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中午的太陽普照大地,這座宮殿群顯得更加的光彩奪目。

朱祐樘從仁壽宮離開,便直接乘坐龍輦來到華蓋殿。這是位於三大殿中部的宮殿,規模要遜於奉天殿,正殿上方擺放一張被蟠龍纏柱的禦座。

教坊司的宮廷禮樂奏起,正在演奏登基大典的曲目。

朱祐樘在華蓋殿的禦座坐下,隻是眼前並無百官。若不是外麵有禮樂傳來,加上周圍站著禦林軍和太監,這裏無疑會顯得過於冷清。

禦馬監掌印太監梁芳奏請朱祐樘後,便對外麵大聲喊道:“百官免賀!”

跪在外麵的鴻臚寺官員得知旨意,當即便口口相傳,奉天殿六前的鴻臚寺官員進行傳旨道:“百官免賀!”

“臣等奏請陛下升殿,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以內閣首輔萬安為首的文武百官早知道是這個結果,當即在奉天殿這邊進行跪請道。

奉天殿是三大殿之首,故而從華蓋殿到奉天殿曰:升殿。

朱祐樘不知道為何要玩這一出,但還是按著禮儀道:“準百官所請!”

“起駕奉天殿!”在朱祐樘坐上龍輦後,梁芳當即便唱道。

今天的儀仗隊格外隆重,不僅旁邊的宮樂不斷,一路更是吹吹打打。

朱祐樘扭頭望向一直隨行且默不作聲的劉瑾,劉瑾看到朱祐樘朝自己伸出一隻手,當即將一直抱在懷裏的《即位詔》交給朱祐樘。

即位詔,這是一份新帝宣告天下的文書,亦算是每個新皇帝的執政綱領。

朱祐樘知道在原先的曆史中,弘治帝正是被那些文臣忽悠得自縛手腳,亦或者弘治帝確實已經被文官集團同化了。

曆史總是有驚人的一致,一份相同的《即位詔》由內閣呈上來。

朱祐樘翻開內閣所擬定的《即位詔》,便看到開頭的內容是:“惟我祖宗,聖聖相承,膺天明命,為華夷主。其創業守成,神功聖德,誠度越往古矣。暨我皇考大行皇帝嗣統……”

嗣統,這已然是沒有爭議的繼承資格,亦算是自己登基的底氣所在。

明朝的即位詔有固定的格式,通常都是向天下百姓申明自己繼位的合法性,接著會宣布大赦收擾民心,再之後是一些惠民的新政條款。

值得一提的是,大赦並不是將關押的罪犯全部釋放,而重罪十條不在大赦之列,所以有一個成語叫“十惡不赦”。

朱祐樘手裏《即位詔》的前兩條,正是有關大赦的具體內容。

一、自成化二十三年九月初六日昧爽以前,官吏軍民人等有犯,除謀反叛逆:子孫謀殺祖父母、父母,妻妾殺夫,奴婢殺主,謀殺故殺,蠱毒魘魅,殺人並強盜,黨惡失機不赦外,其餘已發覺,未發覺,已結正,未結正,罪無大小,鹹赦除之。敢有以赦前事相告言者,以其罪罪之。

二、武官吏、監生、知印、承差、旗軍、匠校舍餘人等,有為事問發立功,運甎、運灰、運炭、追罰馬匹、做工、納米、擺站、煎鹽、炒鐵、瞭哨、發充軍伴儀從膳夫等項,悉皆放免,各還職役,寧家隨住。其文職官吏、監生、知印、承差原犯貪**者,發回原籍為民;武職原犯侵欺枉法並科歛害軍者,仍於原衛差操,不許管軍管事。

朱祐樘知道這兩條大赦內容都是參照前朝,自然不好進行修改,亦不打算進行修改。

隻是看到第三條例新政的時候,他一直板著的臉上不由得苦笑起來,心裏感慨地道: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陛下,到了!”梁芳發現朱祐樘捧著《即位詔》看得入神,當即輕聲地提醒道。

朱祐樘將手裏的《即位詔》交給年僅二十歲出頭的劉瑾,劉瑾現在並非後世赫赫有名的權監,不過是給自己倒馬桶的一個小太監,難得的是出身於司禮監。

劉瑾知道自己抱上了最粗的大腿,顯得恭敬地接回《即位詔》,宛如護著自己性命般護著這份《即位詔》。

朱祐樘來到奉天殿前,在那張金漆雕龍的寶座落座,便是居高臨下地望向台階下麵黑壓壓的文武百官。

啪!啪!啪!

錦衣衛在奉天殿門前揮動大長鞭,這大長鞭的聲響令人頭皮發麻,正在警示下麵的所有文武百官。

“臣等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在場的文武百官紛紛行禮,顯得山呼海嘯般地行五拜三叩禮道。

朱祐樘居高臨下看著跪在自己麵前三千餘名文武百官,在這一刻確確實實感到了地位已然不同,自己已經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

隻是他心裏十分清楚這幫文官是什麽德行。若自己唯唯諾諾做個賢君,這幫文臣是要多忠心就會有多忠心,但自己想要徹底掌握這個天下,特別做出侵犯到他們利益的事情,這些人必定是希望自己下地獄,甚至暗裏地幹出弑君的事情。

此時此刻,教坊司再度奏響宮廷樂曲。

“陛下,請頒《即位詔》!”鴻臚寺官員出列,向寶座上的朱祐樘奏請道。

在某種意義上來說,而今的朱祐樘才算是名正言順的皇帝。

朱祐樘看到捧著玉璽的司禮監掌印太監李榮,便輕輕點頭道:“用印吧!”

劉瑾一直緊緊地抱著那份《即位詔》,待到要用印的時候,這才將那份《即位詔》交給李榮,由李榮在上麵落印。

隨著玉璽落下,這份弘治帝的即位詔新鮮出爐。

翰林院學士徐溥是奉詔官,從司禮監太監李榮手裏接過《即位詔》,隻是不知為何李榮眼神複雜地望向自己。

午門城樓的鍾聲響起,這是傳遞給百官離開的信號。

文武百官告退,卻是要前往承天門奉詔。

在錦衣衛指揮使朱冀的監督下,徐溥雙手持著這一份重若泰山般的《即位詔》離開奉天殿,朝著午門方向穩步走去。

離開的時候卻是有講究,卻是要走左道。

身兼翰林學士的吏部左侍郎徐溥拾階而下,卻是生怕手中的《即位詔》跌落而影響仕途,故而走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侍到午門,這裏有錦衣衛在此候詔,便將《即位詔》置於雲輿中運送,然後一路去到奉天門。

負責讀詔的禮部尚書周洪謨已經在這裏等候,在接過即位詔後,當即麵對所有文武百官沉聲道:“有製!”

“臣等奉詔,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內閣首輔萬安等官員麵對這份即位詔,當即便進行跪迎道。

徐溥自然要進入文武百官隊伍行跪禮,隻是看到周洪謨要宣讀《即位詔》,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內閣那兩個老家夥這一次還算懂事,卻是讓他參與《即位詔》的草擬,甚至整份《即位詔》都是出自自己之手。

隻要這份《即位詔》昭告天下,且不說按著新政能不能打造一個“弘治中興”,自己肯定能一舉成為文官集團眼裏的英雄人物。

在足足44條新例中,裏麵夾帶了不少自己的私貨。這份《即位詔》不僅通過條例來限製皇權,而且直接削掉太監的權力,更是對皇親國戚進行了約束。

按著這一個執政思路,新朝必將是屬於文官的天下,至於自己得意門生帶來的大鹽商張誼所請亦是輕而易舉的小事。

周洪謨並不曉得跪在自己麵前的徐溥有這麽多心思,在宣讀前麵兩條大赦的政令後,當即繼續宣讀道:“三,鹽糧國用所資。近年以來,欽賞數多,及被內外勢要之人奏討、奏買存積常股並盤割私餘鹽斤,攙越支賣,夾帶私販,以致上損國課,下奪民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