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握住衣襟,她的手腕又頓住,眼神亂晃,就是不去揭開。
“好奇怪,”她抬起的小臂又落下,“我不想脫。”
“嘖。”
雖沒指望逗得太順利,可這還沒開始她就放棄了。
韓欽赫坐起身湊近,薑念以為他要自己上手,倒是坦然幾分,沒想他的手隻定在身前。
掌心躺著那枚翠汪汪的平安扣。
“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薑念搖搖頭。
看這東西不像新的,她隻猜是誰留給他的信物。
“你娘留給你的?”
男人揚了唇,再度塞到她手心,“真聰明。”
“這是我爹娘的定情信物,我娘臨終時,哥哥已經有嫂嫂了,她擔心我找不到喜歡的人,所以就給了我。”
“你?”薑念上下打量他,麵上顯露懷疑,“找不到喜歡的人?”
他捏一把少女臉蛋,“做什麽這樣看我,我很挑的。”
薑念仔細想想,倒也是,就見他到行事風流,倒沒聽說他在誰身上下過苦功。
想來他這樣的家世,這樣的樣貌,外加待人細心,名聲雖差些,但就如當初見過的許言卿,並不缺好姑娘願意嫁。
“薑念。”
“嗯?”
不知不覺,她已經望著手裏的平安扣,出神許久了。
麵前男人又抬手,揉貓兒一般細細揉她的腦袋,“你說,我們倆小時候怎麽沒見過呢。”
生怕頭發打結,她也跟著抬臂捉人手腕,愣愣問了句:“為什麽會見過?”
韓欽赫便說:“咱們倆的爹是同科進士,照理說那時也有來往。”
薑念也跟著想了想,隨後道:“我爹跟你爹又不是同鄉,你是在甬寧府長大的吧?我生下來就在京都,如何碰得上?”
“也是。”
推搡一陣,他終於放過薑念的腦袋,手往腦後一墊,又躺回榻上。
“唉,”歎口氣又感慨,“怎麽也沒定個娃娃親什麽的。”
薑念理著頭發,“你娘不是不喜歡娃娃親嗎?”
“這你都知道?”
“孟姐姐告訴我的。”
“那就是你爹不好了,”他又想起那點舊事,“他那時怎麽想的,放著我一個好好的女婿不要,想你做我的後娘?”
事到如今,薑默道都已入土,她自己也從京都逃到了江南,再提起來,竟如前塵舊事那般久遠。
韓欽赫沒得到她的回應,見她怔怔不知在想什麽,忽然也想起她家裏那點事,覺得這事提得不好。
“我……”
不等他說點別的,薑念又順著問:“倘若那個時候,他要把我說給你,你能答應?”
他曲起一條腿枕在床頭,垂眼望向她,輕輕笑了聲,“答應啊。”
“有這種好事,幹嘛不答應?”
薑念卻說:“我看未必。”
“你這人就是太順了,沒在姑娘身上栽過跟頭,遇上我一個不肯搭理你的,一下就來勁了。”
正經第一回見麵,她們在宣平侯府的小路上撞個正著。
那時瞧著他不著調的樣兒,薑念壓根想不到,還有跟人躺在一塊兒的時候。
“小看我了吧,”男人腰身發力,直起身靠著膝頭坐穩,“我前幾年走南闖北,什麽樣的手段沒見過,真當我是一時意氣,才對你上心的?”
“那是為什麽?”
她看人須得微微仰起頸項,臉生得小巧,不知是瘦了還是如何,比起一年前,下巴更尖些,頰側軟肉也少了。
韓欽赫不急著作答,反而俯身湊近,直勾勾盯著她看個不停。
也不知再過兩年,把身上的肉都養回來,她會有多好看。
高挺的鼻尖都要蹭過自己麵頰,薑念隻得伸手推一把,“正經點,你說呀。”
他握著人的手不肯後退,定在離她鼻尖一寸的位置,殷紅的唇瓣張開來。
卻是說:“不知道。”
薑念屏著的那口氣鬆懈,正要瞪他,卻聽他又繼續說:“不知道為什麽,就是很喜歡你。”
“要是錯過你,我這輩子都會很遺憾的。”
他專注起來,眼睛便似一個專勾人心的法陣,款款深情,能把人吸進去似的。
薑念出神片刻,慌忙別過眼。
想他二十歲的年紀,竟就跟自己侈談一生。
“怎麽,不信啊?”
薑念的身子往後挪幾分,拉開些距離回望他,不置可否。
韓欽赫沒再繼續說,拉過她的手裹於掌心,那枚平安扣就緊貼在兩隻近乎同樣白皙的手掌中。
“你看著吧。”
盯著人眼睛說完,他隨手拍一拍薑念肩頭,“行了,睡吧。”
瞧他這架勢,今晚也打算留她**。
薑念手裏還攥著東西,沒跟著躺下身,隻問:“不看了?”
換來男人扣著她腰身,摁到自己懷裏,往她臉頰上親一口才說:“養好了再給我看。”
事實上這枚平安扣意義深重,平日玩鬧可以,他不想這東西也被卷進來胡鬧。
薑念也覺得這東西要緊,怕弄丟弄碎,隻能先塞到枕頭底下,又順勢起身吹滅燭火。
“薑念。”
被人卷進懷裏,男人又在她耳邊出聲。
“幹嘛?”
“有空的時候,講講你爹的事吧。”
他頓一頓,才又說:“我想多了解你一點。”
“也不用勉強,你想說的時候再說。”
半天沒等來應聲,他都要懷疑身邊人已經入睡時,薑念說了聲:“下回吧。”
那些陰冷酸澀的回憶,她從沒對人說起過。
對著他講,好像也還行。
初夏的風在院裏停停走走,在院裏吹拂一整夜,終於吹開了院牆上的黃木香。
薑念存著事要做,醒得比人早,麻利地撥開人手臂爬下床。
韓欽赫撐起身子,支著腦袋問她:“今天去做什麽?”
她換了身繁瑣體麵些的衣裳,沒過一會兒香痕進來,她便跟人說要梳什麽發髻。
“我想過了,要趕上今年開張,雇人養蠶繅絲是來不及了,買作坊設織機缺家底,隻能先買絲,拿去別人的作坊織。”
她一邊說著,一邊取過發簪往頭上比劃,隻為讓自己顯得穩重些。
“先前在京都結識了幾位老板,那批貨賣得不錯,我原想著好給邱老板搭線,現在想想,不如我自己賣給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