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州女真此次繞道偷襲已經出現疲態,絕大多數的騎兵現在還餓著肚子,甚至馬匹都已經筋疲力盡。

原以為是一處可以輕鬆奪取的城池,而今麵對突然間殺出來的大明幾千重騎兵,此刻顯得無比的驚慌。

大明內部有著很強烈的反戰情緒,但建州女真內部其實更加慌張。

他們建州女真原本就已經歸附強大的大明王朝,更是在大明王朝的庇護下才逃過了海西女真的劫殺,所以沒有人覺得自己能跟大明王朝分庭抗禮。

麵對來勢洶洶的大明軍隊,建州女真內部甚至出現投降的聲音,卻是隻知根本無法力戰強大的大明。

“別慌!馬上結陣!”

“回來,你們快回來!”

“大明是一幫慫種,你們怕甚?”

……

這支早已經疲勞的女真軍隊根本無心應戰,加上脫原保並沒有樹立起足夠的威信,致使其中兩個部落的頭領選擇率部逃離。

在看到兩個部落的頭領率部逃離,一些部落頭領亦是紛紛跟隨。

他們都不是蠢人,若是團結起來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那麽還可以放手一搏。

隻是現在奇襲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偏偏他們至今都還沒有完成補給,麵對裝備精良的大明重騎隻有死路一條。

即便現在他們肯殊死一搏,其實亦是於事無補。他們所麵對的是自己內附的大明王朝,盡管大明軍隊已經有所減弱,但亦是螞蟻撼樹般的存在。

“撤退!”

多爾康看到前途一片黑暗,當機立斷地率部離開。

不管是為了他們這幫人的性命,還是自己部落將來如何繼續在荒涼之地生存下去,都有足夠的理由保存自己的實力。

至於愛新覺羅氏,命運其實已經注定了。

若說早前可能還有一絲生機,但此次奇襲失敗,卻是已經注定愛新覺羅氏走向毀滅,成為湮滅在曆史長河中的家族之一。

哪怕曾經輝煌無比的黃金家族至今都差點絕嗣,小小的愛新覺羅氏又豈能在大明的戰車下存活呢?

“拚了,我們一定能取勝!”

脫原保看著那幾位部落頭領率部離開,卻是知道自己作為愛新覺羅氏的下一任領軍人卻不能出逃,當即率領自己的部眾迎戰道。

“結陣!衝!”

鐵象山在城前的坡地迅速列陣,而後結陣朝著混亂的女真人衝殺而去。

這個時代的戰場最講究的是兵力、戰陣和兵法,而在戰場的搏殺中,其實戰陣才是一切取勝的關鍵。

戚家軍之所以能夠以低兵損取得一場又一場的大勝,很大程度是利用了戰陣的威力,從而在戰場上取得巨大的優勢。

實際上,交戰雙方在戰場殺到最後隻剩下一兵一卒的情況屬於影視作品的產物,真實的情況是損失兩三成戰力便已經讓一支軍隊散掉。

神盾營的四千重騎結陣,別說是已經逃掉大半的女真輕騎,哪怕麵對四萬女真混亂的騎兵都能夠絞殺。

轟隆!

城頭的十二門重炮並沒有休止,仍舊發揮著恐怖的殺傷力,一枚枚鉛彈狠狠地砸向女真軍隊的亂陣中。

噗!

噗!

噗!

……

一枚枚鉛彈落在亂軍中,砸中騎兵便鮮血橫飛,打中馬匹則痛苦嘶叫,而夾帶餘勢的鉛彈還留下一個個土坑。

建州女真原本一直敬畏自己的主子大明,現在麵對這種殺傷力恐怖的炮彈,卻是已經沒有了反叛大明的勇氣。

“迎敵!快迎敵!”

脫原保的臉上被炮轟的沙石劃出一道口子,隻是看到自己的軍隊已經混亂一片,大明四千重騎和數千輕騎掩殺而來,便是大聲喊叫。

雖然有女真騎兵想要迎戰,但過半的女真騎兵想要逃離。

噗!

麵對一個女真騎兵頭領的阻掩,卻是遭到逃亡女真騎兵的抽刀斬殺。

由此可見,愛新覺羅氏對女真諸部並沒有絕對的掌控力,特別在反叛大明王朝一事上存在著分歧。

噗!

鐵象山率部宛如利刃般殺入亂軍中,手持一把大長刀殺向混亂的女真騎兵,在刀起刀落間,一道道鮮血不斷四濺而起。

噗!噗!噗!

跟隨鐵象山的重騎作戰十分的勇猛,正在瘋狂地收割著女真騎兵的生命。

雖然打造重騎十分耗費銀子,單兵的裝備高達三十七兩,日常維持亦是一個不低的數字,但戰力堪稱恐怖。

“停止炮擊!”

遼東禦史張遂站在城頭上,卻是抬手叫停炮擊道。

現在的戰況呈現一麵倒,自己犯不著繼續炮擊,卻是避免誤傷到自己人。此次他奉旨嚴守在這裏,卻不想建州女真敢於偷襲鯉魚穀。

哐!哐!哐!

建州女真展開頑強的反抗,隻是他們的刀具或箭矢或斬或射在盔甲上冒出一個個火星子,不斷有金屬碰撞的聲音傳來。

在戰場上,這種反饋無疑是致命的,卻是很容易遭到對方的反殺。

噗!噗!噗!

神盾營沒有辜負大明王朝的資源投入,仗著自身盔甲的防禦力,又有鋒利無比的雪楓刀,正在瘋狂地收割女真騎兵的生命。

明軍怎麽可能這麽強?

絕大多數的建州女真是第一次跟神盾營交手,麵對凝結華夏智慧結晶的重騎,卻是完全處於下風之中。

其實他們原本有著一戰之力,但奈何天時地利都不在他們那一邊,反倒大明重騎利用地形發揮近戰的優勢。

“建功立業就在今日,殺!”

鐵象山知道現在軍功機製並沒有遭到破壞,很多將士都一心想要獲得軍功,當即高聲鼓舞士氣地道。

噗!噗!噗!

身穿獸衣或布衣的建州女真壓根沒有一戰之力,在神盾營絕對的裝備優勢麵前,簡直像是遭到砍瓜切菜。

“咱們撤退!”

又一個部落頭領看到戰況處於一麵倒,當機立斷地選擇抽身離開。

倒不能說他們貪生怕死,而是現在的大明王朝宛如泰山壓頂般,即便他們再如何抗拒亦是螳臂當車。

以其跟大明軍隊耗掉最後的一兵一卒,還不如選擇明哲保身,卻是在這遼闊的邊地覓得一線生機。

終究而言,他們現在的裝備太差了,大明王朝是他們貨真價實的親爹,始終依仗著大明王朝的兵器補給。

“殺!”

脫原保看到自己這邊的人數越來越少,卻是知道自己壓根沒有退路,當即憤恨地持刀主動殺向明軍。

現在他們愛新覺羅氏選擇背叛大明,且不說要保住建州這片由大明恩賜的地盤,而且隻有奮力反抗大明才能有一絲生機。

他看到自己的部下紛紛逃離,卻是知道隻有迅速斬殺鐵象山才能徹底扭轉戰局,當即舉刀衝向鐵象山。

噗!

脫原保確實是一名勇士,手起刀落間斬殺了一名重騎兵。

在親衛的掩護下,他終於來到鐵象山數丈之地,突然提高馬速突破最後一道防線,然後揚起手中的腰刀斬向鐵象山的脖頸處。

這一擊顯得又快又狠,以致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仿佛已經看到扭轉戰局的曙光。

一路掩護而來的親兵已經損失大半,而今看到脫原保奮力斬向大明將軍,眼睛亦是閃過一抹興奮之色。

鐵象山仿佛神經反應般揚起手中的大長刀,卻是後發先至,當即毫不手軟地揮刀斬下了脫原保的人頭。

噗!

鐵象山隻感覺自己奮力一揮後,便感受到一片溫熱濺到自己的臉上,剛剛衝殺過來的女真年輕頭領被自己斬下頭顱。

作為京營第一勇士並不是浪得虛名,麵對主動殺來的一個小小的女真頭領自然是輕鬆收下一血,而臉上並沒有多少成就感。

脫原保的人頭滾落在地,然後被嘶吼的戰馬踢進了草叢,隻是他的眼睛始終睜得大大的,顯得死不瞑目。

“脫原保死了?”

“這……這怎麽可能?”

“撤,咱們快撤退保命!”

……

女真騎兵看到他們的精神領袖脫原保被大明將領輕鬆斬下,內心頓時紛紛怯戰,然後選擇了撤離。

“殺!屠盡女真,複吾建州!”

鐵象山看到宛如潮水般退去的女真騎兵,卻是沒有鳴金收兵,而是高舉手中帶血的大長刀高聲喊道。

屠盡女真,複吾建州!

這個聲勢浩**,直上雲霄,亦是吹響了屠殺女真騎兵的號角。

殺啊!

就在這裏的戰場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三麵都有軍隊紛紛殺了過來,卻是截斷了建州女真騎兵的所有退路。

經過大明朝廷的周密布局,建州西部已經屬於大明的地盤。

五座城池犬牙交錯,卻是已經形成了攻防一體。早在建州女真踏足這裏的時候,夜不收便已經探得這支騎兵的行蹤,故而各城的守軍第一時間合圍而來。

大明跟蒙古和親,現在九邊處於安定的和平時期,所以此次朝廷將大同、宣府和薊州的部分兵員調了過來。

這些來自九邊的邊軍並不屬於東征軍,主要負責新築城池的防務工作,同時負責殲滅流竄到這裏的女真騎兵。

即便此次沒有神盾營幸好駐紮在這裏,憑借著九邊的精銳,其實亦能將這一支號稱萬騎的女真奇兵剿滅。

在接下來的幾天時間裏,這支沒有補給的女真騎兵接連遭到重創。

至此,脫羅的奇襲計劃徹底失敗,且脫羅的兒子脫原保被鐵象山斬殺,愛新覺羅氏離真正的毀滅又近了一步。

西苑,太液池邊上。

朱祐樘看著金燦燦的湖麵,很喜歡這種黃昏下的湖光山色,靜靜地坐在釣魚亭邊上垂鉤,享受這一種悠閑的釣魚人心境。

隨著魚標下浮,他眼疾手快地提竿而起,一尾漂亮的紅鯉魚躍出水麵,構成了一副獨特的皇帝垂釣圖。

“陛下,這一條紅鯉魚真漂亮,奴婢這便將這條魚養起來!”上前取魚的劉瑾看到活蹦亂跳的紅鯉魚,忍不住發出感慨。

朱祐樘將手中的魚竿放下,卻是已經注意到鄭國忠已經等待多時。

“陛下,這是遼東最新的捷報!”鄭國忠將剛剛送達的塘報呈上,顯得欣喜地道。

朱祐樘顯得十分懶散地躺在軟榻上,打開塘報看到建州戰事的最新戰果,不由得暗自點了點頭。

王越這種蠶食的方式是兵法中的步步為營,所以必定逼得脫羅隻能選擇奇襲。

建州女真最大的問題是過於弱小,北麵有海西女真虎視眈眈,東麵有野人女真摩拳擦掌。

原本他老老實實抱著大明的大腿,從大明這裏偷師鑄造最新式的武器,這樣才有一條出路。隻是建州女真雖然內附大明,但其實是白眼狼。

他們不僅跟朝鮮一直眉來眼去,而且還屢屢洗劫大明的邊民,甚至是劫掠大明的人口替他們種地。

若是遇上那種同享太平之福的儒家君王,或許能夠一直讓這種白眼狼占據建州,但可惜現在他們遇上了自己。

在建州西部幾個重要的關隘中,他其實提前布置了相應的兵力,甚至亦已經築建新城,而鯉魚穀是建州女真最有可能奪取的關隘。

此次的戰果雖然有幾分運氣的成分,但亦是大明王朝實力的體現,亦是大明王朝投入這麽多資源的必然結果。

隻要繼續這般穩步推進,謀取整個建州是水到渠成的事情,至於愛新覺羅氏注定是要消失在曆史長河中。

現在看到偷襲鯉魚穀的上萬騎兵幾乎被自己部署的邊軍全殲,卻是知道脫羅已經元氣大傷,離最後的決戰已經不遠了。

暴君!

朱祐樘看到這個戰果,卻是不由得想到外界文人對自己的評價,嘴角噙著一絲嘲諷的微笑。

他對這種曆史評價壓根並不看重,像自己在原曆史的軌跡上是被文官集團吹捧的明君,但給華夏帶來了什麽呢?

除了加劇地主階層對土地的兼並,讓文官集團成為皇權之下最大的一股勢力,並沒有給這個國家帶來實質性的發展機遇。

反倒是現在,他將白眼狼建州女真扼殺在搖籃中,亦是收複建州安頓百萬災民,更是將建州打造成東北糧倉。

雖然現在有人將自己視作開疆裂土的太宗皇帝,但他心裏清楚自己並不是朱棣,亦不會走上朱棣的道路。

跟開疆裂土相比,自己其實更注重資源,更想要將海外的資源源源不斷地運回大明。

美人如玉,茶香似夢。

韓幼英跟往常一般跪在對麵,正在認真地泡茶,那雙纖纖玉手將一杯芳香四溢的杯水送到了朱祐樘麵前。

現在的她,就像她親自遞過來的茶一般,隨時任君采擷。

朱祐樘將手中的塘報交給劉瑾歸檔,隻是此刻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欣喜,甚至眼睛閃過一抹落寞。

“陛下,您看著並不像十分高興!”韓幼英注意朱祐樘的神情變化,顯得關切地道。

朱祐樘端起茶杯,卻是反問一句:“朕應該高興?”

“現在戰事進展順利,陛下難道不應該高興嗎?”韓幼英深知眼前的男人極有政治智慧,卻是十分不解地反問。

朱祐樘喝了一口茶,抬頭望著正在緩緩墜落的夕陽:“這場戰事耗費太多國帑,接下來朕的日子不會這般好過了!”

由於此次不僅僅是擊敗建州女真,而且要將女真全部清剿,更是要將建州正式納入大明永久的版圖中。

除了工部築城的投入外,亦是將大明精銳的邊軍調往建州,甚至還花費重金雇用朵顏三衛等外籍部落。

建州女真並不像黎朝皇宮那般富有,唯一的回報點是那塊肥沃的土地。

隻是農業的回報其實是十分低效的,現在投入預計達到兩百萬兩,但真正見到效果恐怕還得再過三五年。

“陛下既然選擇這樣做,必定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奴婢以為陛下早已經想到了良策!”韓幼英的美目望向朱祐樘,卻是很肯定地道。

朱祐樘發現眼前這個女人既漂亮十分聰慧,旋即將剩下的茶水喝掉:“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然建州的回報太慢,那麽隻能將目光放得更遠,所以東征軍仍舊還會向東!”

“陛下,您在收複建州後,難道還要征討野人女真?”韓幼英的俏臉出現震驚之色,顯得不可思議地道。