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和人鬧完一場,渾身都是汗,黏黏膩膩全裹在褥子上。

她隻得探出頭,費勁去看床邊擒著燭火的蕭珩。

“你出去吧。”

聞言,韓欽赫眉骨微揚,又跟一句:“把燈留下。”

沒人看清蕭珩的神情。

這種情形,他自然不會拒絕薑念的要求,硬要留下也沒什麽好處。

於是頎長的身形彎下,將那盞燭火留在床尾,隨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出門去。

薑念鬆了神,僵硬的脖頸重新陷回涼枕中。

忽然被人闖進來打斷,兩人顯然都沒了那份興趣,隻是韓欽赫堅持坐滿一刻鍾,才一聲不吭地下榻穿衣裳。

“你好好想想,行不行?”

他側目看一眼薑念,薑念便把腦袋再縮進去幾分。

叫她分辨什麽好、什麽壞,她可以很容易地作出決斷。

可他問的事,似乎答應和不答應都差不多,她也不知道答應了會發生什麽。

所以,就算她難得膽怯吧。

韓欽赫還沒踏出屋簷外,身軀就被逼到簷下立柱邊,一把短刃抵在喉間,再進半寸就能割破他的皮肉。

蕭珩隻是抵著他,什麽都不說。

“你要問什麽?”他借著院裏幾分月光,側目去看人,“要不你自己進去問問她,剛剛是不是自願的。”

蕭珩握刀的手腕一片僵硬,刀刃已然貼緊他喉骨。

都不必問,他知道這人沒法強迫薑念做什麽。

可正因為她是自願的,他鬱結的一口氣久久沒法化開,一時全湧上了腦門。

如果,就這樣殺了他……

韓欽赫卻吊兒郎當倚著立柱,不顧他再度威脅,隨手撥開自己的衣襟。

蕭珩不想看也沒辦法,順著他指尖點的地方,清楚看見一個刺紅的字。

是念。

不同於自己傷痕累累,他渾身皆是好皮肉,唯獨左側腰間刺了那樣一個字,看得蕭珩眼紅。

“好看嗎?”他十足輕佻地問著,“薑念刺的,親手刺的。”

她在我身上打過印,她是認我的。

蕭珩聽懂了。

旋即順著他推來的力道,放下了刀刃。

韓欽赫攏了衣襟,甚至又上前幾步,“你要是來作客,這是她家裏,我說不了什麽。”

“可要是存了旁的心思,我勸你,算了吧。我出去整整三天,你成什麽事了?”

韓欽赫意圖明朗,他也算了解蕭珩的心性,並不是強人所難的性子;最好今天說了這番話,他能氣得自己跑掉。

這樣,他在薑念麵前也好交代。

這一夜三個人誰都沒睡好,後半夜蕭珩幹脆沒回過屋裏,一直都守在薑念屋前。

的確隻有三天,薑念對他沒變,是他自己裝不下去了。

薑念也說,叫他別為難自己。他想得很清楚,還是什麽都順著她來,叫她牽著自己走更舒服些。

他實在沒法接受韓欽赫的存在,又沒有什麽辦法叫薑念厭棄他。

第二日尋著機會,薑念都嚇了一跳。

他褪下衣裳,一道一道指著身上傷痕,告訴她哪些是為她受的,望著她略顯錯愕的雙目。

最後抿抿唇,問:“這麽多疤,能不能也換你一個印。”

“什麽?”薑念沒反應過來。

蕭珩挪近幾分,憑著當夜月下所見,指了指自己腰側,卻發覺那處有一道虯結的傷疤。

隻能轉而指向另一側,“這裏,我也想要。”

他始終是這樣的心思,她給過旁人的,自己也不想落下。

“胡鬧什麽,”薑念卻一把攏上他的衣裳,“我看看那些疤還不夠嗎,學什麽不好偏學他胡鬧。”

蕭珩卻根本聽不進去,攥了她伸來的手腕,“為什麽不行?”

他問得太認真,若不給出個合適的說法,他一定不會放棄。

薑念隻得說:“他那人愛吃苦頭就隨他去,我心疼你,不想你再添什麽新傷,不行嗎?”

蕭珩沒回話,卻似乎也沒徹底放棄。

那個字太引人豔羨了,他甚至不敢想,可以是薑念親手來刺。

對此,薑念隻覺頭昏腦脹,恨不得出去躲一陣清淨。

可這裏是自己家,哪有主人家躲出去的道理;就算躲出去,又能躲去哪裏。

韓欽赫等了幾日,發覺蕭珩沒有要走的意思,也覺得不能把薑念逼急了,又找蕭珩正經談了一回。

“我看不如這樣,她日日睡書房也不算個事,就叫她自己選夜裏睡哪兒,她選了就不能幹涉。”

對此蕭珩隻說:“我憑什麽相信你?”

上會不就是他答應好好的,半夜去爬薑念的床。

韓欽赫挑眉,暗道學聰明了。

“那就等她回來再說吧。”

誰知道今日天暗下來都不見人,仔細一問,才知她借著盜圖樣的事,住到邱老板家裏去了。

那樁事有了蕭珩兜底,薑念很快摸清了背後門路。

約莫是當初炙手可熱的孫家,跟著臨江王倒了,又有人想做新的孫家。

那位主顧不惜花重金雇人偷圖樣,為的就是將布料生意都捏在自己手裏,往後叫這些布商大戶都為自己馬首是瞻。

邱老板也沒能幸免,倒是薑念那點小門小戶的生意,平日行事又低調,壓根沒被人放在眼裏。

家中客房囑咐人收拾好,邱老板踏進門道:“你跟我交個底,這事兒都查得八九不離十了,你硬要住我家做什麽,是不是跟阿赫拌嘴了?”

雖是關心好意,薑念此時卻不想多說,含混道:“其實也沒吵什麽。”

這不說還好,一說婦人更來勁,幹脆貼著桌邊坐下與人說話。

“那……是那些事,合不來?”

薑念尚未品出深意,邊聽她又說:“這樣,要不今天晚上我借你一個……”

“不不不,不用。”薑念嚇得差點結巴,“他才幾歲啊,哪至於為這些事鬧不痛快。”

她躲出來不是大事,要是背著人在外麵又找,那才真是昏了頭。

見她實在不肯說,邱老板才覺出無趣,打了個哈欠起身回房去了。

她後院最不缺便是小倌,薑念這兩日零星數了數,不一樣的麵孔約有四五張,都是白白淨淨的少年模樣。

又熬到這一年七夕,韓欽赫尋著借口,登門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