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馬一錘入殮之前,一係列重大事情要合議,比在火化出殯時馬一錘的遺像誰捧,陰陽盆誰摔,按規矩,這些儀式需由逝者的長子長孫來完成,其他人是不得替代的。但馬一錘隻有遺腹子,顯然完不成這樣的事。俞大猷以逝者領導和哥們的身份,跟王曼麗、馬一錘的姐姐姐夫征求意見。馬一錘的姐姐姐夫想讓自己兒子為舅舅捧遺像摔陰陽盆,外省也是半個兒,情理上說得通。但王曼麗堅持自己做這,王曼麗說,“我肚子裏懷著馬學勇的血脈,這些事不是我做,是他的兒子在做。”一番話說出,馬一錘的姐姐又一次淚眼婆娑。
另外一件事是,張總欽定俞大猷和他一起與王曼麗談談喪葬費和補助金的事情,馬一錘是倒在家裏,但也事出有因,哪怕家屬不提,集團也要給予撫恤。遺體火化前,張總和俞大猷將王曼麗喊到沒人的地方,商談關於補助的問題。張總重申了集團的意見,馬一錘是一名優秀的員工,大家不願意看到這麽悲戚的一幕,事已至此,王曼麗有什麽額外要求可以說,集團和廠裏能辦的一定全力以赴。張總說的時候,王曼麗沒什麽表情,俞大猷心裏發毛,不知王曼麗想的什麽,會不會獅子大開口,畢竟還有兒子要撫養,一個人的日子千難萬難。
張總說完,王曼麗半晌也沒搭茬。
張總瞄了瞄俞大猷。
俞大猷打破沉默,“馬大嫂,這裏就咱們仨人,你盡管說,別難為情。”
王曼麗籲口氣,說了一段讓張總和俞大猷幾欲落淚的肺腑之言,“張總,廠長,馬一錘活著時沒給東方找麻煩,如今人不在了,我有一點過分的條件,他九泉之下也心裏不安,他得瞧不起我。他是東方的人,為東方做什麽都理所應當,集團的困境我了解,作為家屬,我不能給集團做什麽,也不能趁機擠兌。你們要我表態,那我就表個態吧,除了該得的撫恤金,多餘的我分文不要。”
“馬大嫂,謝謝你體諒集團,越是這樣,我們越不能虧欠你。你的態度我會向集團領導層反映,我們一定酌情考慮。請你稍微等一下。”說完,張總轉身走開。
俞大猷知道,他是向鐵書記現場反饋這件事情。趁這功夫,俞大猷和王曼麗聊幾句,除了緩解不了真實痛苦的安慰話,俞大猷誠懇勸王曼麗,如果集團有什麽幫助,請她一定收下,大人怎麽都好說,還要考慮沒出生的孩子,有一筆錢,起碼孩子有個保障。
張總沒多久帶著鐵書記的意見回來了:授予馬一錘優秀黨員稱號,事跡上報,等正式批文下來,追授省級勞動模範。撫恤金的事情,待集團會議集體決定。
那一瞬間,王曼麗愣住了,而後,她眼裏泛起淚光。
俞大猷也放下一塊石頭,縱然這個稱號比起一條鮮活的生命太微不足道,但有總比沒有強,集團的公平遲是遲了,終究不失公正,盡了法理之情,這使他對鐵書記的不滿削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