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大猷從張總那裏回來不一會兒,滕肖蘭也來了,兩人麵對麵坐下來。俞大猷原以為滕肖蘭找他是為合金筒工藝的事情,誰知滕肖蘭一開口,給他震住了。
滕肖蘭說出原委,俞大猷有點兒躊躇,但他不能讓她看出來為難,滕肖蘭是個自尊心非常強的人,她找到自己,事前應該反複多少次的思慮才下定決心,如果怕麻煩拒絕,她那比命還重的自尊就受到傷害,整個人都不好了。反過來,如果替她出頭,豈不是授人以柄嗎。俞大猷猶豫一會兒,答應了清高孤傲的女工程師。這件事上她處於弱勢,誰能對一個呼救的人棄之不管呢。滕肖蘭見俞大猷同意,也釋然了,目光流動著感激——她怕見全小帆,別弄地包沒還回去,還張揚得滿城風雨。
午後,俞大猷夾著限量版LV走進全小帆的辦公室,他正仰在老板椅上閉目凝神,睜開眼的時候,俞大猷已經來到他的麵前。
全小帆指著桌子另一邊的椅子,嘴裏說著請坐,人已起身去泡茶招待不速之客。俞大猷說:“全處長別忙了,我來說點事,不多打擾你。”
全小帆說:“廠長哥無事不登三寶殿呀,哎不對,我這窄門窄窗的,哪稱得上三寶殿。廠長哥,啥事也不急在這一會兒,坐下來穩當地嘮。”
俞大猷不得不坐下來,把紙包放在腿上。
“啥事?莫非廠長哥也知道改組的事了?嗷。這已經不是東方的新聞了,連東方耗子洞裏的老鼠都知道了。”全小帆撇一眼俞大猷腿上的紙包,變了變臉色,但語氣嬉皮。
俞大猷心想,全小帆這是什麽都知道了,現在胸有成竹吧,看樣子他是認為,無論怎麽改,哪怕炕席子大的烏雲都遮不住集團供應處。於是自我打趣道:“我看來還不如老鼠。”
全小帆這一回笑出聲,笑得耐人尋味,避開俞大猷的鋒芒:“這一次改組會有很大變動,當然了,每次改組人事變動都不小,也是大家比較關心的,即將開幕的這一場大變革也一樣。毫無疑問,鐵書記寶刀已老,剩下的,東方還有誰呢,嗯?”
俞大猷避實就虛:“我平時關心的是怎麽做好一廠的工作,其他的忽略了。”
“廠長哥,這你就不實在了,好,那我把話挑明,在東方,有能力上位的,一個全總,一個張總,其他集團層麵的人不是沒有,是弱了些。”全小帆狡黠地朝俞大猷眨眨眼,“廠長哥,你擁護誰?”
俞大猷沒想到全小帆竟然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的口供,如果俞大猷違心地說擁護全總,他說不出口,說擁護張總,這時候相當於害他,也是害自己,於是,俞大猷說;“集團總會往好的方向改,市裏也一定妥善安排,我是小民做好自己、服從命令就行。”
“廠長哥圓滑。”全小帆豎起拇指,“不過,我還是想透露你一下,在市領導那裏,全總還是有一席之位的。”
俞大猷模棱兩可地笑笑。
“再說了,張總,張國楨,挨個處分背著,是提拔任用的大忌,組織部門的關過不去。”
“張總定下來處分嗎,什麽處分?”
“嚴重警告是輕的,搞不好,擼到底也說不定。”
“全處這是得到內部消息了?”
“嗨,我能有什麽內部消息,一個處長,在有關部門眼裏,就是個螞蟻,人家瞧都不瞧。我猜的,猜的,哈哈。”
全小帆在暗示俞大猷站到他這一邊,確實,俞大猷這一票蠻重的,他倒向誰,意味著後麵的一廠一眾追隨者,還有集團設計室的一幹人等,以及他能影響到的所有人。
“廠長哥是胸懷大局的人,全總早就看好你,不然也不能支持我進項目組。”全小帆被自己給自己貼金弄得不自在了,索性來個幹脆,“當真人不說假話,我也是另有所圖。哈哈。”全小帆捋了捋梳理得光亮的頭發。
這話倒讓俞大猷暗吃一驚,原來全小帆這麽陰,以前以為他**不羈,竟隻是表象。龍生龍,鳳生鳳,老鼠兒子會打洞,老祖宗一點兒沒瞎說。
“一個累死累活的項目組,全處有什麽可圖的,你不是追求滕工嗎?”俞大猷輕描淡寫,實際想引出全小帆進一步交底牌。
全小帆自知失言,絕口不提另有什麽圖謀:“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全處長也是個性情中人。”
全小帆話鋒一轉說:“如果有一天,全總想栽培你,那是手拿把掐的事。”
“全總這麽高看我,我先謝謝他。對了,你說到項目組,滕工還委托我點事呢,進來就聊天給聊忘了。”俞大猷借坡下驢,把紙包放在全小帆麵前。
全小帆的聲調立刻變了:“廠長哥,這是何意?”
俞大猷說:“滕工說這是你拉在她辦公室的,剛好我去辦事,她挺忙,車間那邊有事要她處理,就委托我物歸原主。”
“哼哼,看來滕工很信任你嘛。”
“全處別誤會,我也是湊巧,什麽東西她沒說,我是原封沒動拿來的,缺什麽少什麽可別賴啊。”俞大猷故意玩笑。
“沒事兒,廠長哥多慮了。“
全小帆從鼻孔裏噴出一股濁氣,包一聳,摜在辦公桌的拐角條幾上,嘴唇翕動著,這是他受挫後的怒不可遏。
使命完成的俞大猷尋機離開是非之地,潦草撂下兩句場麵話,走出全小帆的辦公室。
他反手關門的時候,“他媽的”三個字從門縫裏擠出來,俞大猷撓撓眉毛,心說全小帆這回栽了麵子,以他的秉性,沒準兒報複滕肖蘭,自己也得捎帶上。
接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