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勇麾下的十名親兵奉命圍住了烏桓姐妹。

“將軍……真的要打麽?”單勇看著那兩名貴族女子,方才罵人的膽氣不知去了哪裏。

李穆然笑道:“是啊。本將軍都不怕輸,你怕啊?”

單勇垂下頭去,不由腹誹起來:哪裏是怕輸,分明是怕贏。打傷了這兩名女子,豈不是給撫軍惹了大禍。

李穆然又道:“放心,有什麽後果,本將一力擔著。如果怕傷人,就用木刀吧。”

單勇還沒答話,烏桓清蘭先大笑著開了口:“李將軍真是想得周到,是怕我們傷著你的手下嗎?”

李穆然輕哼一聲,笑道:“對。二位姑娘武藝出眾,一會兒比試的時候,還請手下留情。”

烏桓清芷笑道:“那是自然。大家怎麽說也同屬燕軍,我們不會傷了自己人。”

李穆然朗聲道:“單都尉聽到了嗎?人家姑娘家都這麽說了,你們還有什麽可顧慮的?”

“是。”單勇聽見用木刀,這才放下心來。一揮手,命親兵什列好了戰陣,同時也命人拿來了木刀和木槍。

木刀拿在手上輕飄飄的。親兵們嘻嘻哈哈地拿起了木刀木槍,相互敲擊著,發出“梆梆”的聲音。

“來,把中間的場地給他們讓出來。”李穆然拉著郝貝走到一旁,又對女軍做了個手勢。為了看熱鬧,女軍們早都擠了過來,這時見馬上要打起來,又吵又鬧,李穆然連喊了兩聲,女軍們才聽到了將命。但也隻是回頭衝他看了一下,隨後邊說邊聊,懶懶散散地各自走到一旁。

“這軍紀實在糟糕得要命。”李穆然暗暗搖頭,卻覺郝貝握著自己的手緊了緊。

郝貝低聲道:“萬一輸了……”

李穆然笑笑:“不會的。”語罷,脫手出來,俯身在地上撿起了幾個小石子握在手心中。

郝貝見狀抿嘴暗笑:李穆然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難怪方才賭得豪情萬丈的,實則早就盤算好了。

眼見烏桓姐妹就要和親兵什打起來,單勇忽地叫了一聲:“將軍,等等!”

李穆然笑問道:“等什麽?”

單勇急道:“方才將軍隻說了她們贏了如何如何,還沒說過我們贏了會怎樣呢!”

“哦?”李穆然皺了皺眉,垂頭低語道,“照這麽說,還真是我疏忽了……”

烏桓清蘭聽著二人說話,大笑起來:“哈哈,這有什麽好說的,你們又贏不了!我們姐妹倆別說一起上,就是隻上一個人,打你們十個人也沒問題!”

烏桓清芷也笑道:“姐姐說得是啊!我們要是輸了,隨你們怎麽樣都行!”

“隨我們怎麽樣都行?”李穆然幾乎掩不住嘴角的笑意,沒想到小施伎倆,這姐妹二人就上了當。郝貝本來也以為李穆然疏忽沒提,聽到那兩個女子說出這句話來,立刻明白了過來:他是故意激得她們想後悔都沒法後悔了。

“我……”烏桓清蘭隱覺不安,但目光掃向站在旁邊的十個男子,見那些人一個個灰頭土臉的,心中又起了一分傲氣:我怎麽會輸給他們?她把手中的木刀一舞,喝道:“不錯,就依我妹妹說的!等我們輸了,你再提籌碼吧!不過,你們是沒這個機會的!”

“也好,到時二位千萬別反悔。”李穆然頷首笑道。

烏桓清蘭道:“哼,我們鮮卑女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死也不會後悔!”語罷,她嘴角也一挑。李穆然的身份她們再清楚不過了,隻是仗著燕王信任,兼且手中握有撫軍軍權,他才敢這麽囂張,實則身份低微,隻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漢人而已。郝貝是慕容山的義女,又與龍城郝氏有關係,認真說起來,郝貝比李穆然更難對付。

就算真的輸了,連郝貝都不敢拿她們怎麽樣,姓李的又能如何。瞧他的樣子,也應是個聰明人吧。

親兵什對烏桓姐妹之戰,正式開始。

單勇在旁指揮親兵什擺成了“攥花散星”陣,五五一群,將兩個女子隔開。

李穆然在旁捏著石子冷眼觀瞧。

烏桓姐妹用的刀法如出一轍,淩厲之中不失精巧,想來應是家傳的。隻可惜教她們武術的人,多半也沒想過她們有一天真上戰場,故而招式之中虛招太多,花哨有餘,實用不足。而且武術多用於一一對戰,攻其不備,避其鋒芒,如

今這攥花散星陣中,五個親兵彼此配合無間,處處無破綻,處處為鋒芒,烏桓姐妹武功再厲害,也是打不贏的。

看了一會兒,李穆然便將手中的石子悄悄地丟回了地上。

沒有自己出手的必要了。

如此甚好。否則這兩人輸也要輸得不服氣。

刀砍鐵盾的悶聲不時傳出,烏桓姐妹的功夫也的確厲害,攻了一炷香功夫,手上動作仍不見緩,甚至騰挪輾轉之間,身法也沒有絲毫凝滯。

可是,不管怎麽削砍劈刺,都是打到鐵盾上。兩人武功再高,虎口也不禁被震得生疼,這麽久沒有傷到人,心裏也開始氣餒。

而單勇的親兵,卻打得甚是輕鬆。

按照練習好的陣法出招,誰擋誰攻早就已經分配好,練了好幾年的陣型,這會兒就算單勇不說話,幾人也能閉著眼睛配合無間。平日裏練兵,都是五人對五人,甚至五人對十人,如今五人對一人,不管怎麽看,都像是仗著人多勢眾,男人欺負女人了。

也不知將軍是怎麽跟這些女軍說的……這分明是十個男子漢欺負兩個弱女子,怎麽讓這些女軍覺得仿佛是倒過來一樣,甚至那兩個女子還覺得撫軍吃了虧。

親兵們心中腹誹著,但也樂得有個美貌女子陪著過招。

軍中難得見女子啊,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感覺對手的態度從如臨大敵漸漸變成了占小便宜,烏桓姐妹被氣得幾乎七竅生煙。可是心浮氣躁之下,破綻便愈加多了起來。

而打了這麽久,女子的氣力終究不如男子。

“啪”的一聲,先是烏桓清芷的木刀被格得脫手而出,直飛到了半空。隨即兩名親兵各上前一步,木刀交叉,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妹妹!”烏桓清蘭一分心,隻覺背心一痛,已挨了一刀。她往前一個踉蹌,再舉起手來時,手腕也被木刀打到,登時紅腫了一片,與此同時,木刀也被鐵盾砸了出去。

“將軍,勝負已分了!”單勇撿起二女的木刀,恭恭敬敬地端到李穆然麵前。

李穆然微笑著接過兩柄木刀,橫了麵若死灰的唐秋豔一眼,又溫然看向了被押到麵前的烏桓姐妹:“認輸了嗎?”

“你……”烏桓清蘭啞口無言。激戰一場,她體力消耗很大,這時被兩個親兵扭送到李穆然麵前,猶自喘著粗氣。

隻是,不甘心呐!明明這些人武功遠遜於自己,怎麽就莫名其妙地輸了。

看著李穆然身旁郝貝一臉譏笑,她更覺火大。

李穆然看二人不回話,又笑著加了一句:“不肯認輸的話沒關係,再叫一什兵來。”

“不用了!”烏桓清蘭喝道,此刻她提著木刀都嫌費勁,更何況那幾個親兵把她的肩膀扭得酸痛交加,也不知是否受了傷。再要打下去,隻會敗得更慘。

她看了妹妹一眼,隨後怒瞪著李穆然,喝道:“我願賭服輸!你說吧,想要我們怎樣!”

李穆然笑著點了點頭,隨即臉一沉,目光一寒:“痛快!帶下去斬了!”

“什麽?”烏桓姐妹對視一眼,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圍一圈人都被這道令嚇得一愣,甚至連郝貝和唐秋豔也慌了。原以為李穆然隻是設了個圈套,對之前口出不敬的二女小懲大誡,沒想到他竟要殺了二人。

烏桓姐妹全都傻了眼,瞠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俄而,烏桓清蘭隻覺背後一痛,正是方才被木刀砍過的地方又被人重重推了一下。

“你們幹什麽?”她這才意識到撫軍這次竟是動真格的。這些士兵雖然也不明白將軍的軍命,但是令下如山,既然說要斬她,那就刻不容緩地去執行。

“李穆然,你敢!我們做錯了什麽,你敢隨意殺人!”烏桓清蘭驚叫道,滿麵驚疑,看向那青灰色的身影。

烏桓清芷也尖叫了起來:“李穆然,你殺了我們,你會後悔的!我爹爹,叔叔……”話沒說完,已被撫軍士兵把嘴捂住。

周圍的女軍也都被嚇呆了。

“等等。”李穆然沉著臉開了口,幾名親兵立刻止住了步子,“既然問了,我就讓你們當明白鬼。自不量力,其罪一也;不聽號令,其罪二也;非議主帥,其罪三也;惑亂軍心,其罪四也……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

烏桓姐妹麵白如雪,隻聽李穆然冷哼一聲,續道:“前三罪也就罷了。但是惑亂軍心,就是殺你們十次也夠了!”

他忽地聲色俱厲起來,倆人見了,都覺心中一顫,毛骨悚然。

而到了這時,女軍中也終於有人想起了求情。

唐秋豔迫不得已,站到了烏桓姐妹麵前,寒麵道:“李穆然,女軍統領是我,與撫軍並無幹係。縱然你身為撫軍將軍,軍階遠高於我,也不能直接懲治我手下的人。”

李穆然笑道:“師父,我並非懲治,隻是要取我的賭注。她二人甘願與我打賭,如今輸了自當履約。更何況郝貝身為女軍副統領,也有權管轄屬下。既然我不能下令,那就由阿貝下令吧。”

他麵帶微笑地看著郝貝,郝貝臉上一紅,不禁低罵了一聲:“你就把這燙手山芋塞給我!”

她話聲方落,卻聽李穆然的聲音變得奇怪了許多:“傻子,我是在送你順水人情呢。但總要讓她們吃些苦頭。”

“傳音入密?”她見李穆然嘴上並沒有動,隻對自己用著眼色,一下子明白了過來。她忙道:“就念在初犯,暫免死罪吧。兩人……各打三十大板也就是了。”

“郝貝!就憑你也敢打我們!”烏桓清蘭卻還不肯領情。她這時已經緩回了神,氣力也回複了許多,忽地暴喝一聲,甩脫開身後兩人,抽出腰間彎刀,向李穆然一刀劃來。

“相公,小心!”郝貝驚叫道。

烏桓清蘭的身法很快,隻眨眼間,便衝到了李穆然身前。

她原本還算清秀的麵容這時已變得猙獰凶狠,目光灼灼,全是凶光。

原本郝貝離她更近,但郝貝的武功在女軍中都是頂尖的,二人若鬥起來,非要鬥到百招開外不可。

自己氣力不足,絕非郝貝對手。

與郝貝相比,李穆然看起來要好對付得多了。

“哼,隻要拿住了他就好!”烏桓清蘭的嘴角斜了起來,手中的彎刀如娥眉月彎,白光如毒蛇吐信,眼見就要勾住李穆然的咽喉。

這一刀,卻隻是虛招!

真正的實招,還是在左手的擒拿。

然而,刀光就要到李穆然麵前時,烏桓清蘭隻覺眼前一花,那男子青灰色的身影竟已不見了。

憑李穆然這些年的曆練,一眼便看出對方的招式虛實。他一晃閃過刀光,同時右手斜切,打在了烏桓清蘭的右手手腕上。

“啊!”烏桓清蘭輕喚一聲,手中彎刀脫手而落,但左手順勢接過,回身又向李穆然削來。她本就是個急性子,這時覺出對方不是她想象中的軟柿子,登時起了殺心。

這一刀,已是實打實的了。

李穆然冷笑一聲,又翻身閃開。常年沙場戎馬,每天都在生死之中,他的武功早已在郝貝之上,如今左臂雖然不能用,但輕身功夫施展開來,烏桓清蘭想傷他,那自是癡心妄想。

“姐姐!”烏桓清蘭再要出刀時,烏桓清芷卻痛呼一聲。她不由分心向妹妹看去,見妹妹沒能甩脫身邊的親兵,這時已被郝貝點了穴。

烏桓清蘭眼睛都瞪圓了:“郝貝,你好卑鄙!”

郝貝沒答話,李穆然倒先笑了起來:“難道要她也逃麽?”他見烏桓清蘭分心,這時倒沒有趁隙發難。

“烏桓清蘭,你再不停手,我就殺了你妹妹!”郝貝伸手捏住了烏桓清芷的咽喉,隨即冷冷看向了與李穆然戰在一處的女子。

李穆然的傷還沒有好,就算能贏,她也不願他跟烏桓清蘭多過招。

“你們!”烏桓清蘭怒目瞪著李穆然。

李穆然卻歉然笑了笑,道:“阿貝,你先走開。既然烏桓姑娘想打,我就跟她打一場吧。不過這一次烏桓姑娘如果輸了,就要把命交到我手上。請問……你敢不敢賭?”

經了方才一場賭,烏桓清蘭現在聽到“賭”字,就覺得背後發冷,更何況搏命之賭。

“我……”她看著麵前男子,想著他方才說“帶下去斬了”,身子猛地打了個激靈。

這男子與她平時遇見的那些肯哄著她的男子都不一樣,他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而且……隻看他的身法,自己也沒有信心贏他。

“罷了。”她輕罵一聲,怒氣衝衝地將手中彎刀摔在了地上,“我受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