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北京分公司的小郝就把機票送到了樂團,我沒有收。

“周小姐,我沒法跟賀總交待。”小郝為難的說。

“你把機票改簽了吧,我最近回不去。” 的確,下一場就是決賽,我抽不出身。

小郝撥通了賀佳的電話,遞給我:“您還是親自和他說吧。”

我頓時氣結,接過手機,走進到一邊的錄音室關上門,正準備衝他大喊,聽筒裏傳來他溫暖的聲音:“小雨,不會很長時間,今晚的飛機,明天一早你可以飛回去,回來吧,我真的很想你。”帶著哀求的口吻,我甚至能想象出他的神情:微微闔上的雙眼,落寞的身影。

然後就是長久的靜默,彼此傾聽著對方的沉默。

我咬咬牙,硬下心腸:“賀佳,何必呢,大家好聚好散。”

“這是兩個人的事,不是你一句話就能決定的!”他的語氣帶著凶惡,“哢”的一聲,摔斷了電話。

我留下了機票,為了不讓小郝為難,可是,我沒有去機場。飛機降落的時間,收到了賀佳的短信:“以為你會回來,在機場等你,今夜有寒流,很冷。”

我窩在沙發裏,喘不過來氣,手裏是沾染著淚水的機票,已經被攥皺了......

日子過得紛擾混亂,可是比賽的成績卻日漸上升,決賽那天的下午,我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賀佳的舅舅,請我喝咖啡。

他到北京中轉回英國,見麵後話語簡潔,直掐要害,說完就走,神情依舊是極其的傲慢、無禮:

“周小姐,你不會不知道我見你的原因,你心裏有數。賀佳說年底要和你結婚,他年輕,不知深淺,我作為長輩和過來人,很有必要提醒一下你們。”

我正想對他說我們要分手了,被他嚴肅的製止:“不能打斷長輩的談話,這是最基本的禮儀。”

我恨恨的瞪著他,說不出話來。那就讓他好好費費口舌吧,讓我也見識一下達官貴人們打算用什麽樣的話語拆散別人。讓自己也切身經曆一下這種比較流行且惡俗的橋段,他會不會給我支票?

“賀佳是我們用心培養打造的接班人,他對企業、對整個家族都擔負著責任,他的婚姻也不單純是他個人的事情。你呢,沒有顯赫的父母、親朋,沒有龐大財產,沒有良好的公關能力,最讓人受不了的是你甚至對他的事業毫無幫助!”他及其不滿的看了我一眼。

我無所謂的揚揚眉,等著他的下文。

“是的,當了賀佳的太太你會擁有很多,但是你不能隻顧著自己不為賀佳著想,你想想,你能帶給他什麽?相反,他還要抽出心神來為了你們的‘愛情’煩惱。直截了當的說,你對於他不就是個‘花瓶’?”他語帶譏誚的說,抿了口咖啡,然後輕輕的放下杯子,動作細致,舉止優雅。

“你應該有自知之明,賀佳有很多更好的選擇:高幹的女兒,財閥的女兒,就算是沒有背景的女人,也應該找個能幹的白領幫他打點企業、商量決策,維係社交關係。那才是瑞安集團總裁夫人應該幹的事。”

“婚姻這個東西也要講究雙方條件的對等,你不是也承認身份、地位差距大的人最終難免會彼此厭棄嗎?好好考慮一下,想想賀佳對你失去興趣的那天,你的處境吧!”

說完,他就起身走了,整個談話過程,他沒有給我說話的機會。他的隨從付了帳,尾隨著他出了門。

我隔著窗戶玻璃看著他行色匆匆的走向停在外麵的豪華車子,寒風吹起他黑色的長風衣,很有些英倫貴族的味道,車裏下來專人為他打開車門,再為他關上,他的跟班還不止一個。這讓我想起了賀佳,從來都是很隨意的,不像他這般隆重。

咖啡屋裏沒有幾個客人,服務生在流淌著的輕音樂裏懨懨欲睡。麵前的咖啡已經冷了,賀佳舅舅的咖啡也隻抿了一口,我細細的品味著他的話,不覺連連點頭:字字在理!

端起那杯已經冷徹的咖啡,我一口氣喝完,豪爽的像喝飲料,毫無氣質可言。瞧,這就是灰姑娘和公主的差距,細微處就清晰可見。

刮了兩天的風,今天才停,天地間陰沉沉的,空氣中彌漫著寒冷的濕意,好像有一場雪在醞釀著,如果是的話,會是今年的第一場雪。沒有太陽的冬天,失去了溫暖。我幫自己圍緊圍巾,把手放到嘴邊想嗬口氣取暖,卻沒有達到目的,因為剛才那杯冰咖啡把身體徹底的放冷了,氣息比空氣還涼。

下午的談話沒有影響到我的發揮,反而激勵我的鬥誌。晚上的決賽我相當出彩,站在燈光炫目的舞台上,無比的興奮且自信。我用了五次謝幕才平息了觀眾的掌聲。

結果毫無懸念,我的優勢太明顯了,拿到了那座沉甸甸的獎杯:第一名!

“完美的技巧和精準的音準詮釋了小提琴的精髓,華麗不失古樸,美妙絕倫的音樂與純淨脫俗的演奏者渾然天成,令人賞心悅目。”

這是評委會給我的評價。黃老師很興奮,笑逐顏開,開心得像個孩子,緊緊的擁抱我一下:“真爭氣!”。

領完獎金對來幫我助威的樂團的朋友們豪氣的說:“狂歡!花光它!”

一片歡呼聲。

夜晚真的變成了狂歡夜,我們吃飯、泡吧、喝酒、唱歌、跳舞、蹦的,我不顧一切的放縱著自己,啤酒、白酒、紅酒亂七八糟的一通亂喝,狀態奇好,我清楚的知道自己醉了,瀕臨醉倒的境地。有人向我碰杯,我開心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已經分不清是什麽酒,隻覺得很難下咽。

這時響起了一首節奏很強的舞曲,鼓點強烈,帶著街舞的風格,有人拉我,我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跟著下了舞池。

很久沒有這麽盡興了,舞伴很棒,我配合著他的步伐,微醺狀態,變換著腳步,舞盡花樣,酣暢淋漓。我的舞跳得很棒,在學校時就是有名的 “舞林高手”,因為有魏然的**。

走回座位的路上,就有一片喝彩聲迎接我,我得意的吃吃笑。半路上有人拽我的胳膊,試圖甩開,但是沒成功,一個酒醉的人能有多大力氣?

轉過身,背著燈光看不清對方的麵容,可是輪廓好熟悉,我開始笑,感覺全世界都在晃動,對麵的人也在晃。

“你喝多了!”對方有些不滿的口吻。

我嘻嘻的笑著,費力的抬起雙手扶在他臉龐的兩側:“你別晃,別晃,讓我看看,你是誰......”

“我是誰?”他輕輕的扶住我,幫我穩住身體,問。這樣的溫柔也像他。

“你、像、像一個人......”我開心的笑,連見到像他的人都開心。

“誰?”那張溫潤的臉的主人問我。

“賀佳......”說完,我就什麽都不知道了,能醉倒是一件幸事,可以安睡整晚。

這是我最後的記憶......

半夜醒來時我和賀佳相依相偎,黑暗中他默默的看著我,不發一言,嘴角噙著微微的笑意,黑漆漆的眼深不見底,手幫我把臉上的發絲撿起,掠在耳畔。

我做夢呢!朦朧間我摸摸他的臉,好溫暖,向他笑笑,闔上眼,繼續睡。

清晨才知道,這不是夢,我回到了那間小小的公寓:賀佳清清楚楚,實實在在的坐在床邊,看著我吃驚的表情,微微笑:“醒了?還難受嗎?”

我呆呆的看著他,說不出話來。

“你,怎麽,來了?”我有些口吃的問,頭痛欲裂。

“不是說好了你決賽時來給你加油助威嗎?可惜沒趕上比賽,不過趕上你們狂歡了,玩兒得盡興嗎?”

尷尬的爬起身,身上穿著睡衣,不用問,肯定是他幫我換的。我躲進洗漱間,磨蹭著,不敢出去,聽見他打開電視,然後房間裏就隻剩下電視的聲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