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場虛影(中)
沈若冰的話落,一陣屬於男子的低笑聲從孟琳、許青身後傳來。一個身影慢慢顯化在眾人身前。
他看起來年紀不過三十出頭,卻有一頭白發,從五官和麵相看,這本應該是一個溫和的人,但他眼底隱藏的絕望和眉宇間露出來的狠厲乖張破壞了這一份溫和。
他衣著十分普通,就是大街上隨處可見的體恤上衣和灰褲子,讓人根本就記不住。
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大名鼎鼎鄭渠鄭天師。雖是天師,但他的危險程度可不下於任何一個靈異界榜單上的危險人物。特別是晉城事後,國家將其列為了一等防衛對象,還排在何元刀等一等惡名昭彰的靈異界異士之前。
“轉眼小阿冰就那麽大了,還記得當年你剛出生的時候,還不如小貓大。一個手帕捏兩頭就可以把你兜起來。”沈若冰的滿月酒,鄭渠是和夫人一塊去的,因此他提起此事來,話語間還帶著點點溫馨的意味。
沈若冰暗地裏翻翻白眼,這話你一定要當麵說嗎!很丟臉耶!沈若冰看了看強忍笑意的劉易等人,撇了撇嘴。
但是她麵上對著鄭渠還是笑靨如花“我聽媽咪說,惠雯阿姨很喜歡我,還送了我個百福袋。”她說著從袖口裏掏出一個看起來已經很舊的藍色小袋子,麵上似乎有些懷念的味道。
鄭渠臉上閃過一絲暖色。身周的氣場也變得溫和了下來,看向沈若冰的眼神也帶上了真正的暖意。
這並非是沈若冰提前知道會有鄭渠出現,而準備的百福袋。鄭渠的妻子盧惠雯專精符菉一道,又生平最喜刺繡。因此嚐嚐將符菉繡於各種繡品之上,在當時的靈異界廣受歡迎。她給沈若冰百福袋更是其費盡心思的成品,常帶在身上不僅能使人心神安寧,心魔難侵,還能使氣運不失,著實是個好東西。沈天舒見此物後就叮囑沈若冰要常年攜帶,無事不要離身。這不,現在就用上了!
“是啊,惠雯很喜歡你。還說著要生個像你一樣可愛的孩子。如果不是該死的天煞劫,惠雯就不會死……”鄭渠周圍的空氣隨著他情緒的劇烈變化而震**起來。
沈若冰一看鄭渠要陷入癲狂的狀態,急忙熄火。她上前將百福袋放入鄭渠手裏“鄭叔叔,你看這百福袋的一頭都有點掉線了。惠雯阿姨還沒回來,是不是該你這個做叔叔的給補補?”
可能是百福袋能使人心神安寧的能力,也可能是鄭渠對妻子的深深眷戀,百福袋一入手,他的氣息便平和了許多。
他摩挲了一下手中的百福袋“好,我來補。”說完竟席地坐下,以法力化出針線,縫補起來。
孟琳見狀心中大急“主人!”
鄭渠被她一叫,手上的針一歪,差點紮到了盧惠雯所繡百福袋的符菉之上。鄭渠臉上閃過狠厲之色,一道針光直直向孟琳射去,讓孟琳倒飛了十米多遠,差點維持不住豔鬼本相。
“孟姐姐!”許青急急上前將孟琳扶起來,看向鄭渠的眼光帶上了驚懼之意。主人喜怒不定她知道,但是孟琳向來在主人麵前得臉,這種毫不留情的手段用在孟琳身上,不由讓許青為之驚心。
鄭渠仔仔細細地縫好了百福袋,不舍地遞給沈若冰,沈若冰臉上露出笑意“鄭叔叔,這百福袋我雖然很喜歡,但是這是惠雯阿姨親手所繡,又小巧玲瓏,最是容易攜帶。它在我這隻能起到驅邪祈福的效果,但是對於鄭叔叔來說,它的意義想必更大些。”說完她又將百福袋遞了回去。
鄭渠有點猶豫,他的確想要這百福袋。盧惠雯死後,鄭渠發狂,幾乎將整個家都毀了。盧惠雯的遺物也剩下的不多。這妻子親手縫的百福袋就顯得尤為珍貴。但是他作為長輩怎麽能拿妻子送給晚輩的東西呢。
“鄭叔叔,你就拿著吧。大不了等盧阿姨回來了,多給我做兩個。”沈若冰將百福袋塞進鄭渠手裏,笑嘻嘻地說道。
沈若冰一口一個叔叔阿姨,而且話語間信誓旦旦地說盧惠雯會回來,這就戳中了鄭渠心中柔軟的地方。他抬起手揉揉沈若冰的腦袋“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沈若冰斜眼撇過孟琳不甘、憤怒的眼神,眼珠一轉,說道:“不過,鄭叔叔,有些話我不得不替阿姨說你。您是天師,馭使幾個鬼怪無傷大雅。但是你怎麽能選豔鬼呢!惠雯阿姨回來該吃醋了!”
鄭渠一愣,看了一眼麵露憤恨的孟琳,及滿臉驚恐的許青,皺了皺眉。仿佛真的在思考沈若冰話的可能性。是吧,惠雯最會吃醋,若是她知道他隨身帶著豔鬼,必然會不高興的。
鄭渠從懷裏拿出一顆白色透明的丹藥“給你朋友吃下,孟琳的本命鬼氣雖收了回去,但若是不注意,這後遺症也得讓你朋友受不少罪。”
“謝謝鄭叔叔!”沈若冰開心地接下。同時,她危險地看了孟琳一眼,那女鬼明明知道這事,卻並不打算提醒她,這賬她沈若冰記下了!
鄭渠和她保證,他絕對不會插手戰魂一事,但是沈若冰追問他進入戰場虛影到底是做什麽。鄭渠沒有回答,隻說此事絕對礙不上沈若冰的事。
蔣妍吃了藥丸,重新恢複了淩厲的氣勢。她看著鄭渠的背影,臉色忽明忽暗。晉城一事,在整個中央都是個禁忌,她還小的時候就知道那些前輩提鄭渠而色變,她沒想到,現在這個人居然真正出現在了她的麵前,而且還不是她想得那種凶神惡煞。不過,他氣息不穩時散發出來的戾氣,蔣妍想起來不由身子顫了顫。這幾乎比整個戰場虛影中的戰魂煞氣更為恐怖。
“走吧,我們進去。”鄭渠一走,這結界沒了力量支撐,自然也消散了去。
幾人一行徑直進入了領事館。領事館很大,裏麵還有不少驚慌的仆人們。他們在領事館裏跑上跑下,將直接的東西都往包裹裏放。
是他!劉易把眼睛緊緊盯在一個年輕男子的身上。他怎麽會在這裏?
隻見那年輕男子,反手從一個男仆手中搶過一個琉璃佛樽,同時狠狠地砸在他的頭上,還罵罵咧咧地說道:“跟老子搶東西,也不看看你那小身板!”
他仗著身材魁梧,身手敏捷,一連從好幾個男仆女仆手裏搶了不少寶貝。見錢眼開還是小事,但那男子出手很辣,幾乎招招見血,就算對著女人也絲毫不手軟。
“原來這些東西,他是在這個時候拿到手的。藏得夠嚴實的,就算當初戰爭期間缺軍費,人人都吃樹皮、泥土,他也沒拿出來。”劉易眼裏閃過一抹深思。
沈若冰聽到劉易的喃喃自語,看了那年輕男子一眼“怎麽?你認識?”
劉易冷笑一聲“我爺爺的警衛員,爺爺和他就是在寧城一役認識的,他說他是逃出來的士兵,現在看來都是些謊言了。想必他隨便找了死去個士兵的身份替換了。”劉易沒說出來,當年重修劉家祖地一事,便是那人一力促成,也是他全權督辦的。
若是他從開頭就沒說真話,劉易不得不懷疑劉家一事與他有關。畢竟建國後,老爺子就一力扶持,將他下放到了地方。他手段也高,沒幾年就一路高升,如今雖比不上老爺子的地位,但家族人丁興旺,在各個機關的人也多,儼然一副新興家族的景象。
本來老爺子是懷疑劉家的政敵周家,不過現在想來,這個懷疑方向也是那人引的頭,這未免也太巧了吧。
劉易把懷疑放在了心裏。
幾人穿過領事館大堂,來到後花園。
“就是這裏!”沈若冰打量一番,確定地說道。這裏就是現實中薔薇放置祭壇的地方,也同樣是封印戰魂的地底入口。
確定了地方,眾人便開始布陣,劉易幫不上忙,便現在一邊。
沈若冰雙手捏訣,左手手腕上的十二符紫檀手環飛到空中,其中一塊黃符金光大作,四麵熟悉的旗子若隱若現。旗子化作四道毫光飛向沈若冰、蔣妍、了遠大師以及閆軍四人。
不錯,這旗子正是當日沈若冰使用的四聖戰旗。當時孤兒院一役,沈若冰幾乎被這東西坑慘了。但是怎麽說都是花了大價錢的,沈若冰怎麽想都不甘心。便求著泉叔幫自己重新煉製一番。
這四聖戰旗最珍貴的不是別的,而是其上的四聖之力,是原來的煉器師太沒用,把一個好好的寶貝糟蹋成這樣,而泉叔技藝高超,經過他手處理的法器,自然不能與當時的同日而語。
沈若冰執青龍旗,蔣妍執朱雀旗,閆軍執白虎旗,了遠大師執玄武旗,四人站在四方,同時發力,青龍、朱雀、白虎、玄武的身影在東南西北四方顯聖,龍鳴、虎嘯、鳳啼、龜吼聲震動四方。
後花園上空仿佛出現了四根巨大的鎖鏈,將整個領事館都籠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