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聽聞此言麵色大變,即刻站起來。
樂師見狀忙停止奏樂,整個大殿霎時間變得鴉雀無聲。
「太子現在人在何處?」皇帝沉聲問道。
「回陛下,太子已到東宮。太醫正在趕過去的路上,目前太子失血過多......」
沒等送信的太監說完,皇帝站起身,大步流星向殿外走去。
隨行的太監和侍衛慌忙緊緊跟著。
我站起來,呆愣在原地。一瞬間我頭腦空白,雙手顫抖,不知所措。
皇帝走了幾步,旋即停下來,轉身對著我喊道:
「皇後,你還愣著做什麽,快隨朕一起去東宮!」
「是,陛下。」
我慌忙手提裙擺,跟著皇帝向前走去。
走得太急,腳步踩空了,我身子一歪欲摔倒在地。
錦若急忙撈了我一把,我勉強站定。隨即踉踉蹌蹌站了起來,緊緊跟著皇帝一起,往宮外走去。
留下身後一片混亂。
經過唐南燭身邊時,我衝他微微搖頭。
計劃暫停。
唐南燭眼眸微垂,心領神會。
這段路,仿佛比我的前半生都漫長。
終於走到轎邊,坐上轎子之後,我感覺自己瞬間失去了重量,腳下沒了知覺。
報事太監那一句失血過多,震耳欲聾般響徹在我耳邊。
我內心慌亂不堪,耳邊嗡嗡作響。
初兒可千萬不要有事,我心裏暗暗祈禱著。
我隨皇帝踏入東宮,遠遠便看到雲初舟斜歪著躺在床榻上,身邊站著許多人。
雲初舟的腹部被刺傷,衣衫上都是血,旁邊扔著我給他那件軟蝟甲。
他緊閉著雙眼,嘴唇發白,臉上、身上血色全無。
見此情景,我隻覺呼吸一滯,淚流不止。
幾位太醫一路小跑趕到,迅速開始救治。
皇帝拉著我走到寢宮的外殿候著。
我稍稍回過神來,才發現我的手被皇帝緊緊地握著,握得很緊。我白皙的手背上,泛起一道道的青紫。
皇帝一直坐立難安,不時站起身來,來回踱步。旋即又回到我身邊坐下。
「皇上,初兒一定會沒事的。」
我輕聲安慰道。
沒過一會兒,太後和國師也相繼趕了過來。
太後跟著守了一會兒,叮囑了幾句,同國師一起回去了。
一個多時辰之後,幾位太醫顫顫巍巍走出來,伏在地上。
「啟稟陛下,皇後娘娘,太子的血已經止住了,已無大礙。太子此刻已昏睡,陛下和皇後娘娘可近前看看。」
李院使清了清嗓子,顫聲說道。
「太好了!」
我跟著皇帝移步至雲初舟的床榻前,站在皇帝身側。
看到雲初舟平靜安詳的臉龐,我緊繃的心裏驟然鬆了一些。
他微微擰著眉,雙眼緊閉著,睫毛如鴉羽一般,濕漉漉的。薄薄的兩片唇仍是血色全無,額頭上淩亂的貼著幾絲頭發。
雲初舟上身**著,白色的繃帶,在腹部纏了一圈又一圈。
「甚好,太子何時能醒來?」皇帝急忙問道。
「回陛下,快則幾個時辰,也可能過些時日才會醒來。」
皇帝點點頭,一拂袖,讓太醫們先退在一側。
「曹郃,樂驍塵呢?太子是如何受的傷?」
皇帝目光如鉤,看向太子的近身護衛曹郃。皇帝聲音並不大,但極其冰冷,透著君王的威嚴。
曹郃一直跪在地上,聽到皇帝叫他,一路跪著爬到皇帝腳邊。
他被嚇得不輕,頭也不敢抬,顫抖著回答道:
「回陛下,樂將軍在回京師的路上。太子活捉了南越王符三癸,先行押著符三癸回京。即將進城之際,遇到了南越王的死侍來劫人。太子不慎受傷,屬下保護太子不周,請陛下責罰......」
曹郃左手捂著受傷的臂膀,歪著身子一直跪地磕頭。
看著曹郃血淋淋的額頭,皇帝沉吟一會兒,眉尖一挑。
「那南越王人呢?」
「他......被那些死侍......劫走了。」
皇帝沉吟不語,低頭轉著手裏的串珠。
我也感覺到了,此事大有蹊蹺。
南越王的死侍應該在南域,怎麽會這麽快出現在京師?
顯然是有人通風報信。而這些所謂的死侍,可能一直就潛伏在京師。
太子身邊,恐有奸細!
「不過這符三癸,被太子一箭射中後心,恐怕命不久矣......」曹護衛顫聲補充道。
皇帝沒再說話,他似乎並沒有責罰曹郃之意。
寢宮內一片寂靜,每個人都不敢發出聲音。隻有皇帝轉動串珠的聲音。
隻聽「啪」的一聲,皇帝將串珠重重扔在桌子上。
曹護衛嚇得身子伏的更低了。
「曹護衛,你也受傷了,先去包紮傷口吧。」
「謝主隆恩!」
曹護衛又磕了幾個頭,顫抖著身子,緩緩退下。
旋即,皇帝抬眼看著我,「皇後,既然初兒已經無礙,我們先回宮歇息吧。這裏讓太醫留守吧。」
皇帝說罷,站起身來要走。
「臣妾遵旨,恭送陛下。」
我忙行禮,目送皇帝離開。
我也該走了。
看著雲初舟,我許久沒有動。
「皇後莫擔心,太子年富力強,定會很快清醒。」
見我半天未動,李院使在旁輕聲說道。
「好,李院使費心了。」
走出雲初舟寢宮時,我看到了站在門外守衛的唐南燭。唐南燭是太子少保,保護太子是職責所在,自然留在東宮守護。
我抬頭看了一眼,東宮內布滿了密密麻麻的護衛,應該是皇帝之意。
「有勞唐少保,仔細看護太子周全,有事隨時通知哀家。」
「微臣遵旨。」
唐南燭低頭抱拳,與我交換了眼神。
三更時分,唐南燭出現在閣樓密室。
「現在還有機會,走還是不走?請娘娘盡快定奪。」
唐南燭壓著聲音說道。
今夜太子身負重傷,國師和長姐是太子的舅舅和舅媽,故太後命國師一家暫留在宮中。
國師在禦清觀祈福,長姐和汐兒暫且留宿在樂貴妃的霽月宮。
若即刻離開,還有機會。
可我一閉上眼睛,就是雲初舟那滿身是血的身體,他薄如蟬翼的嘴唇。
本來堅定如鐵的決心,突然動搖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