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英國的第二天,蘇聽晚從起床開始就沒見到蔣荊南,餐廳的早餐盤下壓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幾行字——

寶貝,早餐我已經做好了,如果你起得玩就自己熱一下,午餐食材冰箱裏都有,如果懶得做你就給俞若白打電話,至於晚餐,等我回來。

把紙條疊了疊放在一邊後,蘇聽晚打開蓋子看了一眼早餐,很西式。

蔣荊南很忙,她是知道的,昨天陪她玩了一整天,回來後就一直在書房裏,電話接不斷,還有視頻會議,蘇聽晚連衝杯咖啡給他端進去都生怕打擾到。

事實上,她來英國真的是來度假……

午後,陽光正好,蘇聽晚換了一件淡色風衣,裸色小短靴出了別墅,踩著台階一步步往下,右手捋著長發,有風吹過,她眸色中帶著暖意。

就在最後一個台階處,她無意間抬起頭來,對上了古典式雕花鐵門外那個女人的目光。

那個女孩子,穿著一襲黑色長風衣,淺口短靴,身形頎長,她的眸色是冷的。

森冷。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她用那冰冷的眼光看著蘇聽晚,就在蘇聽晚開口想要問她是誰的時候,女人轉身快步離開。

她的步伐是那麽匆忙,到最後幾乎是用跑的,風將她長風衣衣擺吹起來,背影中透著一股絕望跟悲涼。

蘇聽晚怔住了,直覺告訴她,這個女人肯定不是路過的,她在這別墅門口似乎站了有一段時間。

這別墅,是莫竣的。

想到這裏,蘇聽晚給蔣荊南發了一條短信,很快對方就打電話回來。

“聽晚,你說你在門口遇見了一個女人?”

“嗯,她看上去不像是經過,而且看見我的時候,表情很震驚。”

蔣荊南沉吟一會:“會不會是榮淺。”

“嗯?”

“我發一張照片給你,你辨認看看是不是。”

蘇聽晚掛斷電話,站在門口等了一會手機就收到了一條消息,照片很清晰,她幾乎是一眼就辨認出來,雖然對方不再是一頭長發,但容顏卻是不變的。把這個消息告訴給蔣荊南後,蘇聽晚折身回別墅等消息。

不到半小時,蔣荊南驅車回來,拿著手機不停打電話,表情看上去也很焦急。

“阿琛,你能聯係上莫竣嗎?”

“怎麽了?”

“榮淺出現了,她在英國!”

“……”

跟蔣荊南最初的反應一樣,元勵琛似乎也怔住,但很快就表示會幫忙聯係莫竣,對於他們來說,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消息。

“荊南,榮淺是誰?”

“大嫂,莫竣的妻子。”

關於榮淺的故事,蘇聽晚是後來才知道的,彼時的她並不知道,在以後,她會跟這個女人有著牽扯不斷的聯係,最初是誤會,後來卻成了救命恩人。

背燈和月就花陰,已是十年蹤跡十年心。

當莫竣跌跌撞撞從車上下來,快步衝到大門口拍打著木雕花大門時,蘇聽晚握著杯子的手一抖,裏麵裝著的溫水濺出來些許。

蔣荊南去開門,蘇聽晚站起身,她與莫竣的初次見麵並不是很正式,這個黑白兩道都忌憚的男人,她曾在腦海裏勾畫無數容顏,卻不曾想過會是這個樣子——

邋遢不堪,青色胡渣圍了一圈,眼底還有紅血絲,淩亂的頭發也沒有打理。

他不像是蔣荊南口中說的那個英武的男人,反而像是路邊癱倒喝醉了的醉漢。

“你見過淺淺了?你在哪裏見到她的!她怎麽樣了?瘦了嗎?還是胖了?”

莫竣的嗓音很是沙啞,像是在嗓子眼裏硬生生撕扯出來的一樣,他連鞋子都沒脫就直接衝到蘇聽晚麵前,雙手抓著她的肩膀,非常用力。

“莫竣。”

蔣荊南拉住莫竣的手,將蘇聽晚護在身後,看了她一眼確認沒事之後才回過頭:“你冷靜一點,聽晚不認識榮淺,她隻是今天下午準備出門的時候遇見了而已,我想,榮淺可能是誤會了。”

這裏是莫竣的別墅,蘇聽晚從別墅出去,榮淺站在門口看見肯定會有所誤會。

這些年,莫竣為了找她,消失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是在最近才回的英國,人在英國卻不敢在這別墅住下,不為什麽,這裏有太多屬於他跟榮淺的回憶,多看一眼,他就多一份煎熬。但如果知道榮淺還會回來的話,他說什麽都會守著這個地方不讓任何人來。

聽到誤會兩個字,莫竣的眼裏一片死灰,他跟榮淺的這場婚姻裏,互相折磨,互相撕扯,互相利用,到最後被數不清的誤會淩遲處死。

如今再多蘇聽晚這一個,恐怕這一輩子,他都不會被原諒。

“怎麽辦?”扯了扯蔣荊南的袖口,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太大,生怕一不小心刺激到莫竣,蘇聽晚看著這個男人,心中百味雜陳。

作為一個陌生人,她能從莫竣眼裏看到很深的愛,一個男人頹廢至此隻是為了一個女人,如此深愛,當初為什麽要互相折磨呢。

彼時的蘇聽晚被蔣荊南護著寵著疼愛著,數年後,當她回想起這一幕,心中無限感慨。

誰都無法替命運來做出一個選擇,誰都無法在一開始就猜中對錯,都是要經曆,要愛才會痛,要痛才會絕望,要絕望才會重生。

這就是個無限循環。

當夜,莫竣查到榮淺從英國出發飛往法國的班機,他也連夜離開追了過去,蔣荊南從機場回來的時候,滿身疲憊。

“你說,莫竣跟榮淺到最後還會不會在一起?”

蘇聽晚摟著蔣荊南的腰問了這個問題,沉思了數秒,聽得見耳畔落下一聲輕笑:“他們是彼此的劫,此生恐怕誰都離不開誰了。”

古老的壁鍾滴答滴答,蘇聽晚靠在蔣荊南懷裏,心裏想的是,她的命數裏那個最重要的男人是不是蔣荊南。

後來,時間給了回答,那時候她傷痕累累,眼裏都是恨意,如果可以重來,她定不會入了蔣荊南的魔。

回國前的一天,蔣荊南帶著蘇聽晚去了一趟聖保羅大教堂,很多年前,戴安娜王妃和查爾斯王子在這裏舉行大婚盛典,很多年後,有許多情侶就像他們一樣攜手來到這裏,在這片神聖的地方,許下了愛你一萬年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