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食的事情終究需要有人出來背鍋,亦需要給天下人一個解釋,而今朱祐樘主動站出來承認了自己的“過錯”。
隻是這個過錯,自然不可能由他這位帝王來背負,而是要別人來承擔,至於承擔的後果自然是要人頭落地。
有違祖訓,有違天道,故特宥死。
修政的刀斬向了官員和太監那條信息渠道,不過劉文泰之流和懷念那些充當文官集團眼線的太監自然是不值得同情。
這些人原本就是那些居心叵測安排入宮的眼線,亦或者已經被宮外的人成功策反,不論是提供情報還是窺視內宮本就是死罪。
現在朱祐樘所做的事情,不過是將祖製搬出來再刷一遍存在感,同時趁此良機可以大刀闊斧地清理內廷。
雖然懷恩已經身死,早前朱祐樘還讓梁芳清理過一遍,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而今想要徹底掌握這座皇宮,那麽就需要反複多清洗幾遍,更要趁機斬向內外勾連。
至於頭號人物劉文泰,其實早已經上了朱祐樘的必殺之列榜單。
投劑乖方,致殞憲宗。
這是史書的記載,在劉文泰開藥方到朱見深去世,時間不到10天。至於下一個倒黴蛋皇帝自然就是明孝宗,即現在的主角朱祐樘。
史書所記載的是朱祐樘得了感冒,結果由劉文泰、高廷和進藥,朱祐樘吃了藥之後,流鼻血、口幹,折騰了八天便駕崩了。
朱祐樘不想自己英年早逝,更不想讓自己因感冒而死於庸醫之手,所以早前就已經讓梁芳盯上劉文泰。
劉文泰能夠在闖了大禍後全身而退,自然不是他的醫術有多優秀,而是他擅於經營人脈,且是文官集團的重要眼線。
太醫能夠時常出入皇宮,更是可以光明正大地接觸後宮中的人,畢竟誰都會有生病要求醫的時候。
劉文泰正是依靠著這個特殊的身份,從皇宮中搜集一些有用的情報,從而成為了很多重臣的座上賓。
隻是他遇上的終究不是糊塗的明君弘治,而是一個早已經看透世間的弘治帝朱祐樘。
現在朱祐樘掌握了這個朝堂,又掌握劉文泰充當文官集團情報人員的證據,那麽定然是要除之而後快,解決這個將來禍害自己性命的庸醫。
“啊?內外勾連?”
“這……這又是要殺人嗎?”
“按照祖製,自然是要殺了!”
“可是……這才剛剛開元啊!”
……
大家聽到朱祐樘所分布的聖旨後,不由得大眼瞪小眼,特別得知是要處死劉文泰等人的時候,很多官員的內心感到了一陣害怕。
去年秋決處置了一批官員,連同慶雲侯周壽都送到了西方極樂世界,而今弘治元年依始,結果又因日食殺掉一批人。
隻是這個事情又能怪誰呢?
若不是劉健和徐溥堅持日食逾三分,還打算阻止陛下推行軍政五策,皇帝大概不會用如此血腥的手段來解決這個因日食而起的事端。
且不說弘治是不是嗜殺之君,而他們很多官員確實非良臣。
這……
徐溥和劉健等清流不由得麵麵相覷,他們固然能夠以日食言事,但眼前這位高高在上的天子同樣亦能以日食殺人。
他們別說阻止陛下停止軍政五策,現在竟然是要引火燒身,一把大刀斬向了官員和太監的信息溝通渠道上。
朱祐樘對內外私通明正典法,今後誰還敢輕易冒險傳遞宮中的消息,他們想要知道朱祐樘的動態恐怕是比登天還要難了。
十八歲的皇帝,老謀深算到這一步,恐怕隻有是三百年後靈魂回穿才能解釋得通了吧?
“陛下聖明!”麵對這一道聖意,卻不論他們內心是什麽樣的想法,亦是隻能恭恭敬敬地施禮道。
而今的弘治手握京營的兵權,又是一個擁有智慧和謀略的君主,甚至還懂得如何算計,他們現在隻有臣服這一條路。
何況,現在內閣和六部都幾乎盡落皇帝之手,若不能借用天勢或禮法,跟這位帝王相抗衡隻有死路一條。
旨意下達,殺神降臨。
由於今天涉事的官員都到場,錦衣衛第一時間便下來拿人,將這些“觸怒天意”的人通通進行緝拿。
“陛下,陛下饒命啊!”
“陛下,臣……臣沒有窺視之意啊!”
“陛下,臣再也不敢了,請饒命啊!”
……
涉事的幾位官員得知自己通過太監窺探宮廷的事情敗露,更是遭來了皇帝的降罪,亦是急忙進行跪地求饒道。
“帶走!”
王相手裏已經有了需要緝拿的官員名單,帶著錦衣衛奔赴這名單上的官員,對這些官員大手一揮道。
麵對這些想要求饒的官員,且不說他並沒有這個權力,而且他不認為這些敢於窺視皇帝的臣子值得饒恕。
現在已經證據確鑿,自然是抓回北鎮撫司,而後便是直接問斬。
王相注意到跪在地上的劉文泰,亦是不由得一笑地道:“嗬嗬……劉太醫竟然這般配合來場啊?”
原本劉文泰這種官員是通常不來參加早朝,但沒有想到竟然主動過來湊熱鬧,倒是給王相省了不少功夫。
劉文泰此時的臉比哭還要難看,隻是過來湊熱鬧吃個朝廷爭鬥的瓜,卻不想自己竟然才是最大的瓜,但還是抱著最後一絲希望地道:“王千戶,你是陛下身邊的紅人,還請替下官美言幾句,下官定有厚報!”
“不是陛下要殺你,而是上蒼要殺你,你就等著受死吧!帶走!”王相對這個左右逢迎的太醫早已經看不順眼,便皮笑肉不笑地道。
其他人或許不知道,但他卻知道這個不過是江湖術業。早前還隻是在通政使司任職,結果使銀子打通關節到了太醫院,而先帝的駕崩跟此人脫不得幹係。
兩個錦衣衛上前,一把便將劉文泰架起來帶走!
劉文泰的臉色慘白,卻是知道自己此次是在劫難逃,不由得哭了出來。
跟劉文泰一起哭的還有其他官員,他們是真的不想死,特別他們很多人不過是大人物手上的棋子而已。
郭鏞將文武百官的反應看在眼裏,亦是帶著幾分得意地朗聲道:“退朝!”。
“恭送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場的文武百官越發覺得自己這位年輕帝王可怕,故而畢恭畢敬地跪送道。
這場早朝原以為是清流的一場精彩反撲,結果李全的死諫顯得虎頭蛇尾,更是給朱祐樘大開殺戒的理由。
至於後麵皇帝對日食一番解讀,更是直接將文臣和內監通通都算計進去,借日食斬斷了官員通過太監謀取宮內情報的渠道,更是要殺掉一批人。
朱祐樘已經離開了那張龍椅,但那張龍椅卻壓在他們所有人的心頭。
徐溥的眼睛複雜地望向程敏政,又扭頭望向已經離開的朱祐樘,其實他心裏並沒有責備程敏政。哪怕程敏政剛剛選擇跳出來阻止軍政五策,以這位少年天子的手腕,程敏政恐怕隻有受死的份。
弘治想要強軍,恐怕是真的無人能阻,亦是無人敢阻了。
朝陽已經高高升起,正預示著朱祐樘的皇權如日中天。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軍政五策等舉措在實施過程中,完全沒有遇到什麽阻礙。
隨著劉文泰等一眾觸碰天怒的人被斬於西市,朝堂上下的官員通通閉嘴,卻是沒有再現以日食言事的奏疏。
一時之間,大明的朝堂可謂是海晏河清。
隻是京城這潭水暫時平靜了,但遠在幾千裏外的揚州此時已是波濤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