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集團瘋傳張總麵臨被降級亦或免職的消息,周浩和俞大猷商量圖紙時,氣咻咻地嘟囔,這都什麽事呢,一心樸實幹的,被白吃飯的捏在手裏,今天編個段子,明天捏個謠言,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俞大猷也生氣,玩弄的這手欲加之罪,擺明了想在改組之前給張總治個罪,哪怕一頂黑帽子,比如不輕不重的黨內警告處分,或升級一下,黨內嚴重警告處分,他就被打翻在地,執掌東方管理大權的願望落空。
真行啊。服。
俞大猷就剩這麽幾個字來評價。
“給張總擠下來,他們就達到目的。鐵書記無所謂了,馬上到站的人,對他們構不成威脅,所有的槍口,對準了張總。”
“上邊不能這麽糊塗吧?馬大哥這事經得起調查。”
“事兒是這麽個事兒,但反過來看,畢竟出人命了,沒人揪著不放,上邊自然不會自己招事,倘若有人做文章,上邊就要有個交代。”周浩還打個比喻,“等同你和馬大哥那次卷壓機事故,問題有大小,性質大差不差。”
俞大猷一想,還真是。
心裏有點沉不住。
但張總的處分尚需時日,眼下,俞大猷懶得搭理四起的謠言,一車間的現狀才是他關心的。
三軍不可一日無帥,合金筒組焊正在**,俞大猷希望江海洋接馬一錘的班,馬一錘活著的時候,幾次跟俞大猷誇海洋能勝任。盡管江海洋尚年輕,但一車間沒有人比他更堪當大任,在師兄弟當中,他的技術首屈一指,為人坦率,腸子熱,上進,頗有他師傅的風範,是個可造之才。
俞大猷思慮再三,將這個想法報給張總。
張總也看中江海洋,誇他膽大心細,尤其合金筒組焊這段時間,謀略不在師傅馬一錘之下。俞大猷說:“您是沒意見,集團高層會上還不知道能否過關。”他睨一下張總,從他的臉上沒找到什麽反應,又道,“張總,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我......”
張總揮手打斷俞大猷:“大猷,老人家有一首詞,不知你還記得不。”
“您說。”
張總緩緩背誦道:“山下旌旗在望,山頭鼓角相聞。敵軍圍困萬千重,我自巋然不動。”
俞大猷為之一振,張總有他的精神源頭,這個精神源頭,也是全中國人的精神之鏡,隻是很多人的私心重了,不願也不敢照這麵鏡子,隻有那些孜孜以求的人,時常對著這麵鏡子,鞭撻自己。
張總讚許的微笑:“老人家的這首詞我記在心裏,經常背誦,很好啊,能讓人保持鎮定。”
俞大猷明白了張總的良苦用心:“您這服藥治了我的病。”
廖總說:“關於江海洋的職務,我有權定,但這節骨眼上,慎重一點沒錯。我盡快和其他領導溝通,爭取統一意見。”
俞大猷說:“那我等您的消息。”
俞大猷剛要起身,張總示意他坐下,說,“改組的事情,想必你有所耳聞吧?”
俞大猷點頭稱是。張總就向他透露了一些信息。這次改組和以往不同,以往是幾家國企合並成集團,通過債務重組或赦免,新的資金注入,冷灶燒熱鍋。這一次探索混改製,吸引社會資本入股,管理機製有很大的改變,這跟泰和的改組也有所不同。張總說,市裏開了多次專門會議,研究具體辦法,正在向前推進,由市委書記親自掛帥,力爭給東方謀求新的道路。
“這麽改?那國企裏摻入社會資本,國資占多少比例呢,國資占比少了,不成了社會資本說了算?”俞大猷頗為迷惑。
“你說得沒錯,這也是要探索的方麵。”
“社會資本占比多了,企業性質不就改變了?他要是打發我們的工人,或者怎麽樣,成千上萬的工人怎麽辦?”
“你擔心的這些,正是談判的條件。我們的工人,都是技術工人,技術資源不能外流,需要保護好他們,否則,改組失去意義。還有管理層的人數配比,都是我們的條件。允許社會資本介入,不等於撒手不管。東方的底子,說到底是國家的。”
“隻怕是......”
“剛來的市委田書記很講黨性原則,那些一心想一手遮天的人,恐怕撈不到什麽好處。”
“如果真的那樣可太好了。”
“大猷啊,我們要保持戰略定力,不管市裏將來怎麽動,你記住,一定是以為東方負責為出發點。”
俞大猷點點頭,他覺得自己離著高屋建瓴這個詞很遠,他看到的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
“不瞞你說,我的處分快下來了,我主動接受。隻有這樣,才能堵住別人的嘴。”
俞大猷啊了一聲,說,“張總,這......處分一背,改組時人事變動,您恐怕處於不利位置。”
“嗬嗬。”張總輕笑,“大猷啊,我記得和你聊過,我曾經很怕風吹草動,不利於我,壯誌難酬。隨著時間的推移,我的想法也有所改變,我的改變,深受老人家思想的影響,我很喜歡那句萬水千山隻等閑,我從畏畏縮縮,到而今邁步從頭越,也算自我進步了。”
張總掏心掏肺的一席話,讓俞大猷十分欽佩,又像漸漸熱烈的春風,拂在俞大猷的心上,驅散了陰影和不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