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為人遇到重大變故時會慟哭,原來不是的。
我呆滯的坐在地板上,看著窗外電閃雷鳴,暴雨如瀑,卻沒有淚水,如同被丟棄的孩子。看著高高腫起的手腕,心卻如同被掏空了一般,隻有鑽心的疼痛讓我意識到自己還是有知覺的。
賀佳走後,我已數不清給他打了多少通電話,他都不接,到後來一撥過去,他就掛斷,已經不耐煩了。給他發了短信,希望他能給我解釋的機會,當然也是沒有音信。
我安慰自己:他是氣急才會說出那樣的話。等消了氣,好好解釋給他聽,他是愛我的,不然不會有這麽大的怒氣。
可是耳畔、心底不停回**著的卻是他的那句:“我們不要再見麵了!”,“我們完了!”
也許在他心裏,我一直在戲弄著他的感情,誤會如此之深,我能解釋得清嗎?!
電話終於響起,我慌忙接起。
“周小姐嗎?我是賀總的司機。”
“是,我是,你好。”我忙答,心裏有一絲光亮照了進來。
“我在樓下等你,賀總說今天雨大,不好打車,看你要去哪裏,讓我送你。”
“......知道了.....”
手機掉在了地上,我仿佛迎麵被人打了耳光一樣的狼狽:原來是這樣......是要提醒我離開吧,這裏不是我的家......
手機又響了,有短信進來,是賀佳:北京的房子你留著吧,也算相處一場
連電話都不想打了,是不是連我的聲音也不想聽了?這就是分手費嗎?其實相當不菲了,分得如此徹底且利落,原來他也可以如此之絕!我想起了以前的安子欣,她和魏然分手時也是這樣嗎......
話到這個份兒上再不走就是不識趣兒了,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還好,不是很多,能拿了。讓我奇怪的是,我真的沒有眼淚。
還是送我來的那輛車,還是那個年輕的司機,問我去哪兒,我呆了一下,看著擋風玻璃被雨刷不停的刷清晰,又被瓢潑的雨打得迷蒙,笑了:“藝術學院。”住了八年的地方,就是家。
當我走進空****的宿舍樓,推開宿舍門,打開好久沒用的被褥後,撲倒在**,終於慟哭出聲,聲音被隆隆的雷聲和漫天的雨聲壓住,幫我掩飾著傷心。其實不用掩飾,因為樓裏一個人都沒有......
我不怪任何人,這件事裏有誤會。一晚上的糾結和思索後,我大概知道了賀佳照片的由來:阿敏不是說章愷的父親早就派人盯著他嗎?一定是被他們拍到。章愷的父親我見過,在那次賀佳帶我參加的酒會上,我們還談了許多話,他看到我和阿敏的合照,一定是出於關心,交給了賀佳。
是誤會,總能解釋得通的。我們可以分手,可以是因為感情,可以是因為距離,但不能是因為誤會。這太冤了。
此時的賀佳不會願意見我的,先回北京吧,留在這裏也沒用。看著粗腫的手腕,還是疼得刻骨,因為這場變故,我的行程要提前了。
接下來的問題是,回北京住哪裏呢?難道真的要接受那份 “分手補助”嗎?我高昂的自尊告訴我:不會!不管今後如何,現在我沒有理由住在那裏。更何況,**、兩廂情願的事情,憑什麽要人家的錢財?反而顯得廉價!
一場秋雨一場涼,第二天的天空是透著清冷的湛藍。
去車站買好了明天一早的車票,我在站前廣場看著攢動的人群,熙來攘往的,他們都在奔向何處?惶惑了:這一走,還會回來嗎?
如果真的和賀佳分手了,我還有回來的必要嗎?今後是會待在這個我生長的地方,還是北京:我真正意義上的故鄉----那個遙遠又熟悉的城市。
仰頭看天,仿佛不再熟悉;腳下的大地依稀已是他鄉了。想起紅樓夢中的詞句: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
我已經分不清哪裏是故鄉、哪裏是他鄉了......
然後給阿敏打電話,告訴他我要走了,讓他小心,昨天被偷拍的事情讓我心有餘悸,真的擔心他。不過我沒告訴他那些照片的事兒,他已經夠煩的了。
阿敏正在焦躁著,好像是有什麽麻煩,追問半天才說,原來章愷約了他晚上給他踐行,他們已經好久不見了。可是陶然軒的場子怎麽也找不到人替,國慶期間,正是歌舞升平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在跑場,都挪不出時間來。而且陶然軒和別的地方不一樣,是簽了書麵合同的,誤場的話很麻煩。
我遲疑了一下:“阿敏,我替你吧!”
“不行!”他堅決的否定。
我笑:“在這座城市裏生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出過台,今天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就當客串了。”
阿敏遲疑好久,終於答應了,他知道我是想成全他和章愷的最後一麵......
陶然軒!應該不會見到他......我也不想在這個時候見到他......
晚上我精心的打扮了一下,看著鏡子裏的佳人素淨、恬淡、清雅,我滿意的給自己一個燦爛的笑容。拍拍臉,鼓勵自己:“精神起來!”八點半,背起琴,打車去陶然軒。
我說是替阿敏來的,大堂經理很客氣的待我,讓我叫他“安哥”,告訴我有什麽麻煩和不懂的地方可以找他。燈火輝煌、豪華富麗的大廳裏,穿梭著來往的客人,一些吃飯、喝茶的人坐在一邊聊著天,我的任務就是給這個環境裏增加浪漫的琴音。
點曲子的人很多,看來小費能掙不少,隻是右手腫脹的關節影響了水準。不禁有些後悔:這些年來怎麽就沒用到這招掙錢的本事,不然的話早就能買一處屬於自己的房子,何必被人趕來趕去?
一個小時的時間很快就要到了,有位客人點了《A大調波蘭舞曲》,我靠著鋼琴斜倚的站好,輕鬆活潑的曲調**漾在琴弦上。
大堂裏靜了下來,人們都在看我拉琴。我能想象到此時的自己:琴聲婉轉、白衣勝雪、容顏姣好,自有一番動人的韻味。
不由的翹起嘴角:今夜,是我在這座城市的絕唱!
一群人相互禮讓著從旋轉門中依次轉了進來,我的眼角居然掃到了一個人-章愷!
不會吧,我瞪大眼睛想看清楚:沒錯,就是他!
怎麽搞的?不是約了阿敏嗎?怎麽又跑這裏來了,和一群衣冠楚楚的人,要吃飯的樣子。顯然我現在是萬眾矚目的位置,章愷看到我沒有吃驚,點頭和我示意,便和周圍的人走向電梯。
琴音不停,我的目光掃向他的身邊,沒有阿敏的影子,然後我看到了----賀佳。
他剛進門,和一旁的人說笑著,目光正和我的相遇,皺了皺眉頭,笑容一下子就從臉上消失了,不認識一般,轉身和章愷一起等電梯。
他肯定知道我是在替阿敏,一定會覺得我和阿敏的曖昧“關係”更毋庸置疑了!
一曲終了,依稀聽到他們那群人中有人說:“......換小提琴了,拉琴的女孩兒氣質不錯呀。賀總,你的酒店可是越來越有情調了......”
旁邊的人笑嗬嗬的應和著,上了電梯。
我仰頭看看大廳裏輝煌壯觀的水晶吊燈,自嘲的笑了:他是“賀總”,我是“拉琴的女孩兒”,我和他原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剛開始時怎麽沒有想這麽遠呢?
在即將結束時,安哥找到我:“周小姐,包廂的客人點了你的曲子,我帶你去。”
還得去包廂?安哥看出了我的遲疑,解釋說:“琴師都會進包廂的,我帶著你,不會有問題。”
我收拾好琴,跟著他上了電梯。
“他們點了什麽曲子?”我問。
“沒點,可能要和你商量。別緊張,這些人除了我們賀總,沒人懂音樂。”
“賀總?賀佳?”我霎時覺得有些冷。
“對,我們賀總的女朋友就是拉小提琴的,跟你同行。”我覺得自己呼吸急促、全身無力,他的包廂點了我去拉琴?誰的主意?什麽意思?
“叮!”一聲,電梯到了,我跟著安哥的身影在狹長的走廊裏拐來拐去,鞋子踩在虛軟的地毯上,沒有聲息。這一路我不知是怎麽走過來的,隻覺得太陽穴突突突的跳,身體僵硬。
在一扇大的誇張的門前我們停下來。門前的服務生說:“正熱鬧呢,稍等一下。”
手機響起,阿敏的,我忙接。
“小雨,還在陶然軒?”
“在,怎麽搞的,我看見章愷了,你們怎麽不在一起?”
“見麵再說吧。我一會兒開車送你回去,你等我,這麽晚你一個人回去不安全。”
“知道了。”
“可能得晚點兒,我被一輛車跟蹤了,等甩掉他們去接你。”
被跟蹤?難道就是那些偷拍照片的人?
“阿敏,你別著急,慢點,我等你!”他剛拿上駕照,技術還不好,讓人擔心。
“你放心......”話沒說完,就聽見一聲悶響,電話斷了!
怎麽了?不好的感覺縈繞心頭,揮都揮不走,我一下子就慌了,他正開著車,不是出什麽事兒了吧?忙打過去,沒人接。安哥催我:“快點,都等你呢!手機給我吧,一會兒不能接電話!”
我換換氣,定定心神,告訴自己:阿敏沒事兒,這世界哪裏有那麽多倒黴事兒都在這個季節發生!
把手機交給他:“安哥,我在等阿敏的電話,他好像遇到麻煩了,如果是他打來,請你無論如何告訴我!”
“放心吧!”說著他帶我走進了那扇高大得有些壓抑的歐式門。
“各位先生久等了,這位是我們的周琴師。”安哥向眾人介紹我。
忙傾身微笑點頭示好。這一桌七八個人,都是衣著華麗、氣派十足。賀佳的父親坐在正席,我在賀佳的家裏見過他們的全家福,所以認得,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他左邊是一個麵目嚴肅的中年人,冷眼打量著我,右邊坐著章愷的父親和章愷,他友善的向我笑笑,我心裏踏實了一點兒,總算有個麵熟的。最後,眼角的餘光掃到了賀佳,他正低著頭和身邊的人低語著,當我不存在一般。
覺得自己馬上就要崩潰了,這可不行!穩了穩心神,告訴自己: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我不認識他......
這時酒桌上的人又忙著彼此敬酒,喝酒,談話,聊天,沒人注意我。站在觥籌交錯的杯盞旁邊,覺得自己像古時酒桌邊賣唱為生的樂坊女子,等著賀佳這類的公子哥打賞。原來我們之間有著天差地別,我怎麽從未認真的考慮過?
安哥把像菜譜一樣的曲譜目錄拿給我的,小聲對我說:“選個氣氛好點兒的。”我點點頭,把琴支在頸窩,看看“菜譜”,一眼看見了莫紮特的《D大調第三小提琴協奏曲》,就拉了起來。
琴聲剛剛響起,就被打斷了;
“停停停停停!”是賀佳父親身旁那位嚴肅的先生:“你這拉的是什麽?”
“莫紮特《D大調第三小提琴協奏曲》”我恭敬的回答。
“西洋東西,聽不慣,換首能聽懂的。”他擺著手說。
我放下琴,“能聽懂的”?歎口氣:“不知各位先生喜歡什麽風格的曲子。”
“你就拉那首《梁祝》吧,大家都喜歡。”是章愷在為我解圍。
“對,那首好聽!”
“是呀,小提琴我就聽過《梁祝》,不錯!”
......
一片附和聲,看來《梁祝》確實影響深遠。這倒不難,我提醒他們:“這首曲子完整的拉下來要好長時間的,各位先生是不是聽選段就可以了?”
“你看著辦吧。”
於是我又架起琴,瞅了一眼在傳菜間的安哥,他拿起我的手機向我晃晃,搖搖頭,意思是沒有電話來。也不知阿敏怎麽樣了?心裏長歎一聲,開始那首抱憾千年的愛情絕唱。
以《十八相送》開頭,然後就接《化蝶》,這樣曲子就不是很長,而且氣氛也比較歡快,當琴聲到了哀婉的《化蝶》部分,酒桌上的人已經都放下了酒杯,他們都在看著我,一邊傾聽著淒美的旋律如泣如訴的詠唱著不老的誓言。
一曲終了,掌聲零落的響起,讚歎的眼神籠罩著我,賀佳的父親看我的眼神也仿佛有些若有所思的凝視,這種場麵我已經見慣了,當我手中握琴時,這個世界最耀眼的人就是我,我的琴音可以震動這個世界。
“來,小姑娘,坐下來和我們聊會兒天吧!”說話的是賀佳的父親,我受寵若驚的看他,他正慈祥的看著我。他身邊那位嚴肅的先生,從他們的談話中知道原來是賀佳的舅舅,也盯著我,目光依舊犀利。安哥這時加了一把椅子,正好在章愷的右邊。
我不知所措的看了安哥一眼,他向我點點頭,我放下琴,緩慢的走過去,坐下,謹慎而友好的同圓桌上的人笑了笑,心裏忐忑著,不知是福是禍!
賀佳在我的右手邊第二個座位,與我隔著一位同樣年輕的先生。眼睛的餘光費力的能看到他的左手上夾著一根煙,青煙冉冉的騰起。
桌上都是男人,我的加入自然成了話題。我保持微笑,做好聽眾,偶爾答一兩句話。
“周小姐琴拉得這麽好,手上的繭子一定很厚吧!記得我以前學吉他,才練了幾天,手上就全是繭子了!”和我說話的恰是夾在我與賀佳中間的人,他理著平頭,大大的眼睛亮亮的,感興趣的看著我。
“是。”我微笑著回答,手放在腿上,被桌布遮著,並沒有拿出來給他看。
身旁的章愷叫了一杯酸奶,放在我麵前,和善的對我說:“嚐嚐這裏自製的酸奶,味道不錯。”我感激的向他笑笑。
當話題聊到《梁祝》的時候,賀佳的舅舅忽然向我發問:“周小姐覺得這首曲子怎麽樣?”
“千古絕唱!”我答。
“你怎麽看梁山伯與祝英台的愛情?”他接著問。
“忠貞不渝,感天動地。”
“你怎麽看他們兩個人?”
我有些不明白的看他。
他肅著臉,盯著我說:“兩個身份、家庭、地位有著那麽大差距的年輕人,你認為他們的之間會有真正的愛情嗎?”
我看到章愷端著酒杯的手忽的顫了一下,不禁在心裏為他和阿敏感慨。
賀佳的舅舅怎麽會和我探討這樣的問題,我有些奇怪,但是沒多想,答:“這不過是傳說中的愛情。因為人們向往那樣的真摯感情,所以才會被後人傳唱。”。
“那你認為把這兩個人拆散的人做的對不對呢?”這回問話的卻是賀佳的父親了。
心裏有些了然了,看來今天把我叫進雅間裏來是有目的的,並不隻是想聽曲兒解悶兒。一桌的人都看著我,等我回答。
我今晚第一次毫不遮掩、認認真真的看了一眼賀佳,他正咄飲著高腳杯裏的紅酒,目光虛無的盯著前方,不知看向哪裏,反正就是沒看我。
心中升起一股孤勇,破釜沉舟一般的勇氣直衝腦門,退到無路可退便無需再退了,索性放開來,無限坦**。
我挺直脊梁抬起頭,不再謙恭,直視著賀佳的父親。他有一刹那的晃神,我突然就笑了:
“我認為他們的做法欠妥。”
“哦?”老人饒有興趣的看著我,他挑眉的神情和賀佳酷似,態度倒是很和善的。
我聽到自己沉靜的聲音如水般流淌:“其實要拆散一對戀人有什麽難的?但是一對相愛的人生離死別,會讓當事人抱憾終生,而所有的旁觀者也會無比同情。做事何必如此決絕?
“老先生有沒有想過:如果梁山伯真的和祝英台生活在一起,他們之間的愛難道就真的地久天長了嗎?我倒是覺得,不如放手讓他們相處,總有一天,或許用不了多久,愛情走到盡頭,兩人會生出許多嫌隙,甚至彼此厭惡,悔恨當初為什麽會愛上對方。就像這位先生剛才說的:兩個身份、家庭、地位有著那麽大差距的年輕人,他們的之間怎麽會有真正的愛情呢?
“到時,來自兩個世界的人必然會彼此罷手。這豈不比拆散他們更省心省事,而且永絕後患!”
說完這話,我都被自己冷酷的聲音嚇著了。
房間裏悄無聲息,一桌子的人好像也被鎮住了,心中反而升起報複的快感。我輕輕的起身,彎腰,低頭,告辭。完成我應盡的標準禮儀,沒有看任何人,到一邊拿起我的琴,高傲的走出這間讓我壓抑的房間。
剛打開門,就看見安哥拿著我的手機在聽,臉上驚慌不安的,我的心一下子就往下掉,而且看不到底。他看見我,遞過手機:“阿敏出事了......”
我急切的接過來,聽到自己的聲音在抖:“喂......”
“你好,這部手機是你的吧!”
“是......”
“我們是交警大隊的,死者最後一次撥的電話是你的號碼,他剛才超速駕駛,撞上了路基,車翻了,當場死亡,你認識死者的家人嗎?過來辦理一下後事,在附屬醫院急救中心......”
“死者”?!
我的眼前一黑,晃了晃,萎軟的靠在牆上,手中的琴和手機不知何時已經掉在了地上。我看見安哥在對我說話,他的嘴在動,可我聽不見,全世界仿佛隻有一個聲音,卻好像有無數張嘴重複著,耳邊不停的回**著:“死者!死者!......”
原來我的預感竟是對的!他打電話時的突然掉線真的是出了事:他是為了躲避那些偷拍他的人,開了快車......
“阿敏......”好久我從喉嚨深處發出聲音,卻模糊的仿佛失了聲似的,眼淚狂奔,直瀉而下。
“小雨,你怎麽了?”
遙遠的聲音從我身後傳來,是章愷,我回頭看他,他站在座位旁邊,一手扶著椅背,看著我,神色有些擔憂。剛才倉皇之下我沒有關雅間的門,扶著門框,現在隻有倚著它我才有力氣站立,淚眼迷蒙中仿佛那一桌子的人都在看我。
“章愷.....”我泣不成聲:“阿敏、阿敏、他......”
“當啷”一聲,然後是玻璃碎裂的清脆聲音,我看見賀佳猛的站起來把手中的酒杯摔到牆腳,玻璃碎片崩散、鮮紅的紅酒濺了一牆。那觸目鮮豔的紅色像極了鮮血。
章愷忽的跑了走過來,抓住我的肩,眼睛逼視著我,急切、驚慌、還有恐懼:“阿敏?他怎麽了?”
我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快說呀!”他大力的搖著我。
“阿敏、阿敏在附院,他、他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章愷的瞳孔忽的放大,愣了一下就衝了出去,我被他猛的推開,勉強站穩。
“回來!你這個逆子!”憤怒的咆哮聲出自章愷的父親,他站在酒桌邊,怒不可遏,沒有喊回兒子,把怒氣向我潑來:
“周雨心!你們這些文藝圈裏的窮酸匠,好好的孩子都被你們給帶壞了!你一個女孩子摻和在這些肮髒的事情裏就不覺得羞恥嗎?”老人激動得頭發有些淩亂了,在場的人看著忽然的變化,一時間靜悄悄的,安靜的嚇人。
我能理解他,我真的能理解他,可是誰又能理解阿敏和章愷的苦楚?看著這位鬢角斑白的老父親,心中更是難受。阿敏已經付出了代價,還要怎麽樣呢?
這場戲裏沒有一個人好活!
我倚著門框,淚水滂沱,順著臉頰匯集到下巴,然後一滴滴的墜了下去,落在胸前的衣襟上,有的落在手上,一片濕滑。我聽見自己虛弱無力的聲音:
“章院長,鄭敏行死了......你最討厭的人已經死了。他超速駕駛,撞上了路基......你知道他為什麽會超速嗎?因為有人偷拍他、跟蹤他,他想躲開那些討厭的人......”
章愷的父親驚愕的看著我。
我深吸口氣接著說:“無論你多麽討厭他,一切都結束了,這個結局你應該是滿意的......可是,章伯父,他才二十九歲......” 我顫抖的聲音哽咽了......
老人頹然的掉坐在座位上,他現在會是什麽心情呢?
我要去見阿敏,可憐的阿敏,二十九歲的阿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