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欽赫的工作時間很自由,薑念形容為“一年不開張,開張吃一年”。
但近段時間,他似乎要格外積極一點,半夜經常爬起來畫稿子。
問他就是,想到了就得畫下來,不畫下來就忘了。
“跟我媽說好了,你上大學的學費我包。”
極其自然地說完這一句,他忽然陷入一陣熟悉的恐慌。
轉眼去看枕在自己肩頭的人,問:“你願意的吧?”
他忍不住想起上回送宅子,被她勸一頓拒絕了,那種無力感至今記憶猶深。
可這一次,薑念眨一眨眼回望他。
“為什麽不願意?”
緊繃的心弦鬆懈,男人唇邊揚起笑意,托著她臉頰狠狠親上一口。
“謝謝寶寶。”
薑念擦一擦臉上並不存在的口水,隻覺得他真的很奇怪,為什麽還要說謝謝。
因為薑念要高考,韓欽赫的賬號很久沒更新了。
現在好不容易結束了,韓欽赫問她有沒有想法。
“家吧。”薑念幾乎脫口而出,“我想拍一期,以家為主題的照片。”
繼而笑吟吟望向他,“這次換我拍你,怎麽樣?”
都說愛你的人會把你拍得很好看,韓欽赫看著照片,覺得薑念還是很愛自己的。
不過她拍的人像不多,大部分是在房間裏拍了物件。
他翻到第一張張,是一處牆壁的大特寫。
仔細比對才發現是床頭板後麵,一個尋常人壓根不會去看的地方,那裏的壁紙不知道因為磨損還是怎樣,有一個顯眼的小疙瘩。
看來住進來的時候,她沒少因為新奇到處摸索。
劃到第二張,是放在她床頭的水杯。
她睡前總要喝口水潤潤嘴唇,但自己又時不時忘記準備,於是韓欽赫留心了,每天在她床頭放一杯水成了固定流程。
第三張就是她的衣櫃,薑念的衣櫃主打一個亂而有序。
乍一看亂成一團,但她拿衣服的時候總能很快找到,對此韓欽赫感到驚奇,但也再沒幫她收拾過衣櫃。
往後撥幾張才是他的人像,但也主打一個和環境融為一體。
他時而立在陽台上,薑念捕捉一張他側著臉的背影;時而去飲水機那邊倒水,薑念會把重點對準他隱隱透出血管顏色的手臂。
甚至要他脫下驚喜挑選的衣服,又對著穿家居服的他換著角度拍一通。
但不可否認,全部都是“家”的氛圍。
以韓欽赫相對專業的角度來看,她更重視整個環境的協調感,每次拍自己正臉很少,或者說臉不能成為整張照片的重心。
“幹嘛?”他就把人摟過來,手臂繞一圈她肩頸,“是我見不得人嗎,都沒正臉的?”
薑念任她摟著,那雙狐狸似的眼睛揚起來,認真掃過她麵上,沒多久又移開。
被男人捏著臉頰轉回,“嗯?我不好看嗎?”
他從小淹沒在讚揚外貌的諛詞中,五六歲就做過模特,對長相這件事已然自信到鬆弛。
但很少聽薑念誇自己。
不管是這次還是上次,她好像都對自己哥哥初印象更好。
同個爹媽出來,哥哥的相貌當然也屬上乘。
隻不過跟自己不同,他氣質更沉穩,長相更溫和……
對,有點像某人,又有點像某人,反而不怎麽像他這個親弟弟。
想到這兒他就來勁了,捏著她麵頰非要她給出個說法。
“你當然好看啊!”薑念抱住他手臂,語調卻落下去,“就是……”
“就是什麽?”
別說,他還真緊張起來了。
別人怎麽評價他已經能做到充耳不聞,但尤其在意薑念如何評價自己。
薑念和他緊緊貼在一起,盯著他近在咫尺的一張臉認真看了很久。
最後說:“就是有點,太好看了。”
她從來沒說起過這件事,但到了今天,好像說出來也無妨。
“其實剛認識你的時候,我覺得,自己跟你在兩個世界。”
“但你又把我帶回家,讓我認識了你家裏的人,好奇怪,我居然很快就融入進來了。”
“但有時候又會想,我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是你們,你們都太好了。”
所以,她偶爾會自卑,雖然隻剩了一點點,但始終在心底存著。
韓欽赫聽懂了。
指骨從她臉頰落下,改為攀上她後背,將她緊緊摟住。
他覺得自己足夠了解薑念了,但畢竟不是她肚裏的蛔蟲,還是會有疏漏。
自己眼裏的她向來自信張揚,配得感也很高,從來隻有她挑剔的時候。
可跟他一樣,多自信的人,在愛人麵前總會緊張不安。
算自己占了她便宜吧,在她尚未自立強大前融入了她的生活。
“再拍張照吧。”他忽然在人耳邊說。
薑念隻覺得耳廓熱了熱,鬆開他就去床頭拿相機。
“拍什麽呀?”
“你把相機架好,我自己入鏡。”
男人微微拉開距離,薑念就看到他上半身。
“不夠遠,看不見腦袋。”
下一瞬,取景器裏卻挪入一個紅絲絨質地的小盒子。
雖然人就在自己麵前,畫麵卻是在取景器裏看見的,整個過程就變得很夢幻。
她下意識點了錄像鍵。
男人的身子低下來,單膝跪到床邊,麵孔便居於畫麵正中央。
小盒子打開來,裏麵是一枚頗具設計感的戒指,戒麵做得稍寬些,璀璨的鑽石牢牢鑲嵌其中。
男人的臉出現在物件之後,說:“薑念,你願意先跟我訂婚嗎?”
“我想跟你永遠在一起,做彼此的家人到老。”
不知道該說驚喜還是感動,原來他這幾天埋頭搗鼓不僅是做客人的訂單,還偷偷做了枚求婚戒指。
從寬大的相機後露臉,攝像還沒結束,還能把自己的聲音也錄進去。
薑念眼眶有點酸,極力穩住聲調說:“我當然願意。”
攝像機放到了**,韓欽赫還是第一次正經求婚,將婚戒套到她手指上時,自己也是渾渾噩噩,幾乎什麽都想不到。
還是薑念衝他抿出笑意,又撲上前緊緊擁住他。
溫熱的身軀再度相貼,幸福得人想要暈厥。
薑念發現,他後來緩過神了,就總是盯著自己傻笑。
好吧,其實也不傻,頂著那張臉還怪勾人的。
一別開眼,他就要湊到臉邊親一口,重新奪回薑念的注意力。
又伴著一句誇讚,大同小異地說著“寶寶你好美”“好喜歡寶寶”這類黏黏糊糊的話。
薑念起初還有些不適應,到後來習慣了,也就坦然接受了。
抬起左手,看見無名指上的戒指,唇邊總會不自覺爬上笑意。
要跟人訂婚了。
那以後,她們會是夫妻,會一輩子都在一起。
夫妻。
薑念突然想起什麽,說:“我有個東西要給你。”
應該不能算禮物,是“夫妻生活”的消耗品。
“真的?”男人那張清俊麵孔寫滿了期待。
薑念說:“你自己去床頭櫃看吧。”
韓欽赫就高高興興去了,拉開抽屜,再去看薑念時,她別過頭,已然不敢看自己。
隻說:“我想過了,已經準備好了。”
嚴格來說,她們已經有過好幾次。但自己做得最多的一次,無非是讓他引導自己的手。
他不主動提,薑念視為一種尊重和照顧,正好趁著今天自己來開口。
韓欽赫仔細看了看,嗯,還算看得起自己,買了最大號。還怕她沒經驗,買不對尺碼呢。
再度從她身後把人擁住時,親吻已然失了方才的純粹,問:“那寶寶說說,今天用幾個?”
薑念隻覺得耳後肌膚很癢,下意識縮了肩膀,腰間一雙手卻牢牢圈著她,讓她沒法專心思考。
隨口說著:“三……三個?”
她還沒有太具體的概念,報的數字也很抽象。
實際上當天夜裏,第二個還沒用完她就把腦袋埋進枕頭裏,腰肢綿軟無力,攥著床單說自己要死了。
韓欽赫看得心軟,知道她沒到極限,但畢竟第一次,也沒有強迫她透支體力。
隻將那段細嫩指尖收入掌中肆意揉弄,俯下身,胸膛便緊貼她湧現的脊骨。
“不會死的寶寶,要長命百歲。”
灼燙的吻落於耳邊,薑念沒法思考。
半小時後終於又清清爽爽躺在一起,男人對她說:“月底就辦訂婚宴,請很多很多人,好不好?”
對此,薑念隻含混“嗯”一聲,困意湧上來就往他懷裏鑽。
“都好。”
撥開額間細碎長發,韓欽赫看見一張瑩白光潔的麵孔。
低頭又親上一口,他想,他們還是會很幸福的。
就跟上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