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邃的黑眸,直直地看著她,“你想知道?”

薑瑾熙回道,“你願意說的話,就說,如果你不願意說的話,也不要緊,我並不是希望知道你夢見了什麽,隻是覺得,如果你想傾述一下的話,我願意聽。”

路承舟抿了抿有些幹澀的唇瓣。

要說嗎?

如果告訴她的話,那麽她又會用什麽樣的表情來看待他呢?

“你在害怕什麽?”薑瑾熙突然問道。

路承舟一愣,“害怕?”

“呃……就是覺得,你剛才看著我的眼神,好像在害怕著什麽。”她喃喃著道。

他睫毛微微一顫,隨即自嘲地笑了笑,“是啊,我也許的確是在害怕。”

怕他知道了他夢中的一切後,會覺得他是怪物。

畢竟,在海城,很多人都覺得他是怪物,當年那場綁架案,最後綁匪全死了,他卻安然無恙!

“我現在是你的妻子,我想幫你分擔一些。”薑瑾熙說道。

路承舟遲疑了一下,終究還是開口道,“我夢到了當年綁架案的事情。”

“什麽?”薑瑾熙一愣。

“不過我並沒有夢見你,隻是夢見了我一個人,麵對著那些綁匪的情景,應該是你已經掉下了山坡後的事情。”路承舟道,“當初警察來救我的時候,那些綁匪全都死了,警方後來經過檢查,確定了那些綁匪是死於自相殘殺,所以警方的結論是可能因為分贓問題,或者是其他的什麽,導致他們自相殘殺,最終全部都死了。”

“嗯,這我知道。”薑瑾熙道,對於這個案件,尤其是當她記起了自己也是案件中受害者的時候,她也去詳細了解過這個案件。

“但是……這些綁匪的自相殘殺,是我一手造成的。”路承舟緩緩地道。

“什麽?”薑瑾熙一愣。

當年的他,也隻是一個13歲的少年而已吧!

甚至可能心智都沒完全成熟,不過是個初中生而已!

“是我用言語去挑撥那些綁匪,讓他們彼此猜忌懷疑,最後互相殺戮!”路承舟道,“甚至後來,還有殘留著一口氣的綁匪,拉著我的腳,希望我可以救他一命,不過我並沒有救,我隻是一直冷冷地看著那人,直到那人斷氣為止。”

清冷的聲音,就這樣響起在病房中。

薑瑾熙錯愕地看著眼前的人,他此刻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吃驚。

所以……那些綁匪的自相殘殺,竟然是他一手促成的嗎?

在他說完後,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寂靜。

路承舟目光看向著薑瑾熙,薄唇露出了一抹壓抑的苦笑,“你會不會也覺得,我是怪物呢?”

他的笑,卻像是要哭似的。

薑瑾熙隻覺得看到他的這抹笑後,心髒仿佛揪疼了起來,那麽的難受!

鼻尖發酸,眼眶好似變得熱熱的。

當時的他,隻是一個孩子嗬,麵對著那樣凶殘的綁匪,甚至那時候,她已經被綁匪用於殺雞儆猴給扔下了山坡,他隻有一個人了。

那時候他是不是充滿著絕望呢?

“那種情況下,你所有的一切行為,都隻是自我保護!”薑瑾熙道。

“可是後來,他們都倒下了,我還站著,我可以有機會救他們,但是我卻沒救,我看著他們斷氣,看著他們一個個死在我麵前,見死不救。”路承舟低下頭道。

不敢去看她的表情,怕看到的都是厭惡。

薑瑾熙深吸了一口氣,努力的抬起雙手,捧住了路承舟的臉。

盡管這個動作,會讓她牽扯到身上的傷口,會讓她痛,可是這時候,她想要這樣做。

“沒人有資格讓你救他們,要不要救,都可以由你自己來決定,你不想救,那也是他們罪有應得。”薑瑾熙道。

路承舟的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你不會……討厭我?”

這句話,幾乎是發顫的從他口中說出。

“我心疼你。”薑瑾熙如實地說著自己心中的感受。

心疼當時的他,一個人麵對這些,心疼那時候她不能陪伴在他身邊。

他在她被扔下山坡後,所經曆的,隻怕是她難以想象的。

光是聽著他剛才所講述的,就讓她寒毛豎起。

而他,會因為噩夢那麽痛苦,是因為在夢中,他又看到了那殘忍血腥的一幕!

路承舟的身子顫了顫,好一會兒才喃喃著道,“你的手……別這樣抬起,傷口會痛的。”

“沒關係,我想這樣碰著你。”薑瑾熙喃喃著道,“對不起,那時候沒能陪你到最後,讓你一個人麵對那些。”

路承舟怔怔著,兩行清淚,就這樣觸不及防的從眼眶中滑落了下來。

薑瑾熙沒想到路承舟竟然哭了。

“你……你別哭啊,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哭。”她說著,雙手連忙想要給他擦拭眼淚。

他握住了她的手,“我為什麽會忘了呢?為什麽沒有記住你,為什麽……沒有保護好你?那時候,我早該讓那些綁匪自相殘殺的,這樣你就不會受後來的那些苦了,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

大滴大滴的眼淚,不斷地從他的眼眶中滾落下來,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薑瑾熙越發的心疼,此刻她隻想要止住他的眼淚!

她捧住了他的臉龐,親吻著他臉上的淚水,柔聲安撫著,“別哭了,我會心疼的。”

他沾著淚水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睛。

對他來說,她便是唯一的存在吧。

可以讓他滿足,卻也可以讓他絕望。

夢中的他,是因為她不在他身邊,所以才會如此的絕望吧,甚至……那時候,如果那些綁匪不止是自相殘殺,而是把他也一起殺了,恐怕他也無所謂吧。

因為夢中的那個他,看起來沒有絲毫想要活下去的欲 望。

所想的,隻是和那些綁匪同歸於盡而已!

————

第二天,護士一大早來到了薑瑾熙的病房中,看到的卻是薑瑾熙和路承舟躺在同一張病**。

護士當即眼中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原本躺在病**的薑瑾熙,微微的撐起身子,對著護士比了個“噓”的手勢,護士立刻會意,放輕腳步。

薑瑾熙低頭,看著還在沉沉睡著的路承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