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熱如蒸籠的京城,終於迎來七月的第一場雨。

黃豆般大的雨水從漆黑的天空落下,灑在這一座被黑夜吞噬的古城中,雨點打得乾清宮的屋頂亦是啪啪作響。

喵!

原本正在抓鼠的小花貓叫了一聲,正是蹲坐在屋簷仰望著雨夜。

這一場雨甚是古怪,乾清宮明明是一個厚實的屋頂,但朱祐樘和藩金鈴此刻都像是被雨水淋濕了一般。

特別藩金鈴的鼻尖都濕了,劉海正緊緊貼在潔白的額頭上,那雙媚眼的睫毛亦是有著水漬,甚至是奇怪。

好在房間裏麵的燭火沒有受到外麵雨水的影響,一道道淡黃色的燈光填充了整個房間,在外麵劈裏啪啦的雨水中透著一抹溫馨。

朱祐樘微微喘著粗氣,所幸現在的身體年輕,加上前世的理論知識學得到位,而今隻要不過度卻是能夠所向披靡。

隻是有些事情終究無法強求,即便他天天折騰熱情似火的藩金鈴和羞羞答答的青月,但她們的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不過事情亦不用過於焦急,該來的終究還會來。

藩金鈴的身子很柔很香,在外麵的轟雷聲中,宛如一個小狐狸精般,又輕輕地鑽到了被窩裏麵,而朱祐樘爽得忍不住咬著下唇。

金鈴夜響,終究還是朱祐樘彰顯男兒雄風,亦是暴露朱祐樘實則是一個好戰的帝王。

次日朝陽高高升起,燦爛的陽光灑下道道光芒,整個天地仿佛煥然一新般。

京畿之地種了很多的棉花,而今已經是棉花盛開的時節,一朵朵宛如白雪般的棉花在田野綻放開來。

朱祐樘有春耕時的提前布局,而今是迎來了收獲期。

自皇家織布廠出現,生產布匹的效率明顯提升。

以前需要兩個人手且耗時長則半個月生產一匹棉布的低效模式遭到淘汰,而今飛梭織布機帶領京城產布效率得到質的飛躍,皇家織布廠對棉花需求旺盛。

由於棉花的需求增加,而今的棉花價格亦是水漲船高,致使早前沒有跟隨朱祐樘一起種植棉花的武勳懊悔不已。

現在棉花即將迎來收獲期,這無疑解決了皇家織布廠的燃眉之急,亦給正要騰飛的紡織業送上了燃料。

隻是京城的棉布價格體係還沒有遭到重大衝擊,畢竟皇家織布廠的第一批棉布並不打算在國內銷售,而是打算跟朝鮮進行貿易。

雖然朝鮮同樣是缺乏金銀的國家,但朝鮮有著人參、毛皮和中藥材等商品,甚至還有朝鮮統治階層剝削民眾的棉花,對大明的發展無疑有益的。

正是朱祐樘的操縱之下,皇莊的佃戶將會采摘棉花送往皇家織布廠織成棉布而後送往參治城新建的大明城,跟朝鮮方麵換取人參、中藥材和毛皮等商品。

雖然大明王朝內部的頑疾仍舊還有很多,但在朱祐樘的掌舵下,現在整個王朝可以說是蒸蒸日上。

由於昨晚的那一場暴雨,致使今天早上的氣溫明顯下降了不少。

宮後苑,一座位於紫禁城正中央的園子。

足足一萬二千平方的區域,這裏長得多株百年老槐,而今顯得鬱鬱蔥蔥,經過雨水的洗涮更顯蒼翠。

朱祐樘從坤寧門進來,這裏以閑亭為主,多是奇石之物,跟著後麵那個以花為名的朝代不同,這裏並沒有多少花草。

這其實跟大明帝王的傳統有關,畢竟他們祖上是以勤政出了名的太祖,故而朱家都沒有鍾情花草的皇帝。

在宮道的正中央,正是一座氣派的欽安殿,這座欽安殿亦是奠定了宮後苑的主格調。

朱祐樘並沒有半點遊玩的心思,此刻神情肅然地走進殿內,而殿中央正是供奉著道家的真武大帝。

由於本月初一在這裏求雨,而昨晚如期下了一場大雨,所以朱祐樘一早便前來拜祭並拜謝真武大帝。

科學的盡頭終究是玄學,而今作為大明的帝王,即便向上天求不到什麽恩澤,那亦應該做一做姿態。

其實華夏的百姓其實所求並不多,他們需要一直心裏能裝著他們的帝王,哪怕這位帝王僅僅做一做姿態,那麽他們便願意擁護。

隻可惜,這個王朝擁有太多貪得無厭的官員,明明自己已經過上豐衣足食的生活,亦還想著後代榮華富貴。

徐溥在京城的家裏已經被查抄完畢,雖然沒有找到徐黨的名單,但卻是找到徐溥所收到的孝敬銀達到十萬兩之多。

跟後麵的大貪相比,十萬兩其實不算多。

隻是太祖明確規定八百貫可以處斬,而自己還沒有被忽悠取消這條律法,這十萬兩都不知道可以斬徐溥多少回了。

若是自己不揭出他們的麵具,似乎每一個都是弘治中興的賢臣,但終究還是不願意華夏活在虛假的繁榮中,更願意帶領華夏披荊斬荊走一條真正強盛之路。

“陛下,今日的天氣不錯,要不要到上麵的禦景亭瀏覽紫禁城的風光!”劉瑾在返回的時候,卻是突然提議道。

朱祐樘抬頭看了一眼上方的禦景亭,卻是知道此時藍天白雲下的宮殿群確實賞心悅目,但還是輕輕地搖了搖頭道:“今日可不是朔月望日,咱們即刻到養心殿吧!”

不說這個王朝還存在種種毒瘤沒有根除,而今每日都有大量的政務要處理,卻是還不到鬆懈的時候。

特別經過這些時日,他深刻地知道:越是勤快處理政務,趁早將問題扼殺在搖籃中,反而政務會變得越來越少。

正是如此,他可不想浪費前麵的努力,而今隻要勤政半日,便能剩下半日的時間釣魚,何樂不為呢?

“遵命!”劉瑾其實是怕朱祐樘日夜辛苦勞作而身體吃不消,看到朱祐樘勤於政務,亦是規規矩矩地拱手道。

雨後的天空像是洗過一般,一切都顯得那般的美好。

跟往常一般,朱祐樘乘坐龍輦從西華門出,而後從對麵的西苑門進入,到達處理政務的西苑養心殿。

錦衣衛指揮使的朱驥來到這裏警衛,而掌軍太監韓牛和馮馬則是前來充當朱祐樘的侍衛。

雖然削減了早朝,但各衙門的效率明顯得到極大的提升。

在朱祐樘前來養心殿前,萬安和劉吉都會提前一步到達。

雖然萬安的年紀要老,但在考勤這一塊,卻是比劉吉要更加出色,每一日是風雨無阻地來到這裏。

人雖然已經變老了,但他處理起政務反而是越來越得心應手,很多票擬意見都能得到朱祐樘的采納。

文書房每日大清早收到通政司送達的兩京十三省奏疏,對這些奏疏進行分門別類,重要的奏疏會送到朱祐樘那裏,而一些不太重要的奏疏則直接送到內閣。

朱祐樘通常都是優先處理急件,隻是得知大同方麵沒有塘報送達,便是知曉自己心急了,但還是希望大同方麵能夠盡快送來結果。

隻是大同方麵沒有和談的消息傳來,但廣東方麵卻是狀況不斷,采珠船再遭海盜殺人燒船的消息傳來。

此次附近巡視的神電衛趕去的時候,又是隻見到一艘已經被燒毀的總船,而總船上仍舊無人生還。

從種種的痕跡來看,且每一次都往安南方向逃竄,無不證明這個事情是安南方麵對大明的一種報複。

如果隻是一次兩次可能是安南方麵一種不憤的小報複,但現在屢次三番的燒船行為,那麽他們恐怕認為大明是好欺負的軟柿子了。

朱祐樘其實心裏其實是失望的,雖然廣東方麵的禦史的奏疏猜測是黎朝所為,但這終究是一種沒有事實依據的猜測。

現在證據還不夠充分,如果現在用兵的話,這有損大明一直所營造的形象,亦會讓很多國家對大明生起防範之心。

所以他現在還得再忍一忍,卻是等待一個足可以對黎朝展開滅國行動的理由。

混蛋們,你們要爭氣啊!

朱祐樘看著廣東方麵捕風捉影的奏疏,顯得恨鐵不成鋼地道。

原本他想要直接撤換神電衛指揮使,但還是忍住了。

他終究是跟著廣東有著萬裏之遙,而今的過錯亦不想全怪責神電衛指揮使,或許自己需要給他多一點耐心和信任。

其實亦是帝王的一種無奈,在某些時候,還真的是一個“瞎子”。

七月是一個好時節,大同上空的烏雲已經消散,整個天地間顯得晴空萬裏,那藍天中的白雲宛如棉花糖。

隨著一支浩浩****的隊伍回城,一個塘兵從大同府城的東門策馬離開,背著一份塞在圓筒中的塘報沿著驛道朝京城的方向狂奔。

篤篤篤……

馬蹄踩在驛道向前狂奔,雖然沒有馬踏飛燕的神奇,但亦是宛如利箭破空。

由於引進後世外賣員的考勤模式,反反複複計算每一位塘兵正常傳遞的時間,同時設置獎勵和懲罰製度,致使現在塘報的傳遞速度十分的驚人。

每個環節配合緊密,致使塘報係統已經成為大明王朝統率四方的有力武器。

僅僅大半天的時間,一名塘兵背著塘報來到了阜成門前,正好趕在城門關閉前一刻進入了北京城。

所幸,城門和宮門的關閉時間並不一致,京城的“塘站”趕在宮門關閉前將最新的軍情送進了紫禁城。

其實說軍情並不準確,因為送過來的是正是剛剛第三輪和談的結果。

滿都海最終為了整個北元的利益,亦是為了她一統蒙古的夢想,最終還是答應了明廷所列出的條件。

他們北元對大明不再以“大元”自居,而達延汗更不是大元皇帝,而是成為由明廷所冊封的北順王,而滿都海則變封北順王妃。

至於伊克錫,現在更準確的叫法應該是伊克錫郡主,此次成為兩國和親所犧牲的對象,將被朱祐樘納為貴妃。

滿都海亦是得到了她最為看重的互市機會,雖然不能從大明這裏直接交易到武器,但亦是爭取到鐵鍋成為互市的交易品。

在這一場和談中,其實並不存在真正的輸家。

滿都海雖然犧牲了自己的女兒,亦讓達延汗放棄自稱大元皇帝,但成功跟大明通貢互市。特別是互市,她可以利用自己麾下各部落的馬匹獲得大明的物資,從而解決部落的生計問題。

另外,有了大明物資的供給,那麽她便有底氣將瓦剌趕到西邊的至寒之地,亦可以著手慢慢解決跟他們一直敵對的乜克力部。

至於大明方麵,他們擁有伊克錫這張牌後,便能讓真正統治北元的滿都海投鼠忌器。

有了這一場和談,大明可以確保大同邊民免受蒙古騎兵的滋擾,亦能讓大同軍隊休養生息,同時可以推動西北邊地的經濟發展。

這份塘報送進皇宮的時候,朱祐樘正在吃著自己釣的鯽魚豆腐湯。

他原本是想要跟蒙古血戰到底,畢竟趕盡殺絕才能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但他們這邊終究是準備不夠充分,且現在外部的形勢過於動**。

東北的建州女真需要自己去執行先帝遺願,西南的黎朝更需要狠狠地敲定,故而對這一場和談的結果是暗歎了一口氣。

現在有了大同方麵的安定,那麽他則可以集中精力處理建州女真和黎朝的問題。

劉宣到任遼東確實幹得很出色,或許軍事才能並不突顯,但這位從馬廄走出的總督確確實實很是務實。

他似乎從王越的做法中得到了啟示,在到任遼東出任總督後,對那幫鹽商直接重拳出擊,查處幾個帶頭的不法的鹽商。

在遼鹽的問題得到根治後,他當即重啟明初的開中法,用遼鹽引夯實著已經變得空****的遼東糧倉。

路終究是要一步步走,一旦遼東的糧倉充足,那麽不管是建州女真,還是實力更強的海西女真,亦或者是建州女真,通通都是一群土雞瓦狗。

至於西南方麵,朱祐樘還是選擇了等待,希望廣東方麵能夠抓住那夥所謂的海盜,從而有理由對安南出兵。

正當事情走向正軌的時候,結果湖廣傳來最新的消息,讓朱祐樘亦是為大震驚地道:“汪直造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