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驍兩人到了248所,找一家快捷連鎖酒店對付一夜,第二天早晨乘地鐵到了三環外的花家地,按照導航左拐右拐,兩人被導到一個封閉的居民區,一看情況不對,又折轉回來,重新輸入地址,才發現弄錯了方向。兩人自嘲道,真是鄉巴佬進了大觀園,東南西北搞不清。
找到聯係好的企業,人家破例讓兩人進入內部參觀,李驍和周浩被廠內的宏觀所震撼,車間裏擺滿清一色的進口設備,密封設備就在其中。仔細一看,兩人樂壞了,原來人家的生產線是機器人工作,下線後二次加工處理,既節省成本,又防止汙染。但是聽了企業的介紹,李驍和周浩心虛了,企業方麵的人說,那些進口設備很多從第三方轉來,價格的昂貴不是他們買得起的,也不是想買就買的.李驍兩人聽懂了,他們來這一趟,也隻能是長長見識,開個眼界。
北京出師不利,俞大猷也預感到了,他沒有一味幹等,在網上搜索信息,就在兩人返程的路上,他找到河北一家密封發泡生產商。俞大猷如獲至寶,趕緊電話聯係,對方生產的正是他們想要的發泡,初步談了談,感覺有門兒,就給廠家留個囫圇話,等出差的兩個人回來,專門去一趟。
俞大猷把這個消息告訴李驍和楊嶼,兩人已經過了山海關,商量著事不宜遲,下車也別回家了,就讓俞大猷買票,兩人下車不出站再上車,轉道河北去。俞大猷不忍,兩人連續跑兩三天,再盯著一趟河北,太累了,騾馬也得有休息呀。但李驍和楊嶼堅持,時間也實在緊迫,俞大猷就買了沈陽站到河北的三張票。
廠家在邯鄲,三人趕到時是下半夜兩點。出了站台,三人在站前小旅館湊合到天亮,找間小吃店要了三碗熱餛飩驅驅疲憊。吃完早飯,三人直奔密封發泡廠家。這種設計環保的廠子一般建在城郊結合部,三個人倒了兩次車,耗時一個多小時才找上門。
出乎三人意料的是,廠子規模並不小,路邊的地理位置占據交通的優越性,廠外綠化的還不錯,假山花草,常綠樹種在夾雜著一點刺激性氣味的空氣中,增添了工廠的生機,私營企業的既視感滿滿。
老板姓周,事先囑咐過守衛,三人一報家門,守衛就放行了。
周老板的辦公室在一座塗著淡藍色外牆漆的小樓三層,他們在進門大廳的地方遇到下來迎客的主人,這個舉動讓俞大猷三人感到誠意,心想周老板不是個擺譜的人,這樣的人辦事穩妥。第一印象就這麽友好地留下了。接下來的談話也很愉快,周老板介紹,他生產的是一種新型高溫矽膠,適用於精密製造的金屬,如銅、鐵、鋁等之間的粘接密封,正是俞大猷需要的。
看過貨樣,俞大猷和周老板談妥交貨時間,臨走前,叮囑周老板千萬別拖延交貨,廠裏等著急用。周老板頻頻摸著他那個光溜溜的大腦袋,再三承諾,俞大猷這才放了心。
密封發泡這個擔子總算是放下了,俞大猷鬆一大口氣,心裏分外敞亮。他算計著,江海洋那邊一切正常的話,再有一周就可以做密封發泡了。張總問起的時候,俞大猷也是信心滿滿的這般匯報。
隔天,集團召開中層以上管理人員大會,會議由鐵書記主持,除一些正常工作,鐵書記也簡要講了混改的事,主要還是給大家打氣,囑咐各位參會的同誌越是變革時期越要穩定,做好本單位員工的思想政治工作,正確看待混改等等。講話中也沒有什麽精彩的部分,多是老生常談,會議開的形式大於內容,有人在下麵瞪著眼睛走神兒。俞大猷想的是,這功夫要留人勉強算是亡羊補牢,想走的人,看不到動心的政策是無效的。在經濟社會,沒有財力的底氣撐不住場麵,光講情懷幾個人有那麽廣博的胸襟。
散會後,張總叫住俞大猷,說鐵書記找他。俞大猷愣了一下,停下腳步,等待後麵的鐵書記。全小帆從旁邊經過,眄睨他一眼,神情中滿是幸災樂禍。俞大猷挺了挺脊背,視而不見是最有力的回擊。
眾人散盡,鐵書記帶著俞大猷上樓,一路上,兩人沒什麽交流,因為要經過走廊、電梯,隔牆有耳,人多眼雜,所以他們幾乎無聲的走進辦公室。
俞大猷不知鐵書記找他何意,有些局促,坐在沙發椅上感覺憑空虛坐,屁股是懸著的。鐵書記隨意得很,放下文件,坐在離俞大猷最近的沙發上,身子往後一靠,說,“開個會正襟危坐實在是累,還是這樣比較舒服。”俞大猷的語氣不存在恭維,是真心這麽覺得,“當領導就是比別人累,別人累可能就一陣兒,當領導的,腦子裏那根弦做夢都得繃著。”鐵書記笑了,轉而問俞大猷合金筒項目的進度能不能按期完成。俞大猷據實說了階段性進展,鐵書記聽的非常認真,俞大猷從他的神情中,判斷出他的放心和滿意,心裏也悄悄地輕快一下。但是他也看出,書記好像並不單純為聽這個匯報,這些事張總肯定早就口頭匯報完了,俞大猷的陳述隻不過是多些細節,比如去248所和邯鄲洽談的始末。那麽,鐵書記究竟想和他聊什麽呢?這麽一想,俞大猷心一沉。
果然,鐵書記聽完後把話題轉到俞大猷一直擔心的話題上來。鬧得這麽久了,餘書記的耳朵估計也早已灌滿了,天底下哪有不透風的牆呢,集團現在哄傳俞大猷家庭不和的事情,有些人幸災樂禍,怎麽抹黑怎麽胡謅八扯。對此,俞大猷的回擊是一心幹好合金筒項目。可是事情傳得沸沸揚揚,鐵書記也不能不過問過問,俞大猷和其他人不一樣,任何疏漏都可能影響到合金筒。
“大猷啊,想必你早就預料到了,有些事情會傳到我這裏。”
俞大猷十指合掌,來回搓著,沒有作聲,這種話題,不直接回答就是回答。
“你一定會想,我對此持什麽態度,對吧?”
俞大猷點頭:“鐵書記,這件事情起初是誤會,後來就複雜了。”
“我相信你說的是實情,這麽多年了,你的性格我們都了解,烏七八糟的事不是你做的,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有心裏負擔,該怎麽做一如既往,我、張總永遠支持你。”
俞大猷沒想到鐵書記是這麽首肯的態度,莫名湧起一股暖流,想起多日裏的委屈,不知覺地眼眶有些潤濕。俞大猷情感變化逃不過鐵書記的眼睛,他把手按在俞大猷的手上,輕輕拍了拍,“關於全小帆的事情,你對我有意見吧?”
俞大猷沒想到鐵書記突然說出敏感的舊事,這實在出乎他的意外,但他還是說了真話,如果不點頭承認,那麽他太虛偽,以後會看不起自己。“鐵書記,我站位不高,有些事情理解的不透徹。”
“慢慢你就理解了。”鐵書記微笑道。
俞大猷從餘鐵書記的話裏聽出一種深意,但沒分析出是什麽,不過,他還是通過這次談話,改變了對鐵書記的一些看法。
“合金筒的項目做得不錯,好好幹吧,你還年輕,要記住每次挑重擔都是組織的考驗。”鐵書記和顏悅色地說。
俞大猷知道談話該結束了,他的肩上像卸掉一大塊包袱,他站起來,和鐵書記道了別,離開那間竹子映到窗前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