,她也認識。
不,更準確來說,是被拿著撞上了鐵壁的人。
是那個吳逸?還有,那個把他摁在鐵壁裂紋中心的人……又是哪路高人?
時間稍微往前調一點點,幾萬裏外的大剝山太陰雲宮。
驟見耍耍三娘在談笑間使出大梵天王刀擋下自己玉火鉗,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分出身外身控製住吳逸和青纓起,內心裏就已知道自己終非其敵,並且差距比之當年初見時絲毫沒有減短,眼前的這個耍耍三娘,多年不見,還是一樣怪物!
隻是她現下關心則亂,見到吳逸兩人被她控製,竟然不知不覺間也開始急躁起來,動身就要衝下去解圍。
而耍耍三娘顯然也沒有放過這一由於心亂而產生的破綻,手中大梵天王刀金光一陣虛晃,自己衝身而上,直接一擊飛腳側踢,在空中截住了欲飛而下的不老婆婆,將她踢出了百丈之外。
她身如飛絮,在空中連翻了數個跟頭,才凝住身形,這下踢擊來勢雖極快,但勢道卻是明顯地並不如何沉重,顯然對手意並不在傷她。
隻是這一下終究是讓不老婆婆分了神,當她再看時,卻那耍耍三娘本體身前已經多了兩道人影,那是不能動彈的吳逸和青纓。
耍耍三娘一把金光內斂的大梵天王刀笑吟吟地不離他們兩人脖頸間晃悠,斜眼朝不老婆婆道:“喲,多年不見,老婆娘你麾下還多了兩個弟子,一個小蜘蛛和……哦,這不是萬壽山的小道童?你這守身如玉的還收上男寵了,否則你個洞府裏怎麽還多了個男子啊?”
現在在耍耍三娘氣場籠罩之下,青纓是確實一點不能動彈,隻能任由被挾持,而吳逸可不一樣,他自然是看出來了自己這師傅此次出來似乎是在演什麽戲,但具體在打什麽算盤卻還不得而知,因此也靜觀其變一語不發。
隻是這句“男寵”的調侃一出,吳逸心裏當即就有些犯嘀咕,而一旁青纓卻是勃然色變,也不管自己受製於人厲聲急道:“你這人忒地無禮,為什麽平白汙蔑我婆婆!”
不老婆婆麵覆寒霜,神情上倒是沒有什麽太大的感情波動,冷然道:“你也是一個大羅天上的混元之仙,多年不見,還是這般嘴欠,胡說八道不成體統,真是枉擔聖名。”
耍耍三娘全不在乎,也不理會那青纓在一旁的叫喊,隻道:“哦,胡說八道,他不是男寵?那他一個萬壽山的小子,為什麽會出現在你這宮中啊,我沒記錯的話,你這老婆娘,可是從不讓男子踏足太陰雲宮的。”
不老婆婆厲聲高叫道:“他是我徒兒心許之人,也是我座上之賓,你動手便動手,拿小輩當擋箭牌屬實是不要臉!”
“聊兩句話而已,什麽擋箭牌,說的多難聽啊。”
耍耍三娘這回開始兩隻銀眸端詳起青纓和吳逸起來,她那眼睛光彩流動極是好看,即使被氣場所縛,不能動彈的青纓也完全不能否認這點。她握著大梵天王刀的手隻微微變了向,那金色刀刃就陡然縮短,由二尺長變為了不足三寸之長,正好挑在了那青纓雪白的下顎處:“嗯,你那婆婆收徒眼光不錯,七人同體,有意思……”
“刀下留情!”吳逸還是忍住了叫出“師傅”兩個字的衝動,他雖然大概有把握自己師傅不會無端傷人,但還是不免心中擔憂。
“要打就認真打!”而另一邊,不老婆婆已經重整體勢,緊急身裹紫炎掣著玉火鉗而上。
但耍耍三娘卻應對自如,這回甚至都沒有回望一眼,用那一隻空下來的手回撥迎向那來勢洶洶的玉火鉗,見鉗勢洶湧,但她掌勢更是滴水不漏,左迎右撥,不老婆婆紫炎雖烈,卻無一點漫進耍耍三娘身圍一丈之內,而在擋架不老婆婆守勢的同時,她也目光悠悠向了吳逸,兩隻銀瞳裏戲謔,更是道:“嗯,你這小子,可還記得我?”
“你……”吳逸一時語塞,實在不知道她在演什麽劇本。但正當他猶疑之際,那聖尊師傅看來的銀眸之中,好似忽而傳來了一句直抵心中的密語。
吳逸聽罷,雖覺奇怪,卻也隻好照做著說了出來:“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在萬壽山砸了我師尊鍋的那位大聖尊啊?當日見你還不是這番模樣。”
將這句話複述說出口時連他自己也有些吃驚,怎麽,清風明月說的那個砸了與世同君家石鍋的還真就是她啊。
聽到此語出口,一旁的青纓也頓感奇異,而耍耍三娘卻露出了一抹得逞的微笑,道:“你這小娃娃,出言不遜,也該打。”
隻見她隨手一掌將身後不老婆婆逼退,然後那一隻手順勢五指凝爪,疾若風雷地按在了吳逸的麵門之處。
五指纖纖,但給吳逸的感覺真就一座山嶽照臨,即使是明白自己師傅意不在傷己,也是半點沒有掙脫餘地。
耍耍三娘五指按在吳逸麵門上,側目回望向身後不老婆婆道:“我現在要務在身,你要是想跟著來,就到北俱蘆洲吧。”
“耍耍三娘,不要!”
驟見吳逸被對麵所製,不老婆婆縱使知道對方決不會妄動殺業,卻也完全猜不透這個大聖尊會如何動手,再加上關心則亂,她為吳逸擔心之下自是不自覺地叫出了聲。
耍耍三娘聽在耳邊,也嘴角咧開,銀瞳中戲謔的光彩流動,朗聲道:“送你小子一程,走你!”
然後,隨著一股無可抵禦的莫大推力,吳逸耳邊就隻聽得呼呼風聲急響,自己的身子,在被極速推遠!
而在青纓與不老婆婆的視線之中,也隻看到吳逸被那耍耍三娘一隻手摁著麵門,以絕高之速化作了飛往北方的一顆星點,其速之快,勝逾所有遁光。
“吳逸!!!”
“愣著幹什麽!追!!!!”
兩道遁光就這樣被動地前往了通往北俱蘆洲的方向,而當她們兩女縱起遁光全速趕至目的地時,隻看到北海之上那橫絕萬裏的鐵壁之上,果然嵌著一個人,隨著那被砸中的裂紋擴散,那阻隔南北的鐵壁上也終於出現了一個裂口,這裂口說大不大正好一人大小。
這就是吳逸被推著一撞之功。
通往北俱蘆洲的入口就這樣突然出現在了宋棠音,不老婆婆主仆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