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賀佳再多待幾天,那天他拿走了我收拾好的所有行李,鎖上了宿舍的門,把我帶到他那裏去了:開始了正式的同居生活。

可能是因為剛鬧過別扭,彼此間都顯得格外的通情達理和縱容,相處也就格外的開心。

知道在一起的時間不多了,所以當他提出來要我陪他去參加一個宴會時,雖然不太情願,還是點頭答應了。我的讓步讓他很開心,這種開心能看得出來。

灰姑娘去王子的舞會是需要仙女的魔法來改頭換麵的,我也不例外,我需要漂亮的衣服,優雅的高跟鞋、精致的容裝,一句話吧,需要變成另一個我不認識、也不習慣的自己。而這些都讓我覺得難以適應和些微自卑。我強忍著別扭的心,和賀佳在商場裏逛著,意興闌珊。

“不開心?”他探尋的看看我,手中拿著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在我身上比量著。

我忙對他微笑,掩飾著心中的厭倦。

“去試試吧。”他柔聲說,像在乖哄孩子。

當我換好衣服出來時,聽到了導購小姐的輕歎聲,站在鏡子前,鏡子裏的女孩兒姿容秀麗,身材纖細苗條,湖水般淡藍的簡潔衣裙襯著白皙的皮膚,愈發顯得齒白唇紅,黑發星瞳。

我從鏡子裏看向賀佳,他歪著頭看我,嘴角彎出好看的弧度,露出舒適的笑容,目光與我相遇,無限溫暖。我微微的翹起嘴角,他喜歡我這個樣子嗎?像是被彩帶和蝴蝶結包裝起來的禮物。

“先生,女朋友真漂亮!”導購小姐對賀佳說。

“當然!”賀佳盯著我說,走近我。

“我去換下來。”我說著要進試衣間。

“別換,穿著吧。”他打量著鏡子裏我們兩個人的身影,目光幽深。

然後,他又陪我買了鞋,在我的近乎固執的堅持下,沒有買那雙後跟像大頭針一般高且細的鞋子,而是選了一雙中跟而舒適的。

最後他帶我來到了鑽石金飾的櫥窗前,我本能且抗拒的站住了。賀佳疑惑的看著我:“怎麽了?”

我遠遠的看著那些閃著光芒的小石頭和金屬:“我不喜歡這些東西。”

“沒有女人不喜歡鑽石,小雨,你不開心。”他的直截了當的說。

我垂下頭,默認。

“你不喜歡酒會?”

我誠實的點點頭:“我沒去過那種場合,有些害怕。”

他認真的看著我,許久,然後說:“算了,不喜歡我們就不去了。”

唉,又輪到我慚愧了!我為什麽總是這樣:答應了,卻懷著別扭的心後悔;等他把退路擺在眼前,又覺得對不起他。

“還是去吧,到時你別隻顧自己就行。”我妥協。

“放心,我是你的貼身保鏢。”說著他攥住我挽在他臂彎處的手,放到嘴角,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後握緊。他的嘴唇溫暖兒柔軟,眼裏的波瀾微微**漾著。

晚上,我就穿著白天采購的行頭粉墨登場,身旁是雋秀挺拔的賀佳。在一片陌生人中倍感孤獨、無力,所幸有賀佳,他無論去哪裏、和誰說話都帶我在他身邊。

這是他們公司高層的一次晚宴,每個人都是帶著夫人、或者舞伴兒來的。賀佳向人們介紹我時用了“女朋友”的稱謂,大家都認真的打量著我,我保持著標準的禮儀笑容,安靜的守在賀佳身邊,聽他們聊著各式各樣的話題。

還看到了章愷,他向我眨眨眼,一副“不打擾你們好事”的表情。

“我像不像花瓶?”跳舞時我問他。

他莞爾:“像!而且是個很不情願的花瓶!我有些後悔帶你來,不過你要理解我,你看看哪個人身邊沒有舞伴兒?我不能總是一個人來吧!你就不怕我被別的女人勾跑了嗎?慢慢適應好嗎?”

“好!”我任命的點頭,跟上他的舞步,看到自己搭在他手裏的右手,指間的鑽戒閃爍著璀璨光芒,那是白天他選的,而且是戴在無名指上。 想起當時他的略帶玩笑的話語:“這是標簽:賀佳私有物品,任何人免近!”不禁笑了。

“笑什麽?”他問我,仿佛我的開心也讓他很開心。

“不告訴你。”我故作神秘。

他握緊了我的手,他的無名指上也帶著一枚鑽戒,和我的交相輝映,那是一對婚戒,櫃台的小姐當時說:“世上僅次一件。”我想,這句話是我們選中這一款的主要原因之一。

“這次走之前去見見我的父母吧。”

“好!”我閉上眼睛,靠在他懷裏,體會他漸漸摟緊的懷抱,和溫暖的氣息。

走之前我沒有去看他的父母,因為他忽然有緊急的事情要去英國,我聽不明白出了什麽事兒,可是他神情嚴峻,我沒有問他,因為給我解釋很費他的腦神經。我匆匆的把琴還給老趙,幫他收拾好行裝一同上了飛機,他要從北京轉機。在機場遇到了章愷和幾個酒會上見過的人,原來要一同走的人很多。他們見到我都微微一笑,同賀佳打了招呼以後就相繼離開,留我們單獨相處。

到了北京,我在機場陪他等國際航班。

“比賽在什麽時候?”他問。

“國慶長假以後。”

“那你長假回家吧。”他用了“回家”這個詞兒,讓我心頭一暖,好多年沒有人這麽跟我說話了,我感慨萬千的看著他,眼睛就要濕了,他歎息著攔我入懷,無限纏綿的吻我,旁若無人。

目送他遠行,他的背影,我萬分留戀。

秋意漸濃了。

還沒有見過秋天的北京。我熱愛這個城市,熱愛這個季節的這座城市,還有這個季節裏這座城市的每一絲情緒。

初秋的涼爽讓人感覺些許清涼,也會把思念變得悠長。甜蜜的、卻帶著微微苦澀的想念,讓這個季節在我心裏有了更多浪漫的顏色。

備賽到了漸漸緊張的環節,大家的期待和我對自己的苛求讓壓力每日倍增,這樣的日子已經很多年沒有了,令人疲憊得淋漓盡致、卻也令人興奮得無以複加。

我的手機基本上處於關機和無人接聽狀態,因為合樂時不會開機,練琴時也不會開機,睡覺時也不開機。而我的生活目前基本上就是這三件事兒,偶爾打開手機也就接收幾條短信。

魏然有時會來看看我,每次都帶著不同的漂亮女孩子,我想起了上次他請我和賀佳吃飯時,賀佳分析的“一、二、三”,不禁莞爾。

賀佳已經回國,同樣處於忙碌狀態,每晚睡前他都會把電話打到 “家裏”的座機上,彼此 “思想匯報”一下。我逗他:“親愛的,你長得什麽樣?我快忘了。”

“你的樣子我永遠都忘不了!”他輕輕的說,卻讓我**氣回腸。

淪陷!淪陷!遙遠的距離讓我們聽著對方醉人的情話,和腦海中美麗的幻影談著戀愛。距離產生美。這句話是誰發明的?太精辟了。

第二天是周末,一早天還是蒙蒙亮的時候就有人敲門,這可是從來沒有的事!肯定是敲錯了,過一會兒敲不開就會走了。我決定假裝沒人,賴在床裏。

可是敲門的人很執著,而且越來越急。不耐煩的起身,順手拿起了賀佳給我買的防狼劑,從貓眼兒裏往外看,背著樓道的燈光,看不清楚。

“周雨心!快開門!”門外的人喊。

這個聲音......這個聲音!

我利落的打開鎖,忽的拽開門,猛地撲到他的懷裏,他的衣衫上還帶著清晨的涼意。

“你怎麽來了!”

“突擊檢查!看看你有沒有藏別的男人!”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沒有!”我歡快的答著,興奮得摟著他的脖子,不停地跳。

他摟住我,製止了我的跳躍,額頭抵著我的額頭,深沉的眼眸,沉醉的笑容:“這麽開心?嗯?”

“嗯!”我毫不掩飾的用力點頭,額頭和他輕輕的碰在一起,有些微疼痛的感覺。

“傻姑娘......”

他的唇帶著涼涼的清晨的味道,像薄荷淡淡的香味。他的身體也是涼涼的,我喜歡這種清涼,尤其是在這個燥熱、狂野、久別重逢的清晨,我用自己為他取暖、升溫......

他是搭淩晨的飛機過來的,據說天黑著就起床往機場趕,很是辛苦,又睡了一個回籠覺。今天的日程是獨自練琴,時間是我的,我決定用來陪他。

“你這回還是來開會的嗎?”漫步在林蔭道上時,我問。

“不,來度周末的。”他的眼神清澈,帶著愜意。

“真的?”

“嗯!”

“那你什麽時候走?”

“星期一一早的飛機,回去上班。”

“專程來看我的?”

“你說呢?” 他刮刮我的鼻子。

“為什麽不戴戒指?我可是一直都沒摘。”他問我。

“我怕丟了,放在盒子裏了。”

“你還是戴著吧!讓它替我看著你。”

我挽著他的胳膊,開心的笑。上回他悄悄的來,我跟阿敏他們“跑了”;前一陣子我悄悄的回去,結果被他發現:兩次的驚喜都泡湯了。今天,終於達到了“驚喜”的目的,看來也不容易!

這個周末他領著我去了頤和園、故宮,這兩個地方我都來過,但都是走馬觀花,看不出什麽名堂,賀佳就像導遊一樣給我講述著一磚一瓦的故事,我歎服的看著他,近乎崇拜。他沒有用公司的車,而是和我坐地鐵,倒公交,有時步行。

看著我們相牽的手,幸福就是這樣吧!

晚上回去,他在樓下買了啤酒,我奇怪:“要喝酒嗎?”

他在我耳邊輕語:“我們酒後亂性如何?”

我甩開他的手就往樓上跑,卻被他很快的追上,拽住:“小白兔,別害怕,你上回酒醉的樣子真的很可愛。這回給我背唐詩,怎麽樣?”他戲謔的說,我紅了臉。不知哪裏來的靈感,我攀上他的肩,踮起腳尖,輕輕的吻住他頸間那枚小小的黑痣,舔舐著它的隆起,他的血管在突突的跳,我能感覺到,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我退後一步轉身飛快的跑開:“來追我呀,大灰狼!”

我聽到了他的腳步聲頓了一下向我追來,得意的笑了......

這次的相聚非常的甜蜜,後遺症就是他走後,每到清晨我就會出現幻聽,仿佛有人敲門,平時有人敲鄰居家的門,我也會飛快的衝到門口向外張望,卻總是失望。

當然,這些是不會告訴賀佳的,不然他就驕傲了!

國慶即將到來,我的“集訓”也很順利,黃老師抑製不住的興奮:“小雨,不錯。一定會有好成績。”

“您和整個樂團為我付出了這麽多,這麽得天獨厚的條件,我會努力的。”我也信心百倍。

“國慶回去吧,看看男朋友。”

我張口結舌的看著老先生,賀佳的事兒我從沒跟他提過,他怎麽知道?

他笑著說:“小夥子不錯:穩重、成熟,你夏天剛來的時候他來見過我,我們聊過天。”

我怎麽不知道?!

“給我印象很深呀,記得我說‘你經商,小雨搞音樂,你們有共同話題嗎?’,他說‘音樂是人類共同的心靈語言,不分職業’。小雨,你把他熏陶的不錯呀!嗬嗬嗬嗬......”

我可沒有“培養”過他,賀佳原來這麽會說話!我不好意思的笑了。

“有這麽好的姻緣,你不想來北京發展,我也理解。其實這也不矛盾嘛,現在交通方便,兩地間的飛機一天有四班,一個小時就到了,跟上班似的,建議你再考慮一下,這張表你還是帶回去,跟賀佳商量商量,女人也要有自己的事業。我呢,還是那句話:‘你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好不要可惜掉’。”

黃老師殷切的看著我,他說的也有道理,我鄭重的接過那張《調動工作申請表》:“黃老,我會認真考慮的。”

這回我沒有搞“驚喜”的心思了,給他打電話報備行蹤,他要為我訂機票,我拒絕了:“我想坐火車回,路上能看到風景。”

於是拿上琴,上了車。那枚鑽戒我還是沒舍得戴,藏在北京房子的床頭櫃裏,就像藏在心裏最甜蜜的角落一樣。隱忍著的愉悅心情,就像剛被關進籠子裏的小鳥,不停的撲騰著。

但是來接我的卻是他的司機,司機說賀佳本來是要來的,可是正巧賀佳的母親去公司了,一時走不開,所以派他來接我。

“賀總讓我先送你到酒店,他一會兒來接你。”

我不禁詫異:為什麽是酒店?而不是他家?他的母親去找他,母親對兒子的關心角度不會是事業,更多的應該是個人生活方麵。難道我們......我不敢想了......

酒店我是不會去的,回學校吧,又要見到同事,會有許多的寒暄客套,也不想回去。我迷茫了,我能去哪裏......

最終我還是讓司機把我送到了阿敏那裏,阿敏正在等著時間去酒吧唱歌,懶洋洋的樣子。

然後我跟著他去了酒吧,坐在我以前的座位上,隱在光裏,看他們唱歌。阿敏是那種陰柔的好看,略長的頭發掩著臉龐的輪廓,在昏暗的燈光下,流露著屬於他的憂鬱、淡雅和些許不羈。

我給賀佳發了短信,告訴他我在阿敏駐唱的酒吧,他回信說一會兒來接我。小別後本應興奮的心情在等待的暮色中逐漸冷淡,變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