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念遞過來一看,竟是幾張地契。
“這是……”
梧桐解釋:“爺說您想要首飾鋪子,這是東街一片鋪子的地契。”
薑念一張張數下來,足足有七處。
而她當時賣乖討巧說的話,分明是不用給首飾,自己的首飾多到能開鋪子。
謝謹聞竟就給了七間鋪子!
這可是真金白銀,每個月都能有進賬的,不像首飾典當起來還麻煩會被他知曉。
“好,”她點著頭轉身要走,又噙笑折回來,“梧桐姐姐幫我托個人帶話吧,就說……要大人夜裏好好休息,湯婆子一定提前放被窩裏暖著。”
雖是些廢話,但梧桐知道,自家大人愛聽,連忙遣人快馬過去傳話。
薑念回了房,翻來覆去仔細看這些鋪子的地界。
東街是京都幾條街市中最繁華的,這裏頭鋪子定價高,卻仍有大批貴女趨之若鶩!
雖說她對謝謹聞不是真心的,謝謹聞對她也更像隨手養著解悶,但好歹出手是真大方。
那太後娘娘愛當她什麽就什麽吧,反正案子有條不紊在查,她一點也不虧。
“晚膳到了姑娘。”
碧桃進來時,隻見她盯著幾張紙癡笑。
“姑娘,姑娘瞧什麽呢這麽入神?”
薑念舉起那一遝地契,“我安身立命的本錢,還有往後你的嫁妝,都在這兒了。”
碧桃看出她神神叨叨的,也不爭辯,隻又督促:“那姑娘快小心收起來吧,晚膳已經到了。”
而傳話這種事,梧桐不敢讓旁人做,自然又隻能白刃親力親為。
這少年人夜間行馬一路疾馳,活像當年給楊貴妃送荔枝的騎兵,疾馳大半個時辰,隻為趕在主子入睡前送上一句高興話。
可叫白刃意外的是,等他氣喘籲籲說完,自家主子卻隻撥弄著手中佛珠,一言不發。
良久,男子方道:“知道了。”
他原想說,他人來都來了,可有話要帶給薑姑娘。
看著男人沉冷的麵色,這話也就咽下了。
“等等。”
白刃連忙轉身,“主子有何交代?”
本以為是什麽關切的話,結果謝謹聞隻道:“告訴梧桐,看緊她。”
少年人麵上神采淡去,變為往日該有的恭謹。
“是。”
待人離去,謝謹聞重新望向眼前書案上的畫像,女子姿態隨意,神韻畢現,眉目間卻是遮不住的情意。
他伸出手想將其揉碎,最終手臂僵硬,對身邊人道:“收起來,放回去吧。”
薑念遠不知曉大難臨頭,剛得了那幾間鋪子,瞧許明安都少了幾分疙瘩。
謝謹聞進到東苑時,便是看見她與男子立在院中,一個半人高的小姑娘貼在她腿邊。
不知在說些什麽,她眼角眉梢含著喜色。
“薑姑娘交代的我都記下了,定會讓母親照做。”
“那便勞你費心。”
許明薇等了許久,聽見這句才張開雙臂道:“念姐姐抱!”
薑念低頭瞧見小姑娘圓潤的臉蛋,哪有不心軟的道理,更何況她也算懂事,等著大人說完話才纏人。
“好,姐姐抱你!”
她毫不費勁托起小姑娘細瘦的身子,許明安卻是道:“小薇,姐姐會累。”
許明薇圈著薑念頸項,弱弱問:“姐姐累嗎?”
“姐姐不累,”她作勢又托人一把,“姐姐有的是力氣,就是你哥哥啊,看不起姐姐呢!”
許明安無奈,“你知曉我不是這個意思。”
經過這兩日觀察,薑念發現許明安比她預想的要好些,不是正事便刻意避著,遇上了也算應對自如,不影響平日見麵相處。
“唔……”
懷中小姑娘忽然緊緊摟住自己,薑念下意識問:“怎麽了?”
回過頭,是謝謹聞朝此處走來。
小孩兒不分美醜,大多看人是否和善,而他此時神色緊繃,一張臉陰沉得可怕。
許明安連忙對人行禮,對自家妹妹伸出手,“小薇過來,大哥抱你。”
薑念略顯僵硬地把人遞過去,心裏琢磨不透,麵上神色便有了幾分心虛。
“大人回來了。”
她抬起的眼中小心討好,不見方才鬆弛的神色分毫。
謝謹聞想說些什麽,做些什麽,想到此處是東苑,冷冷拋出兩個字:“過來。”
說完,轉身就走。
薑念見識過他發怒,也許久沒見他這種神色了,一路上走得忐忑,不停盤算著到底有何把柄被他抓住了。
可她自打進了聽水軒,一直都本本分分啊!
許明安那夜是出格了,可自己義正言辭拒絕,就是他問起來,自己也不慫!
堂屋的門在身後合上,黃昏時分外頭亮著,可沒點燈的屋裏昏暗一片,陰沉沉叫薑念心裏瘮得慌。
“大人,要不叫人先點燈……啊!”
熟悉的動作,她被人掐住了頸項,不同的是這回被按在床榻上,摔得不算很疼。
“……大人?”
她嫵媚的眸中滿是不敢置信,麵上神情十足無辜。
“喜歡他?”男人薄唇輕啟,惜字如金。
剛被人看見同許明安碰麵,薑念不難猜到他問誰,卻裝傻問:“大人說什麽,我聽不懂。”
換來的卻是男子長指收緊。
她眼中溢出淚水,抱著他的手臂艱澀道:“我真的不明白……”
往常隻要她一哭,謝謹聞多少都會心軟。
可今日他就像真瘋了似的,死死摁著她,不願鬆手,也沒有要她死的意思。
薑念冷靜了一番,想起他娘親忌日前他的失態。
“謝謹聞,”她聲音顫抖,“我喜歡的……是你。”
“騙子!”
男人更加失控,鳳目染了血一樣紅,薑念的指甲陷入他手臂也毫無知覺。
“我如何騙你?空口白話,你又來拿我出什麽氣!”
她破罐子破摔喊出來,逼得男人終於鬆開手,閉上眼,沉沉呼出一口濁氣。
有張紙從他袖間卷出來,又扔到自己身上。
薑念頭腦昏沉,一手捂著頸項,一手去展開那畫冊。
是幅畫像。
畫中女子倚著涼亭美人靠,身後楊柳繁花,而她姿態隨意,托著下頜凝眸朝人望來。
顯而易見,這畫上是她自己。
作這畫的,除了許明安不會再有旁人。
她鎮靜地問:“何人畫的?”
謝謹聞抬了她下頜,眼中恨意與痛意交織。
“這是臨摹的,”他語調陰冷,“你該問,在何處尋得的範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